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對房玄齡來說,六萬百姓只是貼頭,隻一個讓房玄齡能與李泰單獨談話的機會。
因為對房玄齡來說,依托自己的精神天賦,與對方越熟悉,那思維就越容易模擬。
而自己便缺少一個與越王單獨接觸的機會,來對越王的思維與心態進行模擬與判斷。
但沒想到自己這次談話,居然進行的這般順利,自己原本指望李泰離開長安嗎?
正如同那句話,只要不是李泰自己提出來的,誰又能拗得過李世民的意思。
自己是根本不可能讓李泰去邊邊角角就封的,到時候用這六萬人的手續賠罪也就是了。
所以,房玄齡更多的只是試探,但卻沒想到,李泰居然真就答應了。
而自己用精神天賦去模擬李泰的思維,李泰還真就純粹的為了大唐昌盛而服務。
這種視野,格局,心胸,房玄齡一時間覺得李泰成為李世民第二好像也沒什麽不好。
但身為儒家出身的文人學子,還是本能的覺得傳承有序更能夠維護大唐穩定。
一想到這裡,便是堅定了自己的想法,決不能讓玄武門的事情再次重演。
這樣的情況下,李泰離開長安是最好的選擇。
自古以來,在大統一王朝的情況下,可沒任何地方對抗中央成功的案例。
就更不要說現在的太子聰明仁厚,等到太子順利登基,到時候再把李泰召回中央。
那李泰就會成為宗室重臣,與李承乾兩人成為維護大唐制度的最佳配合。
房玄齡看著李泰,自然越發欣賞,雙方做完交易,房玄齡甚至拿出了好茶招待李泰。
可惜李泰喝不了加了陳醋的茶水,甚至在入口的一瞬間,認為房玄齡準備毒死自己。
所以李泰做完交易後果斷敗退了,人生這麽美好,自己還想要活著。
“父親,越王離開了?”房玄齡之子房遺直走出,卻見房玄齡送李泰離開又回了房。
“越王雷厲風行,既然談妥了事情,自然就離開了。”房玄齡平靜道。
“哦!”房遺直道,“母親讓我來通知廚房的飯菜已經做好,請阿耶與越王一起去用餐。
沒想到越王居然這般幹練,來去匆匆,沒要留下來用飯的意思。”
“越王做事向來如此,的確是我大唐之幸啊!”房玄齡點頭,很是讚賞李泰的風骨。
李泰讓盧安壽快步趕回家中,不得不說,今天跑了一整天,都沒好好吃一頓飯,也不過只是拿著車上的點心充饑,現在自然是要先吃一頓好好的填一下肚子再說。
而越王府自然不會斷了夥食,甚至盧安壽等人自己跟著一起吃了。
衣食住行上,李泰可從不會虧待下屬,只不過吃飯時,李泰是端著飯碗吃飯,而盧安壽是捧著飯桶吃飯。
兩人的畫風雖然有幾分迥異,但一起吃飯卻是格外的和諧。
吃完後,盧安壽繼續站崗,而李泰則在書房中思索著今天的事。
對李泰來說,這次與房玄齡達成交易什麽的倒是小事,最重要的是知道了房玄齡的態度。
這點很重要,維護大唐傳承有序,跟支持李承乾可不是一回事!
在李承乾已經是太子的情況下,名分已定,君臣有別,所以希望自己離開。
但若李承乾不是太子了呢……
要知道,李承乾無法無天時,李世民為了保證李承乾坐穩太子的位子,找了魏征作李承乾的老師,
而不是找房玄齡做老師。 從這裡多少也能看出,實際上房玄齡本身並不喜歡李承乾。
要知道房玄齡作為房相在貞觀一朝可謂一人之下,朝廷的能臣乾吏多是房玄齡選出來的。
雖然房玄齡的思維模擬不能判斷出一個人的潛能與能力,但卻能判斷出一個人的心性與思維,所以房玄齡選材更偏重心性卓越之人。
這些人忠直剛正,能力不算最優秀,但在一個優良體系下,這些人憑借自身心性能比擬得了那些心性一般,但能力超群的官員。
畢竟在一個體系下到底是那種力往一處使的差不多八十分官員好,還是各有不同心思,但都靠著自己非凡的才能一路搏殺上來,至少八十五分以上的官員好,那就仁者見仁了。
所以,房玄齡舉薦的人才中很少有那種名臣,但房玄齡一手打造出來的貞觀官僚體系,在整個封建王朝之中都算是首屈一指的。
他們強大的並不是一個個能臣,而是強在整體上。
如果有了房玄齡的支持,實際上李承乾所發揮出來的力量,就很恐怖了。
所以在這樣的情況下,自己與房玄齡有交易那就是件好事了。
自己完全可以在自己取得有所成就,回歸朝廷時,把與房玄齡做交易的事讓李承乾知道。
到時候到底是房玄齡為了國家傳承有序而把自己安排到地方州縣,還是“重耳生於外,申生亡於內”,內有房玄齡坐鎮中樞隨時調度自己回來,外有自己立功以功勳做進階之資,那就要看李承乾怎麽理解這一件事情了。
反正自己肯定不會去推波助瀾,一切全憑李承乾去猜也就是了。
回歸現在,李泰思索了一下,不論房玄齡到底出發點是什麽,但只要自己能再次回到長安,那自己與房玄齡之間的交易,就會成為自己與他之間的紐帶。
這種感覺就好像是,最關心你人身安全的人絕對是你的債主。
你也最容易與他們成為朋友,尤其是你從他們身上借了一筆錢又一筆錢之後,雙方的關系也許相看兩厭,但是上雙方反而會隨著這不斷積累的欠款產生真正的友誼。
因為他們是真希望你能東山再起——來還錢。
當然,對李泰來說,跟房玄齡完成交易,本身最好的一點,就是給了自己明確的發展目標,以及最重要的,給自己爭取到了足夠時間。
對自己這種懂得規劃,並已經打造出農業學府的人來說,這一兩年時間,已足自己對幽州方面進行一定程度的布置,讓自己過去後不至於束手束腳,一系列事情都需要從頭開始。
而是能馬上投入自己的計劃,發揮出自身的最大長處,就這點來說,這是自己戰略上的最大優勢,明確未來自己發展的方向,很多的布置都會變得更加從容不迫。
至於自己向房玄齡爭取的什麽,鹽鐵專營之類的東西,說實話,難道沒有這些自己就發展不起來了嗎?
自然不是的,這些不過只是除夕夜打兔子有它過年,沒他也過年。
只不過原本李泰打算在鄭白渠修建後,行全面擴張的計劃,現在打算稍稍的收攏一點。
畢竟原本是打算在今年把整個工廠體系搭建起來,甚至更準備在今年讓孔雀把但棉衣砸在市場上,但現在,不論是規模還是數量都需要控制了。
因為需要帶錢前往幽州,畢竟在天高皇帝遠的那個地方,自己才能的發揮需要足夠資本。
所以,接下來的這段時間,自己還是低調一點,千萬別惹是生非了。
不過事實上,接下來的時間也沒讓李泰想七想八的時間了。
因為很快唐儉便讓人帶著那六萬的百姓落戶到鄭白渠,而李泰也開始帶著杜楚客把他們安排起來。
有了處理當初處理災民的經驗,實際上這些人還是比較好處理的。
至少農業學府的學子們一個個班出來,讓他們身上洗淨,準備好衣服,修建好房屋,然後一個個登籍造冊,完成這一系列步驟,就能讓他們去工地上搬磚。
畢竟鄭白渠翻新是真的缺少人手,這點李泰並沒有欺騙什麽。
所以鄭白渠工程就仿佛是巨大的吸水海綿,源源不斷的吸收這些人將其轉化成勞動力。
而這些人一開始還是有幾分的驚慌失措,但等到乾活能夠吃到飯,甚至幹了一周還有糧食什麽的拿回家後,這些人就以極快的速度開始適應起了工地的生活。
因為靠自己的勞動力讓自己活下來,這對這時代的百姓來說本身就是最好的事。
最怕的就是,自己不論怎麽樣的勞動,但到最後,卻連吃飯的錢都沒有。
而此刻,有了高陵的小麥豐收作為支撐,有了李泰事先的產業布局作為導向,甚至還有一家家一件件各種各樣圍繞著鄭白渠內勞動力們休假時的配套設施。
所以反而圍繞著鄭白渠建設的周邊區域,這些原本應是蕭條的地方,反而變得熱鬧起來。
而翻新的鄭白渠中的三條水渠,其中有兩條在規劃上是從高陵的兩翼而過。
所以自然高陵成功吃到鄭白渠修建的紅利,原本就繁華熱鬧的城市又增添了一把火。
“這裡就是長安?”一名身材健碩的老者,坐著船隻來到了高陵。
船上下來,卻見到高陵碼頭上車來車往的繁忙景象,目光中也感覺到一股說不出的驚歎。
“父親,這裡是高陵,距離長安只有一日的路程,一般上凡是朝見長安使節或者官員,都是會在高陵休整一晚,等到明日再啟程前往長安。”過來迎接老者的中年人開口道。
“我一路走來,只見人口稀疏不見繁華,但唯有到了這裡,卻仿佛重見當初大隋那人山人海的景象啊!”老者對面前的中年人道,“真不愧是國都所在。”
看著老者坐著的官船,以及下來時身邊緊緊跟隨的甲衛,便是知道老者並不是普通人。
他是馮盎,從隋朝一路活到了大唐大佬,跟楊廣一起去過遼東,也跟在隋朝戰亂時平定過嶺南。
最囂張的姿態就是平叛嶺南的時候,把自己的頭盔摘下來,對著叛軍大喊:
“你們認識我嗎!”
然後叛軍中的將校就嘩啦啦的跪地投降,而自己就打贏了戰爭攻克了廣州一帶。
小說都未必敢寫的劇情,在歷史上卻真的在馮盎身上發生過。
而這樣的人,甚至在隋唐亂世中仿佛看穿這個世界只有李世民能夠拯救,居然苟得連越南王的名號都不取,李靖一份招降的詔書過來,然後他就果斷的投靠李唐了。
等到李世民成為了皇帝,一開始懷疑他會反叛的奏章可以說每個月都有那麽十幾份。
甚至李世民都準備派兵剿滅他了,然後魏征勸住了,表示派一個使節過去就知道了。
然後證明了他真的忠心朝廷,甚至連他的長子都送過來做質子。
上次李泰吃的蔗糖,就是他兒子來朝廷的時候順路送過來的賄賂。
畢竟甜的糖雖然已經被發現了,但製作起來可真的是不容易, 整個朝廷上下現在最出名的甜食還是蜂蜜。
這個時代雖然甜黨也想要崛起,但社會基礎不允許啊!
而此刻,馮盎便進京朝見唐太宗,是因為唐太宗解決掉了東突厥的消息經過了一年時間的傳遞,終於落到了馮盎的耳朵中。
馮盎覺得比較起自己不知死活的繼續在南方做越南王,還是主動點來朝廷表忠心比較的好,畢竟自己沒有必要跟大唐搞對立啊。
某種程度上,這也算是李世民天可汗的名聲的傳播。
因為大唐不是漢武那種非漢既胡,不讓除漢族以外的其他民族全部不當人的天朝。
而是一種能夠承認異族與漢族共存的朝廷,這才讓馮盎願意冒險過來試試,畢竟如果能夠得到朝廷承認的越南王,他更願意接受。
實際上,他的這種抉擇倒也不能說是錯了,畢竟現在的朝廷連長江以南的地區都未必想要管理,就更不要說他這種在廣西甚至海南區域的地方了。
不是大唐打不到這裡,而是一個管理成本與地方產出的問題。
只要馮盎不要搞事,實際上朝廷也不介意那裡有一個越南王能夠把當地的給管理妥當了。
畢竟就算是在大慫那個江南地區進一步開發的時候,越南等地也說不要就不要了,就更不要說這個時候的大唐了。
至少在安史之亂前,南方雖然都有開發,但比較起北方的開發程度還是差太多了。
“真的,很繁華啊!”馮盎再次感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