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姓王
文武百官在王柄權和劉老爺子一出蹩腳戲碼威懾下,已是無人敢生出違逆心思,該出錢出錢,該出力出力。前往江南的平反隊伍在昨日就帶著軍械所的五百支火銃奔赴戰場了。
據前線戰報,王柄德糾結了萬余人,因此王柄權直接讓小皇帝派出三萬人,勢要將對方直接剿滅。至於小皇帝提出的“留叔父一命”,則被他直接忽略了。
笑話!好不容易有個公報私仇的機會,王柄權怎麽可能會留他?
只要帶兵的將領不是個飯桶,以三萬人拿下一萬人,絕對沒問題,何況這一萬人裡面還有三千水寇。
為了以防萬一,王柄權還特意將大舅哥嚴撼山千裡迢迢從塔裡乾都司調了回來,來擔任這次領兵任務。
若不是老丈人需要壓著關東,恐怕王柄權早就厚著臉皮將鎮遠將軍請來對付王柄德了。
從各地集結的三萬兵力這會正朝南部進發,王柄權等待消息的同時難得忙裡偷閑,在自家後院曬起了太陽。
這幾天他每次回到王府都已是深夜,並未聽到幾個女子爭吵,今天難得白天待在府裡,卻依舊耳畔清靜,王柄權不由有些好奇,本想問問小春子怎麽回事,沒想到這家夥也不在府中。
“哎,真是越來越沒有規矩了。”
王柄權嘴上這麽念叨著,心裡卻也沒怎麽當回事,小春子和自己的關系,早就超過了一般主仆,只要對方別太過分,他也不會說什麽。
這時,王潛英歪歪扭扭地捧著個東西走了過來,王柄權聞聲轉過頭去,臉上立馬浮現出笑意。
“兒子,過來。”
王柄權這段時間不在家,小家夥反而跟薑秀成混熟了,經常跟著對方有模有樣地看書,要不就一起上街玩,王柄權也樂得清靜。
見對方手中抱著個長布條,王柄權便連人帶東西抱了起來,一抱才發現這孩子好像變高變重了。
王柄權拿過被布條包裹的物件,裡面是沒了劍鞘的霜寒,本來想著回頭再配個劍鞘的,結果一忙活就把這茬忘了,想想這段時間確實沒和王潛英一起玩,王柄權不由有些內疚,說道:
“兒子,想不想吃糖葫蘆?”
“想!”小家夥一聽到糖葫蘆兩眼放光,重重點點頭。
王柄權微微一笑,直接將他舉過頭頂讓其騎在肩頭,自己則是拿起霜寒,朝府外走去。
父子二人沿街而行,京城的街道還是一如既往地繁華,王柄權走在大街上,心中百感交集,以前根本沒注意,現在才理解平澹是福的道理。
若是任由王柄德攻入京城,任由其余四族染指中原,那對百姓來說無疑是滔天的禍患。
普通人窮極一生,不過是為了好好活下去,可身處亂世,即便願望如此簡單,卻依舊難如登天。
想到此處,王柄權少見地生出了家國情懷,他想要王朝百姓人人可以吃飽穿暖,想讓他們不受戰亂侵襲,不受異族騷擾,甚至如果可能,他想重現萬國來朝的空前景象。
……
王柄權扛著王潛英一路來到木匠鋪,此時小家夥一手關東糖一手糖葫蘆,按說王府不缺點心,可山珍海味也會吃膩,而且小孩子哪裡懂什麽東西更金貴,隻覺得外面的點心更新鮮。
木匠鋪中,依舊是那個熟絡的老板,自從上次王柄權在這裡定做一批盒子覺得不錯,便將這裡定為了琉璃廠的供貨商,雖然平時都是琉璃廠的高工匠負責這些瑣事,但鋪子老板算是記住了王柄權這位財神爺。
“喲,王公子,有日子沒見了。這是令公子?長得可真有福相。”
見對方帶了個孩子,精於世故的木匠鋪老板直接誇讚起來。
王柄權點點頭,將手中長劍遞了上去,“想請老板幫忙做個劍鞘。”
老板雙手接過寶劍,詢問道:
“不知王公子想要個什麽樣的?”
“白色的,素一點就行,不用鑲什麽珠寶。”
“得嘞,放心交給我吧,明兒個來拿就行了。”
“那就有勞掌櫃了。”
……
王柄權剛踏出木匠鋪,就瞧見一隊官兵正拿著畫像四處比對,看裝扮並非是京扈衛,而是衙門中人。
木匠鋪掌櫃的這時湊上來說道:
“那是順天府衙門的官差,聽說最近京城鬧了賊,許多大員府邸都被光顧了。
那些官老爺不敢聲張,就找了順天府衙門私下處理。”
王柄權聞言面露怪異,這他娘聽著怎這麽耳熟?
……
入夜,一大一小兩個黑影出現在安北王府,小個子開口道:
“一會機靈點,昨天因為你差點被抓了,虧你還自稱高手。”
另一人撓撓頭道:
“這陣子疏於操練,身手生疏了,你容我幾天,我讓你知道什麽叫神出鬼沒。”
“再信你一次,今晚是吏部尚書的府邸,有把握嗎?”
“放心!”
就在二人談話之際,一個人影悄無聲息地來到他們身後,然後雙手重重一拍,落在二人肩膀上。
剛還在討論神出鬼沒的二人立即被嚇得一個激靈,矮個子那位更是當場發出了尖叫。
“你倆大半夜不睡覺,穿著夜行衣要幹什麽?”
借著月光,二人看清了來者真容,竟是王柄權。
“殿下,您怎麽……”
直到如今還稱呼王柄權為殿下的,自然只有從小侍奉他的小春子了。
王柄權沉聲道:
“今兒個在大街上看到官差緝拿飛賊,就料到是你們了,怎麽?好日子過夠了,又開始懷念劫富濟貧了?”王柄權說著,看向一旁同樣一身黑衣的蘇巧巧。
這位女子放著好好的公主不當,偏要大半夜出去找刺激。
“嘿嘿,一時技癢。”
“癢也忍著,知不知道京師重地宵禁後穿著夜行衣外出,一律按刺王殺駕論處?”
王柄權板著臉說完,又看向小春子,“還有你,就跟著她胡鬧嗎?”
小春子自知理虧,訕笑道:
“這不是怕公主千金之體出意外嘛,所以小的跟著以防萬一。”
“少來這套,都給我回去睡覺,要是讓我再發現一次……”王柄權說到這,看向蘇巧巧,“就把你送進宮,哪有公主整天到外面野的?”
“哦,知道了。”
蘇巧巧聞言低下頭,無精打采地轉身向自己屋子走去。
“那小的也回去睡了,現在天冷了,殿下記得蓋好被子。”小春子嬉皮笑臉道。
“滾吧。”
王柄權不耐煩擺了擺手。
……
次日,王柄權早早上了趟早朝,因為之前的殺雞儆猴,這幫官員們老實了許多,沒再敢給這位八王爺找不自在。
王柄權之所以抬出劉閣老,為得就是以理服人,讓他們挑不出毛病,若是這事換自己動手,勢必會引起文臣的反彈,再嚴重些甚至會引發集體罷官,屆時再想平息,可就難比登天了。
要知道,論起殺人,這幫文臣自然比不得武官,若論誅心,卻是十個武官也比不得一個文臣。
王柄權見這幫官員還算老實,便讓新皇來主持早朝,對於官員反應的問題,他也都選擇全程旁觀,讓年僅十四的孝存帝自行處理。
禦書房內,王柄權指著一份折子向新皇說道:
“這份折子,皇上怎麽看。”
折子是柳州知府遞上來的,當地出了一夥響馬,無惡不作,短短一個月殺了幾十名過往商販,這事甚至都傳到了京城。
王柄權半個月前就讓當地衙門派兵圍剿,這封折子正是回應此事的,說是已經清繳了大半,只剩下些流寇已經掀不起風波了。
新皇看著折子皺眉思考了半天后,才小心開口:
“依侄兒看,若真如柳州知府所講,殺了二十幾名響馬,對當地百姓來說確實是件好事。
只是他的話也不能全信,還是要派人驗證一下才好。”
王柄權聞言點點頭,平靜開口:“皇上覺得該如何驗證?”
“派信得過的人去當地打探。”
新皇說話間,還不忘看向王柄權。
後者聞言微微皺起眉頭,讓身為皇帝的王潛文心中一沉。
“陛下說的確實是個法子,但還有更快的方法。
柳州到這,快馬加鞭僅需三天,若是匪患已除,則不需加急,這樣的話便要七天。
七天時間,同樣也夠商戶們從柳州到京城了,只要詢問一下剛來京城的柳州商戶,便可知曉。”
“明白了,侄兒這就命人去辦。”新皇連忙說到。
王柄權搖搖頭,“不用了,我已經派人去了,柳州知府我也清楚,為人膽小了些,為官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乍看來此人不堪大用,但正因如此,他同樣不敢做出欺上瞞下的事,這事十有**是真的。”
王柄權話音剛落,但聽侍衛來報:
“稟皇上,稟王爺,小人已去城中打探過了,柳州官府確實緝拿了二十余名響馬,還當眾砍了他們的腦袋,城東的李掌櫃剛從柳州回來,這些他看得清楚。”
“知道了,下去吧。”
王柄權說完,扭頭看向新皇,後者則是滿臉敬佩。
早年間曾聽過有關這位八皇叔的許多傳聞,有說他是草包的,也有說他是爛泥的,更有甚者還私下嘲笑他是傻子。
但經過幾天的相處下來,他才發覺謠言並不可信,這位皇叔不但通曉王朝各地民情,而且手腕也是一等一,他不禁也佩服起自己父皇的決斷來。
……
王柄權拿起另外一個折子,放在新皇面前,雙手插袖道:
“這個也是匪患的,來自中州安俸縣。”
新皇拿起奏折,仔細翻閱一番後說到:
“折子很不規范,既沒寫明匪患來源,也沒寫他們具體劫了多少財,殺了多少人,隻說他們為禍鄉裡,屠戮百姓。”
王柄權點點頭,平靜道:
“安俸縣,隸屬路寧府,當地縣令和府台是連襟關系,二人勾結當地豪紳,橫征暴斂,中飽私囊,單就縣令一人便掌控了全縣近一半的土地。
這些年被他害得無家可歸的百姓不在少數,折子上那些被他砍了腦袋的暴民和山匪,分明就是土地被強佔的普通百姓。
就算其中真有匪寇,也大多是被逼到走投無路的窮苦人。”
新皇聞言面露駭然,他一直以為中州豐收,當地百姓一定可以過個好年,不想這些竟和他們沒有一點關系。
王柄權繼續說道:
“那些被侵佔了土地的百姓,若是身強力壯願意當個佃戶,倒也能熬過這個冬天。至於一些老弱病殘,恐怕就沒有這麽幸運了,不知大雪過後又要凍死多少人了。
許多想要上京告禦狀的百姓被中途截下,按暴民論處了,個別運氣好的熬到了京城,又被朝中與此事有所牽連的官員給暗中除掉了。
整個路寧府的百姓,幾乎沒有不罵皇上的,可皇帝又能知道些什麽?”
“而且不僅是路寧府,許多地方都有官家侵吞土地的現象,還地於民,已是刻不容緩。”
王柄權說完,便靜靜注視起對面年僅十四的孝存帝,後者聽到此處沉默了,他不知道王朝看似繁榮的景象下,究竟隱藏了多少陰暗。他沉默許久,才終於開口道:
“此禍非在某一官員,而在吏治,在查處不嚴,在官官相護。”
這個從小便長在皇宮的孩子,隻知百姓苦,卻不知苦到食不果腹,朝不保夕。
他在王柄權看不見的地方死命攥緊了拳頭,吏治需改,迫在眉睫。
王柄權見狀目露讚許,眼下這位小皇帝,或許可以成為不輸前面幾位帝王的明君。
……
良久過後,心情平複的小皇帝問到:“皇叔是如何知道那些官員什麽秉性的,甚至連一個縣令侵佔土地都知道?”
王柄權微微一笑,澹澹道:
“聖賢常言,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裡路,以前我不以為意。
這幾年闖蕩了不少地方,東南,西北,西南都轉了一圈,了解了許多風土人情,也道聽途說了許多事情,也算對中原一知半解了。
像是路寧府的事情,便是聽當地百姓講起的。
皇上倒也不必太過擔心,凡事都要講求個循序漸進,路寧府一事我已經派人去處理了,朝堂上那位牽涉其中的大員,過幾天也會找個理由將他降職外調。
不過正如皇上所言,此禍根在吏治,需盡快處置。
雖說被百姓罵的官不一定是昏官,但被所有人誇的一定是好官,所幸在回京途中遇到一位,這才知道真正的父母官該是什麽樣。”
王柄權平靜的一番話,讓孝存帝打心底佩服起這位皇叔來。
“有朝一日,我也要像皇叔一樣,將整個王朝都走一遍。”
王柄權聞言含笑點頭。
……
“皇叔去過那麽多地方,一定經歷過不少趣事吧?”
“想聽?”
“嗯。”
“先批完折子,我慢慢給你講。”
“好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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