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泰來到幽州學府與李淳風深入交流後,便騎馬回到自己的府邸書房,然後動筆寫信。
一份是向李世民申請讓李淳風成為正五品燕王府諮議參軍事的奏章。
另外一份則給李世民、長孫皇后、長樂都寫了一封,告訴他們自己已平安到達幽州,以後每月都會寫信匯報平安。
至於太子……自己來到幽州多少根當初的流言有關系,還不允許自己耍耍脾氣了。
等到這些寫完,便把信和奏章交給白鶴,讓白鶴通過驛站送到長安去。
而李泰讓盧安壽出面開始在幽州購買大面積的平坦灘塗,當然如果有沙灘那就更好了。
盧安壽到底也是范陽盧氏,只不過他這一支算遷到長安了。
但無論怎麽說盧安壽都還沒出五服,在這裡出面購置荒塗,范陽盧氏還是樂意幫忙的。
畢竟這些荒地也沒誰去開發,至於製鹽他們也不會選擇這些地方,因為不合適。
這時代的製鹽最主要的還是煮鹽法,哪怕海邊煮鹽,最重要得還是河流相通的河邊。
因為煮鹽法調配特定的鹵液,需要用到淡水調配,另外水流能穩定的運送物資,比如煮鹽時候需要的柴火或者煤炭。
一些哪怕大面積的平攤灘塗,如果附近沒河流能運轉物資,這些地方基本上也就是被視為沒有任何價值。
讓盧安壽出面買賣些距離河流較遠的荒地,實際上還真不是什麽困難的事。
雖然幽州城裡面的世家,感覺李泰這個燕王有些蠢,更有些像冤大頭。
但李泰既然想做冤大頭,那就讓李泰去做好了,反正又不關自己有什麽事。
與此同時,李泰開始組織起跟著自己一路而來的異族,由一部分從長安跟過來學生為根基,再加上這些負責運輸物資過來的異族為羽翼,安排他們在荒地附近建立村莊,在這幽州有一個落腳之地。
因為幽州這地方,跟高陵不一樣。
高陵那裡是帝國中心,所以李泰的高陵在高速發展時期並沒有修築城牆這東西。
因為就算修建出來在李泰看來也沒什麽意義。
畢竟接下來幾百年時間怕都不會在高陵打仗,那把圍牆建立起來做什麽,純粹浪費人力。
但在幽州這裡就不一樣了,畢竟這裡龍蛇混雜,有漢人也有異族人,說不定就有一個部落到了冬天沒飯吃就過來打劫了。
所以要在這裡落戶,第一時間就要做好防禦。
否則很可能“你產糧別人產槍,你豐收別人來搶”的局面,那就是真的蠢了。
同時這些已經會說漢語,行漢禮,更經過勞動磨合有了相當不錯組織力的新唐人,在李泰指揮下,開始在這些荒蕪處建立村子,搭建圍牆,等到這些都完成的七七八八,又讓挖掘道路,跟幽州的大道開始相通了起來。
這些人能跟著李泰,只不過因為當初在翻新鄭國渠時,李泰對待他們不錯,再加上幽州距離他們的家鄉更近,最重要得是他們在長安沒資產,這才是他們來的前提。
就好像李泰對高陵的百姓也挺照顧的,但現實是在高陵當地有資產的百姓是不可能拋自己的資產然後跟著李泰去幽州重新開始的。
而且難道以後李泰要是回到長安,他們又拋棄了幽州的資產跟著李泰繼續走嗎?
這本來就是不現實的事情。
所以,相對於高陵百姓,到底還是這些浮萍般的異族人跟著來到幽州。
因為對他們來說,自己去哪裡真的無所謂。
甚至就算是李泰提出的雜籍與良籍的區別,他們也沒太多認識。
畢竟他們自己也清楚自己是異族人,到哪裡都是低人一等,雜籍與良籍又有區別嗎!
而現在,他們在李泰指揮下在三會海口附近,接近灘塗的區域修建起村莊,搭建起圍牆。
三會海口可以理解成南運河和北運河的交會處,今金剛橋三岔河口附近,雖已有零星百姓匯聚,但嚴格意義上來說,這裡沒村莊,更沒一個歷史意義上的名稱。
這裡算是天津的起源之一,但天津最早的歷史名稱直沽寨,都還要等到金朝時再說。
所以現在李泰帶過來的這批人,在這裡建立了村子,要真發展成天津,算是天津起源了。
不得不說,他們在建立起了村莊,更是分到自己的房子後,他們的目光開始亮起來。
至少根據以往經驗,只要李泰繼續指揮著他們的乾活,那他們的生活會越來越好。
不論如何,至少他們內心多少還是有著這麽個盼頭的。
只不過讓他們疑惑的是,原本他們乾活是給發糧票的,但現在李泰直接給糧食了。
雖然實物的糧食不好拿,但拿著糧食到底更加踏實了幾分。
修建房屋,圍牆的積極性也高了幾分,畢竟自家米缸裡有那麽多米放著,又怎麽能不做好安全準備呢。
李泰在這接下來的日子裡面,主要就是管理這些新唐人,修建村落,搭建木牆,以及修繕道路,整一個熱火朝天。
一開始李泰還是以獎勵的形式把各種生活物資,獎勵給他們。
等到各種配套人員,在孔雀有序派遣下,相繼來到幽州找上李泰。
然後,這新生村子很快便有醫舍,食鋪,青樓,衣行,浴室等等建築坐落,一個麻雀雖小,但五髒俱全的五千人規劃小村落,出現在了津口附近的灘塗上。
當然,現在這城鎮,就算上後續趕到的各種技術人員,也隻兩千五百左右人口。
但李泰派人修建了第一層圍牆後,又馬上派人開始修建第二層圍牆。
如果第二層圍牆的區域內住滿人,那這小村人口甚至能到達兩萬人,只不過現在連第一層的人都還沒有住滿,現在便開始修建第二層,卻是讓乾活得人感覺到幾分的疑惑。
而李淳風處理好幽州分校雜事,完成幽州分校山長的交接,就來到李泰身邊。
這城市所展露出來的風貌,讓李淳風有些感覺看到當初的高陵,都是生機勃勃的樣子。
“燕王。”李淳風見到李泰連忙行禮,而李泰見到李淳風也流露出幾分欣喜。
李泰道,“淳風你總算是來了,你要再不來我就要去幽州學府抓你了!”
“謝燕王掛念,如今我已經交接好了幽州學府的事宜,願為燕王驅使!”李淳風道。
“這件事情啊還真少了你不行!”李泰對李淳風道,“可還記得我所說的鹽利!”
“淳風記得!”李淳風聽到李泰的話不由點頭,表示清楚這件事情。
“嗯!”李泰道,“所以,此事便需要淳風你去做,更只有你能去做!”
“還請燕王吩咐!”李淳風聽到李泰這般言語,恭敬的對李泰行禮。
“白鶴,你在旁邊做好筆記!”李泰倒還沒跟李淳風說,而先是對白鶴道。
白鶴聽到李泰的話點點頭,馬上便研墨提筆,開始準備速記。
而李泰道,“此法名約曬鹽法,這原理還要從日之法則與與水之法則所結合的蒸發而來!”
面對李泰說出來的這些充滿異域風情的話,李淳風非常平靜的接受了。
畢竟李泰的證道之法,那是真的在學校裡面進行推行的,而某些公認定理,被叫做法則。
實際上孫思邈投入到火藥研究中,則是被稱作研究火之法則,就算李淳風對風有所研究,也是在制定自己的風之法則。
所以農業學府裡面,研究最多的,便是太陽的日之法則,研究水源的水之法則,以及研究農作物的木之法則。
而對蒸發的研究,自然是跟太陽與水有關。
雖然只是些淺顯的觀察現象,但對李泰來說,這種淺顯觀察現象已能用在實物中了。
而這整個過程,可以算是觀察現象形成理論法則,然後再把這理論法則應用到實踐中。
所以,李泰讓白鶴把這段記錄下來,以後要上交給李世民看的。
什麽日之法則,什麽水之法則,這些不是說給李泰與李淳風聽的,而是要說給千裡之外的李世民聽的。
“而比較起我們用煤炭作為能源進行燃燒費時費力,但如果利用水之法則的潮汐之力牽動千萬海水,又用太陽的日之法則蒸騰海水,那製起食鹽來豈不是事半功倍!”
“而曬鹽法,在我的設想中,便以此為原理,然後進行進一步的拆解與具現。
一共有整灘,納潮,製鹵,結晶,耙鹽五步,來製作出足夠量的粗鹽來!”
“還請燕王細說!”李淳風正襟危坐認真聽著李泰的話。
“首先便是整灘,第一步便修建一道圍繞著海邊的水渠,同時海邊的土地繼續進行休整。
製作好一個個面積寬廣又層次分明的鹽田,這鹽田面積從最外到最裡,要一個比一個小。
我們根據最後的鹽田,確定最初第一個鹽田要有多少面積,而這就需要你來計算了!”
李泰看著李淳風,這也是自己為什麽找李淳風過來的最重要原因。
在數學這科上,至少在這時代想超過李淳風的人真的太少了,而現在自己需要做得東西絕大多數都是需要數學,否則自己就只能一點點去靠經驗摸索,而不是靠科學去統計了。
“等到整灘完畢有了鹽田,有了控制浪潮的水渠時,我們便能借助大自然的漲潮與落潮打開水渠的閘口,放海水進入到鹽田中,用日之法則曝曬海水,使海水蒸騰,讓食鹽留下來!”
“再接下來,便是製作鹵水。
海水成分不一雜質繁多,這一個個鹽田即是為了提升鹵水濃度,方便結晶。
同時也是為了通過各種方式,沉澱驅除海水雜質,讓鹵水中鹽的成分越來越純粹。
隨鹵水不斷向下個鹽田匯聚,水分越來越少,濃度越來越高,所以鹽田面積也越來越小。
這過程中最怕的就是會下雨,所以鹽田既要被太陽曝曬,但在需要時,又能夠進行防雨。
最簡單的就是在周圍搭建支架,等雨來時用帆布進行遮擋。
當然我相信你肯定能夠想出更好的辦法,在實踐中慢慢摸索也就是了。”
“在製鹵完成後便是結晶。結晶池裡面最好放一根繩子,並且讓人時長進行轉圈攪動。
否則食鹽晶體結晶可能不會均勻,反而會出現一塊一塊的凝固,不方便采集運輸!”
“到了最後就是耙鹽了,用鹽耙把這些粗鹽在結晶池中收集,就能得到粗鹽了。”
“簡直驚為天人!”李淳風聽著李泰的話語,道,
“此事亙古未有,但結合日之法則與水之法則推理,卻又合乎邏輯。
淳風領命,這便按照燕王要求去規劃這曬鹽的鹽場。”
這時候的李淳風卻是相當的振奮, 甚至有著幾分尋道時候的純粹。
說實話,興建所謂的鹽場,獲取所謂的第一桶金,對李淳風來說真不是最重要的。
這時候的李淳風真正關心的,卻是當初李泰提出的證道之說,更多只是內部討論的方式,但如今卻真能把證明的大道法則運用在實踐中。
這讓李淳風不由開了眼界,至少比較起所謂建設鹽場,開辟財路,至少這種證道而近道的辦法,好像真的是一條路子。
一條不是靠打嘴炮爭論,而是用觀察與數學證明大道法則,然後再把這大道法則去在現實之中應用的道路。
如果這樣真曬出食鹽,不說超過煮鹽法,哪怕只要有煮鹽法的三分之一,也能證明,李泰提出的證道,近道,然後成道的方式,是真真可行的追求大道方式。
一時間,李淳風乾勁滿滿,對比起李泰隻想要獲得在幽州的第一桶金,李淳風卻是兩眼冒光,那驟然爆發出來的信念仿佛讓李淳風的身上朦朧上了一層說不出的光輝。
對李泰來說,李淳風整個人就好像卡屏的電腦界面刷了一下後,整個人都變得精神奕奕,甚至有幾分令人說不出的熾熱,仿佛洶洶燃燒的火炬一般!
“淳風怎麽了?我說了什麽話讓他激動了嗎?”李泰不解的看著李淳風,但話語卻平靜道,“既然你都了解了,那這件事就交給你了,缺什麽跟我說,我一定借助好你!”
“諾!”李淳風鏗鏘有力的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