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樓，錦寶打算讓姚樺教自己做物理練習冊上的幾道習題，拉著他往樓上走。
　結果他們還沒走上樓梯，蘇建民一把拽住姚樺另外一隻胳膊，“樺樺啊，我最近老想下棋，要不你陪我下幾盤棋吧?怎麽樣啊?”
　“你怎麽好端端的突然想下棋了?”白露皺眉看著丈夫。
　蘇建民不自然地咳嗽了一聲，“咳，就是忽然想下了，小武對下棋又沒興趣……”
　姚樺心想錦寶剛才突然將自己往樓上拉，估計是有事情想單獨和自己說，於是婉言拒絕道:“蘇叔叔，要不我明天再陪你下棋吧，好嗎?”
　“不行，我現在就想下。”
　說這話時，他還看了一眼自己閨女，“錦寶，天這麽晚了，你有什麽事情要和姚樺上樓說啊?村裡還沒通電，樓上那麽黑，不小心磕著碰著怎麽辦?”
　錦寶本來想說自己打算讓姚樺教自己做題的，但轉念一想，天已經黑了，爸爸肯定不放心她和姚樺兩個人單獨待在房間裡，估計會全程盯著他們，那畫面想一想就窒息。
　算了，還是以後再找個時間讓姚樺教自己吧。
　“樺樺哥哥你陪我爸爸下棋吧。”錦寶說完自己上樓了。
　姚樺有種失落的感覺，可又不能和未來嶽父的關系鬧僵，隻好陪他下棋。
　期間蘇建民故意借著下棋說著一些“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之類的話，還說什麽飯要一口一口地吃，學問要一點一點做，做人要循序漸進，腳踏實地，不能好高騖遠，才能有所成就。
　白露洗完碗筷，在丈夫身邊站了一會兒，忍不住想笑。
　什麽學問啊?他不就是想警告樺樺，讓他別和錦寶發展太快嗎?
　姚樺本來可以將軍的，但他故意走了旁邊的馬，“蘇叔叔，你是不是有什麽話想告訴我?不妨直說，只要有道理，我都會虛心接受的。”
　蘇建民壓低聲音，“其實你和錦寶交往的事情，我和錦寶媽媽都知道的，我不是反對你們啊，但是吧，我們當父母的對孩子那是捧在手裡怕摔了，生怕他們受一點傷。
　錦寶畢竟還小，你又比她大了四歲，在男女那方面懂的事情也比她多，我就擔心你一個克制不住，然後那啥……你懂吧?就是發生超過牽手的肢體接觸……
　我是不想這類事情發生的，但你們年輕人容易衝動，有時候情緒到了忍不住，指不定就出意外了，為了避免這類事情發生，我是建議啊，你們盡量減少獨處的時間。
　白天我就盡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但到了晚上，你不能再和錦寶單獨待在一起。
　就比如剛才吧，錦寶想和你上樓，也許是聊天，也許是看星星，以後再遇到這樣的事，我希望你能盡量找借口拒絕，和錦寶她始終維持單純的柏拉圖式戀愛。
　我這麽要求可能會讓你心裡不太舒服，覺得我以長輩的身份壓迫你，但我還是希望你能理解我作為一個父親對女兒的保護行為。”
　姚樺沒想到蘇叔叔會如此坦誠地說出內心的擔憂。
　“蘇叔叔你放心，”他說，“我和錦寶在一起說說話聊聊天就已經很開心了，從來沒想過其他出格的事情，除了牽手外，絕對不會有更加過分的接觸，我向你保證。”
　“這話可是你說的，”蘇建民看著姚樺，“你可別騙我。”
　姚樺用力點了下頭，認真道:“蘇叔叔，我很理解你，也希望你能相信我，錦寶還這麽小，我怎麽可能會對她有什麽奇怪的想法呢?”
　“行吧，哎，”蘇建民歎了一口氣，“雖說得知你們兩個人偷偷交往，我心裡不怎麽舒服，但和其他人相比，我還是比較放心你的，畢竟樺樺你是我看著長大的。
　我和你爸又是多年好朋友了，以你爸媽的人品，我想你小子肯定也差不到哪兒去。”
　江雲站在門邊，他本來是準備給蘇叔叔和姚樺送熱水喝的，沒想到剛要邁進門就聽見了他們的對話，詫異錦寶居然已經和姚樺在一起了，而蘇叔叔似乎也沒有太反對。
　走回廚房時他眼神空洞洞的，他媽媽叫他，他也沒理。
　“阿雲，你怎麽啦?”黃玉竹擔心道。
　見阿雲沒有把水送到客廳去，她問:“發生什麽事了?阿雲你別嚇媽媽啊，出什麽事兒了你告訴我……”
　江雲目光慢慢恢復了焦距。
　他看向他媽媽，想起之前在外公家生活的日子。
　他和媽媽像狗一樣，不，甚至連狗都不如，每天受盡了冷嘲熱諷，只能吃著外公他們吃剩下的東西，媽媽足足瘦了二三十斤，完全脫相了，一雙手只剩下骨頭和皮……
　如今媽媽看起來健健康康的，不僅氣色好，而且身材還比爸爸被抓走之前更胖了一些。
　若不是錦寶，蘇叔叔和白阿姨也許不會收留他們……
　他和媽媽被趕出村子，只怕早就死了。
　“我沒事，”江雲努力擠出笑容，“我就是和小武帶
肉包上山摘了些山果，爬樹有點累了，休息一會兒就好了。”
　“嚇死我了，你剛才那樣子好像靈魂被抽空了一樣，我叫了你好幾聲，你都沒有反應，我還以為發生什麽大事了。”黃玉竹松了一口氣。
　“媽媽，喜歡一個人，只要看見她開心就夠了吧?”江雲聲音像在自言自語，“其實我從來沒有奢求過她會喜歡我，她那麽好，當然應該有更好的人與她相配。”
　黃玉竹愣了一下，立刻明白過來了，阿雲說的人是錦寶。
　在她的想法中，蘇家人是她和阿雲的救命恩人。
　她和阿雲能做的事情就是安分守己，努力不給別人添麻煩……
　“阿雲你很好，只是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強，”黃玉竹說，“我看得出來錦寶和姚樺兩個孩子互相喜歡，這段時間我認真觀察過姚樺，他確實很優秀，我們應該祝福他們。”..
　江雲點了一下頭，輕輕應了一聲，“嗯……”
　父母是醫生，家住在京海市，姚樺他自己又有那麽好的工作，而且對錦寶格外細心體貼，性格也是無可挑剔。
　錦寶和他在一起會很幸福吧?
　江雲試圖理智地思考整件事，然後說服自己祝福他們，可想到以後錦寶會和姚樺離開，自己也許再也見不到錦寶了，心臟就像是被刀割一樣難受。
　看著兒子現在痛苦的神情，黃玉竹有些擔憂。
　她拉著他的手，“阿雲，媽媽知道你很喜歡錦寶，現在心情肯定很難過，但你答應媽媽，不要因為嫉妒姚樺而惹事兒傷害他，好嗎?這樣只會讓錦寶討厭你的。”
　江雲抬眸緩緩看向他媽媽，一會兒的恍惚後，點頭保證說:“放心，媽，我不會的，姚樺是錦寶在意和喜歡的人，如果他受到傷害，錦寶肯定很難過，我怎麽會讓錦寶難過呢?”
　黃玉竹拍了拍兒子的手臂，“阿雲你能這麽想，媽媽很欣慰。
　媽媽相信以後你也一定能遇見喜歡你的好女孩兒，這些年我們靠養豬也攢了不少錢，將來你爸爸來找我們，我們就能回縣城裡了，到時候媽媽會幫你找個好姑娘成親的。”
　江雲沒有接他媽媽的話，“媽，我有點累了，先回房睡覺了。”
　“好，你早點休息吧，別胡思亂想啊。”
　“嗯。”江雲離開廚房。
　躺在床上，他腦海中都是錦寶這些年和他相處的畫面，那雙靈氣得仿佛會說話的大眼睛好似烙印在了他的心裡，永遠也不可能抹去了。
　客廳裡，姚樺被蘇建民將軍後，說:“這局棋我輸了。”
　說完，他站起身，“蘇叔叔，天色不早了，我明天還要早起，先回宿舍了。”
　“好，”蘇建民點了點頭，也站起身，“那你早點回去休息吧，咱們兩個人下次再好好下一盤棋，不過下次你可不能再讓我了，之前好幾次你能將軍卻故意讓著我，我可看出來了。”
　“那下次我全力以赴。”姚樺微笑著說完，出門離開了蘇家。
　他剛要走到橋邊，身後一個聲音喊住他。
　“喂，姚樺！”蘇小四跑到姚樺身後，“你等等……”
　姚樺步子微微一頓，扭頭看向蘇小四，疑惑地皺起眉頭，“什麽事?”
　“你幫我個忙，”蘇小四把手裡的本子塞給姚樺，“這東西是金玲給我的，金玲你應該認識吧?短頭髮，身材瘦瘦小小的那個女知青，你幫我還她。”
　姚樺低頭看著本子，“這是……”
　他想起來了，這是小武之前偷看的手抄本。
　“這東西既然是她給你的，當然得你自己還了，幹嘛讓我還?”
　“我不想見到她……”蘇小四一副鬱悶的表情，解釋說，“你今天也看見我爸對我的態度了，我現在隻想離這些女知青遠遠的，別和她們再有瓜葛，不然我爸肯定又要罵我。”
　姚樺說:“我也不想和她們有瓜葛，所以這件事我幫不了你。”
　“哎呀，要不你隨便往女知青的宿舍裡面丟嘛，丟了就跑，別讓她們發現。
　這本子簡直就是個燙手山芋，如果燒了，我怕金玲突然找我要，我到時候拿不出來，如果不燒又不懂放哪兒，我之前藏在房裡，被小武偷看見也就罷了，沒想到連錦寶都看見了。”
　提到錦寶，蘇小四自責後又忍不住慶幸，“幸好錦寶好像沒產生什麽心理陰影，換作一般像她這年紀的小女孩，不小心看到這種書，估計都不敢出門見人了。”
　這麽嚴重嗎?這手抄本裡到底什麽內容啊?姚樺雖然猜到裡頭抄的是些不太正經的東西，但聽完蘇小四的描述後覺得應該比自己想象中還更出格。
　“好吧，我幫你。”姚樺同意道。
　主要他也不想這種書再放在蘇家，免得又讓錦寶看見。
　聽見他終於答應了，蘇小四露出大大的笑容，激動道:“太好了，謝啦！”
　說完，像是想到什麽，他立馬又提醒道:“姚樺你千萬別看，這書有毒，看了好幾天都睡不好覺，就覺得渾身難受，怪不得這書要被禁呢，真是太毒害人了。”
　“有這麽誇張嗎?”姚樺有點不太相信。
　“我騙你幹嘛啊?非要看的話就結婚前一晚看，這書適合有媳婦兒的人看。”
　擔心自己偷溜出來的事情被爸媽發現，蘇小四沒有再繼續逗留，用力拍了兩下姚樺的肩膀，“我走啦，你還完書告訴我一聲，我明天后天都在家裡待著。”
　姚樺回到宿舍，腦海中浮現出錦寶臉紅的樣子。
　他盯著手抄本的封面看了許久，最終沒有選擇看它，而且把它壓在其他書底下，打算這兩天找個時間，把它丟到女知青的宿舍裡。
　晚上，他睡得正熟，奇怪的聲音突然把他吵醒了。
　聲音是從隔壁傳來的，姚樺記得隔壁單間裡睡的人是小組長聶東遠。
　“你說，你是不是也看上那個姚樺了?說啊！”聶東遠吼道，他聲音透著一股子粗啞，和平日裡的聲音有點兒不太一樣，像是吃了藥似的，顯得特別亢奮。
　“沒啊嗯，東遠，我隻喜歡你……”
　女人說著，又怪叫了兩聲，之後是一串奇怪的聲音。
　大概三分鍾後，女人嬌聲問:“東遠，我們這樣真沒關系嗎?我怕懷孕。
”
　“不會懷孕的，我們肚臍上都貼膏藥了，只要貼著這個就不會懷孕，”聶東遠安撫道，“《少女之心》裡，曼娜和她表哥就是因為肚臍眼上貼了膏藥所以沒懷孕，你記得嗎?”.
　女人輕輕應了一聲，“嗯，東遠，幸好看了那本書，我才能像曼娜一樣，趁著年輕體驗這麽美好的事情，要不然等到年紀大了老了，那真是後悔都來不及了。”
　“是啊，趁著年輕就應該這樣好好享受青春……”
　聶東遠啞聲說:“金玲， 我們繼續。”
　金玲?給蘇小四送手抄本的女知青?姚樺疑惑地皺起眉頭，他沒記錯的話，聶東遠女朋友好像是一個叫王小薇的女知青啊，這些人的關系可真亂。
　奇怪的聲音吵得他難受，他隨手拿起書往牆壁上丟去，示意他們安靜點。
　大概是沒料到房間的隔音效果這麽差，隨著書本砸在牆壁上“砰”的一聲響，隔壁兩個人被他嚇了一大跳，聲音消失無蹤，恢復了之前的寧靜。
　次日，一向針對姚樺的聶東遠故意討好他，還拉著他一起去生產隊食堂吃飯。
　“這是我之前去鎮上買的酥餅，味道可好啦，姚樺你嘗嘗。”
　“你不用對我這樣，”姚樺冷淡道，“昨晚的事情，我不會和人說，你放心。”
　聶東遠明顯松了一口氣，連連道謝，然後壓低聲音說:“我和那個金玲就是隨便玩玩，小薇才是我想娶的媳婦兒，你只要幫我保密，以後你說什麽，我都無條件支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