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於晗同意了方良的說辭後,在這個諾大的會議室中頓時引起了一陣不小的騷動。
“好的,感謝你們的信任,我會幫助你們的。”
巨臉的嘴角勾起了一絲真誠的微笑,方良的確被於晗的這一番話打動到了。
藍星之所以如此獨特,和在其上生存的人類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
他站在了所有人類的立場上向自己發起了邀請。
不管於公於私,方良都沒有理由拒絕他。
“好的...好的....感謝您,壹先生。”
於晗十分激動,再次點頭致謝。
當他再次抬起頭的時候,屏幕上的巨臉正在漸漸松解扭曲,數秒之後,所有的光芒徹底消散,投影屏幕重新恢復成了一片灰暗的模樣。
壓在每個人頭上的巨大壓迫感終於在這時消失不見,已經有代表忍不住站了起來,朝著於晗所在的方向質問道:
“於先生?!你為什麽會準許它們進入藍星?!我們無法得知它們真正的意圖,你這是在引狼入室啊。”
“布魯克先生,一直處於一個無憂無慮的環境的確會影響一個人正確的判斷能力。”
沉默許久的希夫冷冷地看向這個蓄著精致小胡子的男人:“你似乎沒有弄清楚藍星目前的處境...”
“不,布魯克先生。”
正當兩者的氣氛忽然有些緊繃之時,於晗連忙抬手示意希夫將軍不要再說了,後者似乎很給於晗面子,果然閉上了嘴。
“藍星的科技水平相較於這個文明,就像是拿著木棍的原始人。”
於晗認真地看著布魯克,緩緩解釋道:“我認為這已經是除了順從之外,最好的結果了。”
“這個文明都已經表示了,它們如果想要入侵藍星,我們煞費苦心構建而成的防護工程就是一堆笑話!”
希夫霸氣地環顧一圈,“你們不會要指望那些衛星和雷達攔住它們吧?!”
事實上,於晗的猜測是正確的,但每個人的思維想法本身就是具有差異性的。
“朋友們。”
於晗忽然站了起來,前伸雙手,示意大家安靜下來。
“請大家相信我,無論如何,我也不會做出坑害藍星的事情的!”
“我在來到這裡之前已經接受了命令。”
“當我站在這裡起,只要藍星陷入危機,那麽華國永遠會站在整個世界的前方!”
“雖然我知道在如此強大的文明面前,這樣的話聽上去十分蒼白。”
“但我想讓大家明白!我們現在最應該做的就是團結起來。”
“為了藍星,也為了我們美好的明天。”
“嘭!!!”
一顆閃爍著激昂藍光的電磁炮從槍膛中滑出,如流星一般從空中劃過,將數千米之外的一米高的方形靶子轟成了無數粉末。
方良在面罩中看著這些粉末夾雜著跳動的藍色電光隨著山風散去,名為執法者的深灰色軍械機器人順勢收起了一節節的修長槍管,重新將其插入肩部的凹槽中,眼瞳冰冷如鋒利的箭矢。
“最新研發的磁能武器,它擁有超視距的打擊能力,打擊誤差不會超過一厘米,此次前往藍星的所有執法者都將配備這一套設備。”
“不僅如此,它們也擁有著完備的近戰剿敵能力,兩種能力均衡,是經過計算後最適合派遣向藍星的選擇。”
零繼續將這類軍械機器人的更多信息展示在了方良的面罩前,娓娓說道:
“執法者作為第一批抵達藍星的先行部隊,將在三台智械機器人的帶領下降落目標地點。”
“那片森林?”
“是的,
在我的計算中,以藍星上的科技水平的確已經無法抑製那片黑潮的延伸。”零點了點頭:“他們的求助是十分正確的選擇,否則那些黑色寄生物質將會吞噬所接觸到的金屬有機物,造成難以想象的後果。”
零的話語讓方良感到了些許驚訝。
“所以現在已經可以斷定這些東西的來歷了麽?”
方良皺眉問道。
“它們是由某個文明留在藍星地底的產物,其意義暫時不明,但是從這些衍生物的殘暴特性可以看出來,這個文明的本質並不良好。”
說到這裡,連零的淺藍眼瞳深處,也浮現出一絲類似憤怒的情緒,就像是蔚藍海面下蕩過的陰影。
“在火星上也有它們的存在,以地下遺跡的方式顯現,但經過長久的勘測排查,整個火星上僅有先生您找到的那一處遺跡。”
“目前那些寄生於人體骨骸的怪物甚至已經進化出了協同攻擊的能力,它或許成功讀取了部分存在於骨骼中的DNA成分,正在以特殊的方式學習著。”
“據我所得知的最新消息,已經有兩個士兵失去了生命,他們均是STH所構建的獵殺小隊成員,可以算是藍星上最優秀的士兵之一。”
“但他們依舊是由骨骼和肌肉構成的脆弱生物。”
方良不禁歎了口氣。
“是的,他們雖然可以通過槍械擊殺這些怪物,但被近身之後,他們脆弱的骨骼肌肉根本無法抵達這巨大的扭轉力。”
零的話音落畢,方良便陷入了沉默。
現在所有的猜想都是空談。
只有當自己的這批軍械部隊徹底降臨藍星的時候,方良才能夠以百分之一百的能力介入這個事情的調查當中。
方良也曾經想過,那個在四光年之外留下躍遷蹤跡的飛行器的背後文明,是否就是這些寄生物質的始作俑者?
或者說太陽系正處於某種不懷好意的監視中,所有事情的發生只是基於實驗的目的。
這才是讓方良最忌憚的地方,所以他才會如此努力地帶動著起源基地的發展。
“先解決那一片黑潮吧,試試看能否控制那片區域的危機蔓延,我不希望看到那些作嘔的怪物出現在人口密集的地方....”
方良深呼了一口氣,對零說道。
“明白。”
“發射工作什麽時候能準備完畢?”
“最遲明天下午,包括軍械機器人和設備在內,我們大概需要十台的運輸火箭。”
“好的。”
方良欣慰地拍了拍零的肩膀,忽然想起了什麽。
“那兩位宇航員呢?”
“他們在兩台勘測型軍械機器人的幫助下,先前剛剛抵達了距起源基地約五十公裡的區域。”
“他們的冒險精神一向很重,看好他們就行了,現在正處關鍵時候,我已經沒有什麽閑心去處理這兩個小夥子了。”
方良無奈地搖了搖頭。
“火箭發射的時候通知我一聲,我先去躺一躺。”
“好的,先生。”
零低垂眼眸,不遠處的巨型運輸車正在經過,一個個火箭的部位將在維護機器人的手下組建而成。
它們即將如利劍一般刺入那片森林。
“按住他!!”
布倫丹醫生大喊道,拘束床上這個士兵的肌肉壯實如熊,劇烈的掙扎竟使得這張重達數百斤的鐵床搖的來回作響。
當這個名為伊爾克被送到這裡的時候,布倫丹醫生也聽聞了他的經歷。
感到惋惜的時候,一股深深的敬佩之意不禁充斥著他的胸腔。
而此時,這個名為伊爾克的英雄正滿臉淌著眼淚,不停地嘶吼哭喊著,想要從這些緊繃的皮帶間掙脫出來。
“求求你,讓我去救我的兄弟,他們還在那裡!!放了我!!”
布倫丹忍著心中的顫抖將一管劑量適中的鎮定劑打入伊爾克的體內,旋即緩緩走出了這個房間,直到數分鍾後,透過觀察窗口,他看到這個劇烈掙扎的身影終於安靜了下來,只是雙眼正空洞地看向天花板,像是失去了靈魂了一般。
在被送到這裡的時候,伊爾克就因為糟糕的選擇失去了自己的一條手臂,布倫丹不得不為他進行截肢手術。
隨之而來的還有極其嚴重的創傷後應激障礙。
這是在個體經歷、目睹或遭遇到他人的實際死亡,或者是極其詭異的畫面後,所導致的精神障礙。
布倫丹無法想象出這個士兵究竟看見了什麽,而護送他來的架勢也讓布倫丹識趣地閉上了嘴巴。
他所接受到了最終命令就是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也要保住這個士兵的命,同時讓他恢復正常。
待鎮定劑徹底生效,布倫丹開門走了進去,伊爾克已經閉上了眼睛,呼吸平緩,像是睡著了一樣。
布倫丹歎了口氣,拿過一張紙巾,輕輕地一點點擦去伊爾克鼻腔眼窩間的眼淚和鼻涕。
就在這時,身後忽然傳來哢噠的聲響,門似乎被人打開了。
布倫丹下意識地轉過身去,是一個穿著黑色風衣的中年男子,他有些微胖,一頭濃密的白發,正以平淡的眼神掃過自己,只是那一瞬間,布倫丹隻感覺像是有一隻獅子向自己撲來。
“你是布倫丹醫生麽?”
男人的聲音聽上去有些疲憊。
“是我...”
布倫丹低頭看了一眼沉睡的伊爾克,頓時便明白了他的來意。
心知肚明間,布倫丹連忙拉過一把椅子,放在這張拘束床的一側。
“您坐,先生。”
“謝謝。”
男人朝他輕輕點了點頭,大步地走來,隨後動作輕緩地坐下,伸出手觸碰了一下捆緊伊爾克的厚實皮帶,原本堅毅的眼神忽然間閃過一絲沉重的悲傷。
“他剛剛睡著...先生,如果沒有它們,我們根本控制不住他,他一直哭喊著要回到什麽地方,去救他的隊友...”
布倫丹剛想解釋什麽,男人便揮了揮手,以平靜地眼神看向他。
“我知道,布倫丹醫生,你不用這麽緊張,來,坐。”
男人示意他坐下,將手伸進了風衣,似乎在掏些什麽。
是兩條皺巴巴的紐帶,布倫丹能看出它們曾經的精致模樣,但很顯然這兩條紐帶或許是經歷了某種浩劫的洗禮,有些地方甚至都已經崩開了線,變得不成樣子。
男人將這兩挑紐帶顫巍巍地放在床頭的櫃台上,把臉龐埋進了手掌裡,深深地吸了口氣。
布倫丹能聽出他沉重呼吸聲中帶有的悲傷,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只是低垂著眼睛,仿佛默哀一般。
“布倫丹先生,你熱愛你的生活嗎。”
男人抬起了臉,向上昂了昂,忽然問了布倫丹一個十分奇怪的問題。
“我的意思是...你的工作,你的未來...”
“當然,先生,我很熱愛我的工作,我在這份職業上已經待了十五年了。”
布倫丹認真地回答道。
“是嗎?那你也值得我的尊重,像他一樣,他守護了你身後的這片藍天,守護了我們現在腳下的這塊土地。”
男人慢慢地說著,只是話語沉重,讓他抬不起頭。
布倫丹忽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他所得到的消息只是,這個士兵在某次任務中為了守護隊友受了重傷,但他的隊友卻再也回不來了。
而布倫丹卻從這個神秘的男人身上感受到了一種極致的悲傷, 仿佛水流一般滲進這間拘禁室。
“你有孩子麽?布倫丹先生?”
男人又問道。
“有的,先生,我女兒今年剛剛九歲。”
布倫丹點了點頭,忽然從白大褂前掏出了一個懷表,把表的一面展示給了男人。
“哈哈,你也喜歡這種老古件,我以為這個世界上就只有我會收藏這種東西呢。”
男人的臉上扯起了一絲僵硬的笑容,也從風衣裡掏出了一個十分破舊的懷表,上面的漆甚至都已經磨乾淨了。
“很漂亮的小姑娘,長大以後也應該會成為像你這樣的英雄。”
“不不不....先生。我可不敢稱作英雄,他們才是英雄,守護著國家,保護著我們。”
布倫丹連忙擺了擺手,看了看躺在床上的伊爾克,鄭重地說道:“您放心,我會竭盡全力,讓他恢復的!”
男人似乎因為他的話愣了愣,許久之後才回過神來,露出了一絲釋懷的笑容。
他站了起來,對著布倫丹說道:“不,布倫丹先生,我們每個人都是自己的英雄,你要做你女兒的英雄,而我...”
他的話突然卡在了半空,只是盯著伊爾克疲憊的臉龐,終於不再說什麽,只是轉身朝門口走去。
他的步子重新變得穩如鋼鐵,沉勁有力,衣擺堅定地擺動。
“如果他情緒不穩定,就把那兩條紐帶給他吧,希望能幫上一點忙,再見,布倫丹先生。”
“等等,先生!”
布倫丹忽然想到了什麽,剛想追過去,男人的身影便已經消失在了過道裡,徹底不見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