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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幽十六州,東起檀州,西至雲州,共包含一十六州,自北元時期就被佔領,直至王朝建立,前後歷經二百余年,一直被異族把持。
王朝建立後,太祖皇帝王穆曾親自率兵征討,前後歷經數年,好不容易打下兩州,奈何國力受限,無法與據守頑抗的北元殘部消耗,最終隻得遺憾還朝。
王朝承襲北元舊都,寧願花費巨大人力物力修繕這凶險之地,也不肯再尋一個山明水秀的安全之所,太祖王穆在定都之初,還立下了“王家男兒當為天下萬民守國門”的皇室家訓。
守國門只是其一,太祖皇帝最為期望的,是子孫後代有朝一日能向北打回去,重新收復剩下的十四州,並將韃虜徹底拒於國門外。
時間一晃五十載,王家歷代君主無一日不想收復失去的十四州,或是派出使臣談和,或是舉兵攻打,但均都收效甚微,北突人油鹽不進,認準了這處戰略要地,意圖有朝一日以此為跳台再次拿下中原。
……
順帝的皇位是搶來的,名不正言不順,雖然朝野極少有人敢論及,但不少人都在心裡將其視作亂臣賊子,順帝知道這點,所以這些年勞心勞力,一刻也不敢懈怠,想著有朝一日靠武幽十四州來正名。
這十余年來他隱忍不發,一直對內整治吏治發展國力,想著以後能揮兵北上,不單搶回十四州,還要一路打到北突王都。
中原自古講求個師出有名,之前順帝舉兵打著“清君側”的旗號,被清那位自然是指王柄權。不過那次他運氣不好,踢到了鐵板上,王柄權反過來喊著“誅淫邪”去平叛,並且沿途給他編織了一大堆子虛烏有的惡名。
當中“與奶娘有染”一條,流傳最是廣泛,甚至直到現在還有人津津樂道,不管他們是真信還是假信,順帝這好色且荒唐的名聲算是抹不去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自那之後,順帝再找名頭就謹慎了許多,哪怕就算要處置一些官員,也大都假借言官之口,將那些人所犯罪狀一一羅列,他自己則能摘多乾淨就摘多乾淨,以防再被人反咬一口,當皇帝當到他這份上,屬實有些無奈。
就在順帝掏空心思去尋找一個合適的借口起兵討伐北突時,對方竟自己帶著三十萬大軍大送上門來,此舉正中順帝下懷,因此便有了開平衛外他對嚴家三兄弟說得那一襲話語。
順帝算盤打得響,但北突卻並沒打算真正開戰,在王柄權到來後還主動交出幾十年來都不舍得放手的武幽十四州,這使得他準備好的一系列後手都落了空。
天下無論興亡,受苦的都是百姓,中原尚儒尚禮,骨子裡就沒有侵略二字,順帝思量再三,最終還是放棄了繼續舉兵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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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幽十四州地處偏北,王柄權與兒子自幽順交界而入,打算從驛道折往媯州,穿過媯州再往北過儒州,最後才是真正的兩朝交界。
二人此行隻牽了一匹馬,馬匹毛色雪白,僅在腰腹處生有一叢黑點,取名灑墨。
當初王柄權從宮中順手牽走一匹千裡良駒“玉龍”,通體雪白纖塵不染,隨他走南闖北,後來又跟著去了中州。
玉龍高大神駿,卻偏偏對王府裡一匹又老又瘦的母馬情有獨鍾,王柄權也不指著販馬發家,故而沒有干涉,之後那母馬便產下一頭小馬駒,正是如今的灑墨。
灑墨畢竟有千裡馬的血統,腳力比尋常馬要好上不少,卻也無法跟真正的寶駒相比,兩人一路上很少騎乘,大部分時間都是腿兒著,也難怪王潛山對他這個當爹的怨言那麽大。
兩人從中州走到開平衛,已經耗費了月余,再耽擱下去估計猴年馬月都不能回家,於是王柄權臨出城又管嚴撼海要了匹退役軍馬,王柄權騎乘灑墨,王潛英則騎著更為高大的軍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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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馬年歲已高,可雄風仍是不減,此刻同灑墨並駕齊驅,身體卻總時不時往旁邊靠,想要與對方親近幾分,少年揪著韁繩糾正了好幾次,身下馬匹卻仍是屢教不改,氣得少年差點想拔劍騸了它。
……
夏末秋初,日頭依舊毒辣,尤其是到了晌午十分,連人帶馬都被烤得冒氣,父子倆有些遭受不住,正好看到一處販涼茶的攤子,便停下腳步打算稍作歇息。
攤主是個六十多的老者,滿頭白發,此時正將籠屜端往一旁爐灶上。
十四州在被北元統治的幾百年裡,許多當地人早就忘了自己根在何處,更記不得當年北元軍入城肆意屠殺的場景,如今除了城池建築還保留有當年的樣式,當地生活習性早已與北突人相差不大。
父子二人沿官道而行,中途遇到一些百姓,大多穿著貼身短衣、長褲革靴,樣式像極了春秋戰國時的胡服,與中原腹地推崇的廣袖長衫大相徑庭。好在兩人一個穿著短打衣衫,另一個一身勁裝,雖然看著怪異了些,但與當地風格相差不大,這才沒有引起不必要的圍觀。
望了眼老者身上的特色服飾,王柄權走上前,搭話道:
“這位老人家,勞煩打聽一句,自此到媯州還有多遠。”
老人停下腳步,好奇打量了下王柄權,開口道:
“你不是北突人吧?”
王柄權點點頭,“在下自中原而來。”
老人見他態度謙和,將籠屜放下,伸手指向官道盡頭:
“喏,自此往西北再有半天路程便可進入媯州了,不過你可得小心點,負責駐守媯州的那位將領脾氣不太好,經常借機找中原人麻煩,有些處事圓滑的生意人一言不和都得挨頓毒打, 更別提其他平頭百姓了。”
“謝老人家提醒,我們會小心的。”王柄權含笑答道,隨後指了指身後少年,“我父子二人趕了半天路,腹中饑渴,請問這裡有什麽可以果腹嗎?”
“這裡比不得城中花樣多,只有包子。”
“那煩請來兩屜包子。”
父子二人就近找了個桌子坐下,桌子是柳木的,桌面十分潔淨,但卻縱橫交錯著不少刀痕斧痕,新舊都有,顯然不是一天形成的。
老者提著茶水一瘸一拐走了過來,見兩人正在打量桌面,開口解釋道:
“北突人乾的,這是官道,幾乎每天都有北突人經過,有的喝了茶不想給錢,就掏出刀劍扔到桌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