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數月過去,年底各家各戶都開始忙碌起來。
大家雖然不富裕,但都把屋裡屋外打掃得乾乾淨淨的。
蘇家幾個男孩子為了擦窗戶,拿著抹布上躥下跳的,按他們爸爸的話來說,那就是猴精轉世,沒個正形的,遲早要惹出禍來。
姚樺懷裡抱著小錦寶,手裡拿著和媽媽特地去供銷社買的撥浪鼓逗她玩兒。
錦寶小手手努力亂抓了幾下,沒有抓到,回頭氣呼呼地瞪了姚樺一眼。
“不氣不氣,給你玩……”小男孩眉眼彎彎,一雙清淺漂亮的眼瞳裡堆滿了笑。
他討好地將撥浪鼓塞進了錦寶的小手裡,握著她的小手轉了轉。
“咚咚咚咚……”清脆有節奏的鼓聲格外動聽。
白露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剪窗花。
她看著屋子裡熱熱鬧鬧的和氣景象,眉眼中溢滿了笑,直到突然想到三兒子文年,她表情染上一抹惆悵。
“阿巴阿巴……”錦寶朝媽媽晃動撥浪鼓。
她圓乎乎的大眼睛熠熠生輝,眨巴眨巴的,像是在安慰媽媽。
姚樺順著小錦寶的目光看去,很快也看出白阿姨似乎有心事,猜測著問:“白阿姨,你是不是又在想錦寶的三哥哥啦?”
“嗯……”
白露剛點了點頭,還沒說話,她二兒子生氣道:“想他幹嘛?媽,我勸你一句,你就當沒生蘇文年那個兒子。”
“南兵,你怎麽說話的?文年是你弟弟……”
“我才沒那樣的弟弟,這都幾個月了?自從爸從農場回來後,左鄰右舍的誰不過來問候一句?那蘇文年倒好,在舅舅家樂不思蜀了,居然一次都沒回來。”
小錦寶揮了揮小手,像是在反駁二哥哥的話,“啊啊……”
她看見三哥哥了!被媽媽抱到樓下玩的時候,她好幾次看見三哥哥遠遠躲在一個角落裡偷偷看自己和媽媽,三哥哥一定特別想回來。
想到三哥哥當時的可憐又無助的樣子,小錦寶眼眶變得紅彤彤的,吸了吸小鼻子,控制不住哭出了聲,“嗚嗚嗚……”
“二哥你害六妹妹哭了!”蘇小四推了一下老二。
見六妹妹用一雙溢滿淚花的大眼睛望著自己,老二頓時手足無措起來。
“對不起,對不起,”他半蹲在地上,和錦寶認錯,“都是哥哥不好,哥哥再也不亂說話惹六妹妹生氣了,錦寶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嗚嗚……嗚……”
小錦寶像小貓咪一樣嗚咽了幾聲。
她沒有生二哥哥的氣,只是太想念三哥哥了……
家裡少了三哥哥,總覺得缺了一塊,整個家都變得不完整了。
這麽哭了一會兒,小錦寶感覺體力耗盡,眼皮不受控制地慢慢閉了起來。
姚樺將睡著的錦寶放進搖籃床裡,拉著蘇南兵走到一旁。
“我們去把蘇文年找回來吧?”姚樺說。
“誰愛去誰去,”老二甩開姚樺的手,“我反正不去。”
“我聽小四說了,那天是你和你三弟吵架,才把他氣得待在舅舅家的……”
蘇南兵氣得大吼,“你聽小四胡扯,老三待哪兒和我有什麽關系?”
話雖這麽說,但他心裡其實也挺後悔的……三弟不在家這幾個月,他老是情不自禁會想到他,好幾次還夢見舅媽拿棍子打他,只是嘴硬不肯說。
“新年就應該一家人團團圓圓的,你說呢?”
姚樺年紀雖小,
但說起道理來總是一套一套的。 “咱們偷偷去把蘇文年找回來,你媽媽一定很開心,還有錦寶……別看錦寶她還小小的好像什麽都不懂,但我覺得她也很思念她三哥哥的。”
蘇南兵聽姚樺說完,下意識看向搖籃床裡眼角還帶著淚痕的六妹妹。
想到錦寶剛才哭著看自己的樣子,他心裡一陣內疚,感覺自己當初和三弟賭氣是大錯特錯的事兒……
“好吧!”蘇南兵握拳,“這次我就算是用綁的也要把他綁回來!”
“我們兩個人太少,咱們得多找些人……”姚樺提議。
蘇南兵點了點頭,“我去找我大哥說說。”
他大哥是機械廠家屬院的孩子王,隨便一吆喝,一大群孩子都圍了上來,“致遠哥,你讓俺們去幹啥?”
“我三弟被我舅媽那個老妖婆抓走了,膽子大的孩子和我去把我三弟救回家過年!膽子小的就別去了。”蘇致遠大聲說。
沒人願意承認自己膽子小,紛紛舉手,“我要去我要去……”
“好,都跟我走!”蘇致遠大手一揮,組織著大部隊往他舅舅家出發了。
他們剛走不到半小時,許多家長找不到自家孩子,都跑去了蘇家。
“蘇嫂子,你家老大和老二把我家兩個孩子都拐走了!”
“還有我家大壯,他本來在家寫作業呢,一轉身就沒人影了……”
白露之前掛念著文年, 邊剪窗花邊走神,根本沒注意幾個孩子在做什麽,還以為他們都在房間裡玩兒。
聽隔壁幾個大姐說完,她才放下剪刀往屋子裡看了一眼,發現兩個兒子果然沒影子了,而小四則一臉無辜。
“媽媽,”蘇小四說,“是姚樺出的主意……”
“什麽?樺樺也跟著去了?他們去哪兒了?”白露急道。
蘇小四不安地搓了搓手,“去舅舅家了,二哥說要把三哥給綁回家過年。”
“哎!這些孩子真是……”白露語氣聽似抱怨,實則透著幾分欣慰。
南兵那孩子嘴上說著討厭文年的話,心裡其實還是很記掛弟弟的。
為了給大家一個交代,她決定親自去把孩子們找回來。
“媽媽,我也要去!”蘇小四跟在一旁說。
白露本來想讓小四在家照顧妹妹,但又擔心錦寶醒了肚子餓,隻好一手抱著錦寶,一手牽著小四,往白家的方向趕。
白家,徐鳳嬌正和女傭人在屋頂曬臘腸。
她故意在四周架了床單,免得周圍那些眼紅病的鄰居們看見。
“瞧瞧,這是臘腸,這是牛肉干,這是鹹魚……”忙完之後,徐鳳嬌拉著外甥蘇文年上到頂樓,“文年,只要你願意改姓白,過繼做我兒子,以後每天都有肉吃。”
“舅媽,我和你說了很多次了,我姓蘇,是蘇家的孩子……”
他話未說完,徐鳳嬌像川劇雜技變臉似的,笑容立刻消失不見,“什麽蘇家的孩子!你爸媽都不要你了,你還想做他們兒子,你怎麽這麽賤骨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