正常來說,一年也就只有正月十五上下的“上元節”,也就是十四、十五、十六三天才會,取消“夜禁”,準許百姓在夜間也走出家門和裡坊,上街觀看花燈賞月,參與唱歌跳舞。
所以上元夜,會在長安形成較大規模的“夜文華”和“夜經濟”,而現在這個節日延長到了六天,對於很多的店家來說,更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一時間,街上到了夜晚還真的是摩肩接踵,人流湧動,哪怕自己上輩子已見慣百萬甚至千萬級別的城市,但當長安的人口蜂擁傾巢出動,卻也有種遇到十一放假的感覺。
大概就是黃金周的天安門廣場、故宮、西湖什麽的,風景怎麽樣不知道,但人擠人的感受到,自己到底是感受到了。
李泰順著人流而行,打算到一個酒樓坐下,哪怕是看著人流人來人往,多少也算是一種打法時間的好去處。
就在李泰準備動身時,人群中卻陡然伸出了一隻手,向著自己的玉佩抓過去!
“嘖嘖,果然這時間正是扒手橫行的時候啊!”李泰心中歎息。
但自己的身手可沒落下,而且說不定比較起自己小時候,那更是好了不知道多少。
要是什麽小偷遇上自己,自己一拳過去,怕是就要看著他躺在地上喊救命了。
不過也無所謂,自己周身更有侍衛在暗中保護,李泰心中思索著,要不要再重複下當初故事,給李承乾潑一下髒水,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李承乾肯定不介意的。
這時候,李泰一把抓住這人手腕,這手腕倒是格外的纖細,一個瓜子臉的小女孩叫痛,充滿靈韻的雙眸,此刻充盈起了淚光來,看起來一副我哭給你看的樣子!
“看起來,應該不像是小偷。”李泰仔細的打量這小女孩,心中不由下了結論。
畢竟這小女孩十來歲,看起來也像是一個美人胚子,若自己抓到,怎麽也是應該賣到平康坊青樓裡,好好調教才是!
這樣的美人胚子,居然去讓她去做賊,手法還這般的粗糙直接,真當當賊的是白癡啊!
“你是什麽人!”李泰看著這小女孩,開說道,“為什麽偷我東西!”
“我沒想偷東西,隻想看那玉佩,阿耶說有上面紋飾的人是我要尊敬的。”小女孩口齒清晰的說著自己的目的,不得不說,看起來很是聰慧。
李泰看著自己腰間掛著的玉佩,有著關隴李家的家徽,實際上也就是李的小篆變體,不僅是隴西李家,像是五姓七望都有著用自己家族的姓當做家徽的習慣。
當然,如果以後成為的旁支,那家徽上的字就必須要增添一兩筆或者減少一兩筆,從而表示對嫡系的尊重,多少也算是給家族的嫡系避諱了。
不過最重要的是,這小女孩在夜間居然能夠視物,這不由讓李泰更是確定小女孩不說多麽貴族,至少不可能是普通人家出身。 …
李泰聽到小女孩的話,拿出玉佩遞給小女孩道,“你若想看看,那便是看看吧!”
說實話,李泰倒也不怕這小女孩拿了東西就跑,因為周圍的侍衛已經形成包圍了。
李泰則有些疑惑的打量周圍,這女孩子看著她的服飾,以及她手上的白質皮膚,不像是個普通人家,但若真是大戶人家,應該是有侍女在一邊照看吧?
否則難道還真放心一個小女孩上元佳節就這麽在外面跑,不怕遇到人牙子或者歹徒嗎?
終於,小女孩把李泰的玉佩還給李泰,然後行了標準的宮廷禮節,開口道,
“貴人,我跟我家人走散了,您能把我送回家嗎?”
“你能從這玉佩看出我與宮中關系相近,所以相信我嗎?很聰慧啊!”李泰感歎道,“不過,我倒好奇你的身份了?”
“家父徐孝德,乃太子府右衛長史,偶爾得賞,見過貴人腰間玉佩上的紋飾。”
小女孩道,“今日與家中女卷同遊,但因為人流過多,所以一時不察走散了,我便在原地人多處等待家裡人來尋。
但未曾等來家人,卻見到貴人的玉佩,所有有所冒犯,還望貴人見諒!”
“那我且稱呼你為徐小娘子!”李泰從容道,
“你無需問我姓名,且先陪我遊玩這上元佳節,等到興盡而歸,再送你回家如何?
另外我會讓我手下留在這裡,若你家人找到這裡來,問起你名字,也能讓你的父母放心。”
“額……”說實話,這小女孩在遇到危機時,能夠做出這般冷靜的決斷,已經是超乎常理的成熟了。
但即使如此,面對著李泰提出的這個方案,她思索少許,還是答應了下來。
畢竟既然李泰是可以相信的,那麽她便是聽從李泰安排也就是了。
與之相比,李泰感覺,既然他父親是太子的人,那自己或多或少賣個人情,未必會有什麽用處,但同樣的,也許將來也會有用得上的時候。
“謝謝貴人相助!”徐小娘子還是答應了,乖乖走在李泰身後,看起來隨時會逃的樣子。
李泰笑了笑,便讓隱藏在暗中的侍衛走出兩人,交待好了事情,便讓他們在這裡等人。
說實話,對平時地廣人稀,生活節奏緩慢的唐朝來說,像是這般人擠人的走在街上,卻也是一年難得見到一次的樂趣。
所以每份元宵佳節,上至王公貴族,下至販夫走卒,是他們除了死亡以外,最為平等的時候,因為街頭可以“無問貴賤,男女混雜,緇素不分”,可以說是少數讓所有人都能拋開不如意與煩惱,享受節日狂歡的自由。
而李泰跟這小女孩才在這街上走不遠的距離,便見到有些坊市門口有孩子把竹子丟進燒的紅火的火堆裡,隨著它的燃燒發出出現了“劈裡啪啦”的聲音。
“看起來是可以嘗試研究研究煙花,畢竟沒有煙花的節日,到底是少了幾分氣氛!” …
李泰摸了摸下巴,看著如今的元宵佳節,發出了幾分感歎。
沒辦法啊,說實話,像是李泰這般的漫步元宵的機會實際上也並不多。
還小的時候自己基本上沒有獨立出來的機會,而等到自己開府了,自己又幾乎在乾活中度過。
現在細細算來,今年已是貞觀十年,實際上貞觀之治最政通人和的幾年也許便是如今了。
繼續發展下去,倒也未必是李世民變湖塗了,頂多只是有幾分惰怠了。
現在百姓切實感受到亂世終結,享受到平安,甚至連最具有威脅的吐谷渾都被大唐給解決掉了,這讓百姓們對現在的生活非常滿意,所以自然看得出這節日氣氛很是熱烈。
李泰帶著小女孩一路走,不知不覺卻是來到了富安門,突然間,徐小娘子拉了拉自己的衣袖,可憐兮兮道,“貴人,能不能小坐一會兒,我們走了好遠好遠的路了!”
“好好好!”李泰倒見到了一家孔雀投資的店鋪,上面有孔雀標志,便是順路過來。
這店鋪門口有個巨大的燈論,少說也有兩三層樓高,在這燈輪上,懸掛著五顏六色的絲綢錦緞,用黃金白銀作為燈飾,更懸掛著一張張燈籠,看起來相當美輪美奐。
“好漂亮!”徐小娘子看著這個燈籠,忍不住發出感歎之聲。
“那就這家了,去看看!”李泰隨意便決定了去處,許小娘子連連點頭。
李泰與徐小娘子走近,卻見到這店的小二迎了上來,對李泰道,“郎君可是要為小娘子取花燈?”
“取?”李泰咀嚼著這個字,從容笑了笑,說道,“怎麽個取法?”
“若郎君有財,一吊錢一盞花燈,本店絕無二話,若郎君有才,只需要寫下一句詩句,得入我掌櫃之眼,那便能獲得這花燈。
若郎君能被評為詩句第一,以後來我旅店用餐用宿,盡皆免費。”小二回答道。
李泰倒是轉過頭看著徐小娘子道,“可有喜歡的花燈?”
徐小娘子的臉上帶著幾分的猶豫,最後還是臉紅彤彤的把手舉了起來,指了指一個青鳥樣式的燈籠,怯怯道,“我想要那個!”
“好!”李泰倒是笑了笑說道,“小二,準備筆墨!”
“好嘞!”這時候的小二,倒是馬上伸出手來,對著李泰說說道,“郎君請這邊來!”
很快的,李泰被店小二引到了一側,這裡已經準備好了文房四寶,李泰正準備去研磨,不過這時候徐小娘子倒已經搶過墨硯,道,“貴人,我來研磨!”
李泰笑了笑,倒也沒有拒絕,便任由這徐小娘子研磨,不得不說,她的手法還是很標準的,很是顯然平時的她怕是少不了功課。
而李泰沾了沾墨水,便寫到:“銀花映火樹,獨行無歸處。昂首上高樓,望盡天涯路。”
雖然李泰的字無神,但這麽多年練字練下來了,至少算得上相當工整, …
至少外行看熱鬧的時候看著李泰一筆一劃寫出來的字,忍不住的稱讚“好字,好字!”
不過,李泰每寫完一句,便旁邊有人應和的高聲朗誦,一直把整首詩讀完,尤其在讀到了最後一句時,所有人都能感覺到一股昂揚向上的渾厚情緒噴湧而出。
“好詩,好詩!”周圍的人們或多或少都能在這一首詩中找到幾分共情。
而李泰這一首詩自然是取自晏殊的蝶戀花。
但自己整首詞背不過來,就算是會背,在唐朝來寫也並不合適,所以取最著名的一句精華,然後將其裝點起來。
當然多少有幾分割裂感,但至少李泰能夠堂堂正正的說,這首詩是自己寫出來的,頂多就是自己抄了最重要的那一句話而已,讀書人的事,能算抄嗎,頂多算是借鑒!
而很多唐詩本來就如此,一整首詩詞,最終也不過只是記住了一句話而已。
當然,未來晏殊繼續寫他的蝶戀花,雖然多少會有影響,但不至於名詞消失啊!
此刻,看著李泰揮毫寫好這詩詞,徐小娘子看得兩眼放光,甚至呼吸都有幾分急促了。
“小二,這首詩是否入得了,你掌櫃的眼!”李泰從容的道,“把那青鳥燈籠拿來!”
說實話,如果沒有晏殊蝶戀花的點睛之筆,那這首詩幾乎一文不值,但有了那句點睛之筆,那這一首詩說不定還有收錄唐詩三百首的資格。
所以,李泰反正不相信這樣的詩詞還算不上詩詞中的上品。
果然,那店家小二連忙送來了花燈,然後對李泰道,“這花燈便送給此位小娘子!”
這時候,徐小娘子卻死死抓著這份詩詞,略帶著幾分哀求的說道,“貴人,我不要燈籠了,能不能把這詩詞給我!”
“你倒是會來事!”李泰聽到了徐小娘子的話,笑了笑道,“剛才要燈籠的是你,不要燈籠的也是你,君子豈可言而無信!”
“花燈雖然是我喜歡之物,但此字此詩更是世間難得,我豈可換之!”徐小娘子道。
李泰原本還以為徐小娘子會說自己是女的,所以不是君子呢。
但現在看起來徐小娘子的家教倒是不錯,李泰拍拍徐小娘子的頭道,
“你選這詩詞倒是眼光,不過,我既然承諾了要給你青雀花燈,那自然是會給你。
掌櫃, 我出一貫,把這花燈買下來了!”
“郎君說得是哪裡話,既然女公子想要郎君的親筆,我等怎能奪人所好。”
這時候的掌櫃冒出來道,“只是請允許我們專門派人卷抄一份,參加評比也就是了!”
“嗯?”李泰聽到掌櫃的話,笑了笑道:“那算我佔便宜了,不過這詩詞倒是還沒提名,且讓我提名才是!”
李泰說著便在這上面寫道,偶遇徐小娘子於上元節,寫完便蓋上了自己的私印,等到了印泥稍稍的乾,才把這詩詞收了起來交給徐小娘子,道,
“你可是第一個真心誇我字寫得好的人,這禮物就算是回禮了,且收下吧!”
徐小娘子連忙伸出手來,一隻手抱著卷軸,一隻手拿著花燈,倒是小心翼翼的樣子。
這感覺就仿佛是自己得了寶貝似的,歡喜得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