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知青要來啊?”蘇建民疑惑地問，“感覺這兩年下鄉來我們村的知青人數明顯減少啦，倒是返城人數多了，去年才來了兩個人，沒待半年就走了。”

　羅友龍點頭說:“是啊，現在是返城多，下鄉少，我也不曉得怎麽又突然給我們村安排知青……對啦，聽說還是京海市來的，稀奇吧?”

　“京海市?”這會兒連一旁安安靜靜縫衣服的白露都驚訝了。

　“一般這下鄉都是就近分配啊，京海市離咱們這裡這麽遠，怎麽會來這兒呢?”

　說完，蘇建民好奇地問:“叫什麽名字，你知道嗎?”

　羅友龍認真回憶錄一下，邊想邊說:“他這名字啊，有點難念，叫什麽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了，我就記著是兩個字的。”

　錦寶腦子裡突然浮現出一個男孩的樣子。

　雖然覺得這種可能性很低，但她情不自禁想到了姚樺……

　兩個月前，京海市，科學院有機化學研究所。

　“姚樺，告訴你一個天大的好消息，這批出國深造的人員名單中有你的名字，你是咱們這批新人中唯一一個被選中的。”

　“出國?”姚樺摘下實驗用的眼鏡，緩緩抬頭。

　臉上寫滿了高興的年輕男子不停點頭，“是啊，牆上已經貼出來啦。”

　實驗室外，一群人圍在公告欄前面，驚歎著，“姚樺就是那個傳說中的天才啊?十六歲就進了咱們研究所，他可真厲害，我也好想出國深造啊。”

　“聽說他小時候就在國外長大的，英語說得可溜了，我可不會英語。”

　“一般人誰會說英語啊?學校又沒有教過，只能抱著厚厚的字典自學咯，難學死了……”

　他們聊天說話時，好幾個剛進研究所不久的女生圍在實驗室外，手裡抱著材料，盯著裡頭的俊逸的少年看，好奇地問:“那人就是姚樺吧?長得可真好看，唇紅齒白的。”

　“他看著可真小，估計年紀和我弟弟一樣吧。”

　“剛18歲，當然小了。”

　其中一個女生雙手捧著臉，“你們可別瞧著他歲數小，頭腦可比我們聰明多啦，之前那個什麽催化劑的研究就是他提交的報告。”

　她們感歎了一陣，等姚樺走出實驗室，紛紛圍上前想和他說話，故意問了一堆問題，沒想到他只是冷冷淡淡地看了她們一眼，“抱歉，我很忙。”

　周末，他離開單位安排的單身宿舍，坐公交車回到他爸媽住的家屬院。

　之前為了救治遭受核輻射和放射線傷害的病人，他們全家搬到了一處保密的醫院工作，過著與世隔離的生活，半年前他爸媽才被重新調回市衛生院工作。

　他由於出色的記憶力和算術天賦，被著重培養。

　兩年前他進了科研所，偶爾才回家一次，和他爸媽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

　用鑰匙打開門，屋子裡冷冷清清的一個人都沒有，廚房一看就是很久沒有人用了，餐桌上也布滿了灰塵，這也挺正常的，他爸媽工作忙，能在食堂解決就不會浪費時間在家裡做飯。

　姚樺走進自己房間，視線在屋子裡轉了一圈，想著該帶走什麽。

　許久，他將目光定格在桌子上擺放的玻璃瓶上。

　那個玻璃瓶裡放著五顏六色的折紙星星，是錦寶折給他的……

　他走上前，把玻璃瓶上面的灰塵擦乾淨，安安靜靜地盯著裡頭的星星看了很久。

　“咦?樺樺房間的門怎麽開著啊?”一個聲音從門外響了起來。

　“會不會是兒子回來了?今天是周末嘛。”姚賀明說。

　楊雪嵐脫掉鞋子，朝兒子房間走了兩步，問:“樺樺?是你回來了嗎?”

　姚樺像是從回憶中回過神來，沒有回頭，只是慢慢放下玻璃瓶，輕輕應了一聲“嗯”。

　“哎呀，你回來前怎麽不給你爸打個電話啊?我也好做菜給你吃啊，”楊雪嵐說，“你瞧我們倆這手裡空空的，家裡什麽菜也沒有，你還沒吃飯吧?要不我去食堂給你打兩個菜?”

　“不用了，來之前我已經吃過飯了……”

　話說一半，姚樺站起身，扭頭和他爸媽說:“單位安排我出國深造，我可能過兩個月就會走，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今天過來就是想和你們說一聲。”

　“啊?出國?”楊雪嵐愣了一下，“怎麽突然出國啊，去哪個國家啊?”

　“英國。”說完，姚樺沒有再吭聲，重新坐回椅子上，打算把桌上這個玻璃瓶帶走，其他東西好像也沒什麽需要帶的。

　“英國這時候可冷了，得多帶點衣服……”

　太久沒有和樺樺相處，楊雪嵐一時也不知道該和他說什麽，半晌才又說:“明天我去百貨商店給你買幾件大衣吧，你帶去穿，還有其他一些生活用品，多帶點。”

　“不用啦，需要什麽，等我到了那裡會自己買的。”

　楊雪嵐著急說:“不行不行，怎麽能到了再買呢?國外的東西多貴啊，你雖然現在自己會賺錢了，但錢也要省著花啊，明天媽媽請一天假，帶你去百貨商店。”

　說完，她用手肘撞了撞丈夫的手臂， “你傻站著幹嘛啊?快說句話啊。”

　“對對對，”姚樺回過神來，應了幾聲，猶豫著問，“樺樺，你真打算出國啦?這機會雖然是挺好的，不過你要自己考慮清楚，別去了就不想回來了，這樣讓我和你媽多擔心啊?”

　“瞎說什麽呢?樺樺怎麽可能不回來啊?人家是去深造，等於是公費留學……難得現在能出國啦，早個三五年根本不敢想的事情，最近這兩年放開了不少。”

　說到這兒，楊雪嵐拍了拍兒子的肩膀，“到了英國，你要給我們寫信，知道嗎?”

　“嗯。”姚樺輕輕應了一聲，沒有什麽表示，似乎也沒有什麽想說的。

　氣氛又一度變得很尷尬，楊雪嵐和她丈夫對視了一眼，一時間都不知道該再說什麽，這些年他們確實太少陪伴兒子了，是他們當父母的失職。

　突然，門被人從外頭推開，一個活潑的聲音傳了進來，“楊阿姨，我聽我媽說，她剛剛上樓看見姚樺哥回來啦！是不是真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