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玉竹聞言微微愣了愣，猜想蘇家人以前在大城市生活，沒有養過雞鴨，如今來了農村，家裡想養一些，所以錦寶才特地問自己這個問題。

　“我以前養過雞，沒養過鴨，不過見人養過，”她說，“養雞比較容易，除了米糠和松針粉外，可以喂蚯蚓之類的蟲子，這樣雞長得快，也不容易生病，至於鴨子……

　養鴨子附近要有水塘，它喜歡吃小魚小蝦，村裡很少人養鴨子，部分原因是鴨要趕下水，比較麻煩，如果人不盯著，鴨子很容易丟，而且它吃得也多。

　還有最關鍵的一點是，雞蛋到供銷社可以直接兌換成食鹽、火柴、油和罐頭之類的東西，鴨蛋不行，吃鴨蛋的人少，供銷社也不收鴨蛋。”

　一口氣說完這些話，黃玉竹又道:“錦寶，今天謝謝你救了我家阿雲，關於養雞的事情，我可以寫下來給你，你家裡有筆嗎?”

　沒想到她會寫字，錦寶驚訝道:“阿姨你會寫字啊?”

　看江雲外公的態度，實在不像是那種舍得在女兒身上花錢供她念書的人啊。

　“嗯，會寫一些……”說這話時，黃玉竹像是想到什麽，眉目低垂，眼底染上一抹愁緒。

　“媽媽，你是不是又在想爸爸啦?”江雲輕輕拉了一下他媽媽的衣袖，“你別難過，大不了我們離開這個村子以後，一路流浪，總能找到爸爸的。”

　“為什麽要流浪呀?如果你們不介意的話，可以住我家一樓哦。”

　在進房門之前，錦寶看不慣江雲外公一家人，和她三哥哥忽然聊了趕集時可以賣農產品的事情，“三哥哥，據說兩隻小雞能賣五毛錢呢。”

　蘇文年本來還在為江雲和他媽媽的未來憂心，聽錦寶提到賣小雞的事情，一時沒反應過來，微微愣了一下，“什麽?”

　小丫頭眉眼一彎，“三哥哥不是說無法進工廠，又進不了生產隊，就沒有收入很可憐嗎?其實去集市上賣東西也是能賺錢的嘛，雖然致富是不太可能啦，但還是能賺點生活費的，如果買的人多，說不定比在生產隊裡乾活賺的錢還更多呢。”

　“趕集?”蘇文年還是沒太明白妹妹的意思，“錦寶是想趁著趕集的時候賣東西嗎?”

　“嗯，我們……還有阿雲哥哥和他媽媽，這錢大家都可以掙啊……”

　錦寶笑了笑，接著說:“我們家要養二十頭豬，媽媽和你們每天剁豬草剁得手都快斷了，現在又多了一頭騾子要我們養，如果將來還要養小雞小鴨小兔子，哪忙得過來呀?

　我們得多找兩個人幫忙，等賣東西賺了錢，再分他們，三哥哥你覺得這主意怎麽樣呀?”

　蘇文年微微鎖緊的眉宇舒展開，“錦寶，你是想讓他們留在我們家?”

　“嗯，本來我覺得我們家也不富裕，平白多兩張嘴吃飯會加重爸爸媽媽負擔，所以沒想讓他們留下的，不過剛才我突然想到他們雖然進不了生產隊，但是可以像我們家一樣養豬養雞養鴨啊，誰說賺錢就非得進生產隊的啊，對吧?”

　“沒錯！”蘇文年讚同地點頭道，“誰規定非進生產隊不可的?路是人走出來的，人只要活著總能找到一條出路，我們不應該被那些規則給框死。”

　聽三哥哥同意了自己的主意，錦寶下定決心要留下江雲和他媽媽。

　“阿姨，”小丫頭一雙大眼睛剔透明亮，“現在阿雲哥哥渾身都是傷，身體又這麽虛弱，隨時都有可能再暈倒，你們身上也沒有錢，還沒有地方住，乾脆以後就住我家吧?”

　她的話讓江雲和他媽媽都感到十分吃驚，“住你家?”

　其中江雲感覺自己心跳都慢了半拍。

　不敢抱太大希望，他此刻不敢看向錦寶，只能低著頭。

　“嗯！我家沒客人，也不能供奉什麽祖宗牌位，一樓是空著的，你們可以住呀。”

　看著眼前可愛靈氣的小女孩，黃玉竹眼底的驚訝變成了感動，“錦寶，你是一個善良的好孩子，謝謝你的好意，不過我們不能麻煩你們。”

　“不麻煩！”說話的人是白露。

　見媽媽上樓了，錦寶開心地摟住她的胳膊。

　果然，她就知道爸爸媽媽肯定也狠不下心把江雲和他媽媽趕走。

　“哈哈，太好啦，我媽媽也同意你們住我家啦，”小丫頭笑盈盈地說，“我哥哥們聽我爸爸的，我爸爸聽我媽媽的，現在我媽媽同意你們住下，那就等於是我們全家都同意啦。”

　白露被閨女俏皮的話逗笑了，輕輕捏了捏她的臉蛋，“你這小機靈鬼……”

　黃玉竹太過錯愕，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好半晌才連忙搖頭說:“不行啊，真的很謝謝你們，可是我不能連累你們，我丈夫的事情……剛才在樓下你也聽我那兩個嫂子說了。”

　“阿姨，阿雲哥哥的爸爸到底為什麽會被抓啊?”錦寶好奇地問。

　問完，她又說:“如果你不想告訴我們，不說也沒關系。”

　白露點頭，“是啊，不想說就別說啦，我是看江雲這孩子挺好的，覺得你們當父母的能把孩子教育得這麽好，肯定不會壞到哪裡去。”

　眼睛泛著淚光，黃玉竹之前緊緊握著的拳頭慢慢松開。

　自從丈夫出事後，她的人生就跌入了谷底，每天承受著冷嘲熱諷，就連本該最親近的家人都滿是惡意，令她萬萬沒想到，今天竟然會從原本不相識的陌生人身上感受到善意。

　深吸了一口氣， 她說:“阿雲他爸爸寫了一封信……”

　“信?”錦寶眼中的好奇更濃烈了。

　“嗯，關於高考的，他是縣裡高中老師嘛，還是班主任，我的字就是他教的……”

　回憶起和丈夫相戀相愛的甜蜜往事，黃玉竹努力忍著心痛，歎了一口氣，繼續說:“哎，當時我阻止過他讓他別寫，可他偏要寫，結果……結果果然出事了。”

　信的內容，就算黃玉竹不說，錦寶也猜到七八分了。

　“想不到竟然是為了高考的事……”

　白露很詫異，更覺得這江雲爸爸的事情令人惋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