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以為你要問我什麽呢，”羅中強笑道，“當然行啊，我現在就帶你去。”

　說完，他帶著姚樺走到蘇家，一眼看見在院子裡砍柴的蘇建民，遠遠喚了他一聲名字。

　“是阿強啊?今天不是要去接知青嗎?”蘇建民隨口問，“已經接回來啦?”

　說話時，他注意到羅中強身旁的人有點眼熟，目光在他身上多打量了一會兒，眼底隱隱閃過一抹猜測和懷疑，有點兒猶豫著說:“你是……”

　“蘇叔叔，好久不見，我是姚樺。”

　“姚樺?”蘇建民瞪大一雙眼睛，驚愕地打量著眼前的少年。

　他放下手裡的斧頭，走近後，把姚樺從頭到腳看了一遍，“真是姚樺啊！哎呀，你怎麽長這麽大啦，最後一次見你的時候，你還不到我胸口的位置，現在已經和我一樣高了。”

　“已經有六七年不見了，當然長大了，倒是蘇叔叔你沒什麽變化。”

　“哈哈，我這眼角都是皺紋了，還說沒變化呢……”

　笑呵呵地說完，他趕忙把姚樺往屋子裡拉，又讓羅中強進屋喝茶。

　“不用啦，我生產隊還有活兒要乾，你們熟人見面多聊會兒吧，我先走啦。”羅中強揮了揮手，似忽然想到什麽，朝姚樺多交代了一句，讓他明早和其他知青一起去生產隊報道。

　姚樺輕輕點了點頭，跟著蘇叔叔一起走進木房子裡。

　“媳婦兒你快出來看啊……”

　蘇建民衝廚房激動道:“你快看看誰來了。”

　“誰來啦?”白露正準備燒火蒸飯，大米剛放裡蒸籠裡，聽見丈夫又激動又喜悅的聲音，暫時將鍋蓋先蓋了起來，走到客廳。

　一眼看見她，姚樺從椅子上站起身，“白阿姨。”

　“你……”白露目光在姚樺的臉上反覆仔細地看，“你是……樺樺?”

　“嗯。”姚樺點頭應了一聲，下意識朝白露身後看去，想見到自己朝思暮想的那個女孩。

　白露幾乎立刻明白他想見誰，解釋說:“錦寶上山撿柴啦，馬上就回來。”

　說完，她眼底湧上無限感慨，想到初見樺樺時，他才四歲，一雙短小的手拍打著她的手臂，說不許她碰他弟弟，怪她沒有照顧好錦寶，把錦寶丟在了路中間……

　一眨眼功夫，當初的小男孩已經變成這麽高大的少年了。

　不僅長高了，他還長得如此俊俏。

　感慨後，她又覺得困惑，“樺樺你怎麽會來這裡啊?”

　不等姚樺開口，蘇建民猜測著說:“聽剛才阿強的話，你是這次下鄉的知青吧?”

　“嗯，我記得你們住在這兒，心想有熟人好一些，所以選了洛湖村下鄉。”

　蘇建民笑著說:“這話說得沒錯，咱們兩家關系這麽好，你和錦寶又是從小一起玩到大的好朋友，我們就是你親人，你把我們這兒當自己家一樣。”

　“樺樺，你現在住哪裡啊?”白露說，“是住在知青宿舍嗎?要不來我們家住吧?二樓還有好幾間空房間呢，我打掃出來給你。”

　“不用了，這樣太麻煩你們了。”姚樺搖頭說。

　“說什麽麻煩不麻煩的啊，我把錦寶隔壁房間收拾出來給你吧?那間房本來是文年住的，不過他基本上不回家住，你住那兒，這樣你以後和錦寶也能經常見……”

　不等白露說完，她丈夫用力咳嗽了兩聲，“我覺得樺樺還是住知青宿舍比較好，他們知青平時要在生產隊工作乾活，大家住一起也好培養感情嘛，免得其他知青覺得樺樺搞特殊。”

　邊說他邊衝媳婦兒眨眼睛，一副“這件事你聽我的”的意思。

　不是他不喜歡姚樺，實在是姚樺長大了，和閨女住同一層還睡隔壁多不方便啊?

　姚樺明白蘇叔叔的顧慮，他本來也沒想過住在他們家，“我住知青宿舍挺好的，生產隊隊長給我安排了獨立的房間，我不用睡大通鋪，條件已經比大多數人都好了。”

　之後他們又閑聊了一陣，聊了關於樺樺父母的近況。

　期間姚樺的目光有意無意地落在門上，神情透著期待和緊張。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一個清脆悅耳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媽媽，我們回來啦。”

　姚樺感覺自己心臟劇烈跳動，藏在桌子下的手下意識握成拳頭，是錦寶，錦寶回來了……

　“錦寶，你快進來，”白露開心道，“你肯定猜不到誰來我們家裡了。”

　“誰啊?是四哥回來了嗎?還是三哥啊?”

　錦寶說著正要把背上的一筐木柴放地上，一旁響起一個少年的聲音，“我來幫你吧。”

　十九歲的江雲個子將近一米八六，身材強健卻不壯碩，屬於精瘦的類型。

　看著錦寶時，他一雙眼透著無盡的溫柔，像是能掐出水來。

　“謝謝阿雲哥。”錦寶由著他幫忙把自己背上的一筐柴取下來。

　見他彎腰整理木柴時，長長的劉海完全遮住了眼睛，錦寶說:“阿雲哥你的頭髮好長啦，明天我幫你剪短點吧?好不好?不然遮著眼睛不舒服。”

　江雲好不思索地點頭，“嗯，好。”

　“要是剪壞了，你可不能怪我哦……”

　“我怎麽會怪錦寶呢?剃光也沒關系，只要你喜歡。”

　“剃光不好看， ”錦寶想了想，“我想到一個很適合阿雲哥的髮型。”

　他們聊天的時候，姚樺已經走到門邊了，見到錦寶時，本來應該非常喜悅的，可這會兒見錦寶笑盈盈地和身旁的少年說話，他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許是他目光太過炙熱而深沉，錦寶感覺到一股壓迫感，抬頭朝他看去。

　女孩纖長卷翹的睫毛忽閃了幾下，在她那張如羊脂玉般的臉上篩下一片剪影。

　鵝蛋的小臉，眉目靈秀，顧盼之間皆是靈氣，盯著人看的時候，她一雙水眸子像是能掐出水來，美好得像一首歌、一首詩，像山林泉水間的一隻精靈……

　“姚樺?”她認出了他，“你是姚樺嗎?”

　姚樺先是開心，立刻又覺得落寞。

　她沒有叫他樺樺哥哥……

　她叫他姚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