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顆被丟進樹叢的金屬球。
這隻精簡到三人的獵殺小隊收斂住呼吸,躲藏在一旁,靜靜地等待著獵物的到來。
這顆金屬球上傷痕累累,幾乎已經看不出原先的模樣,其表面的凹槽中正塞滿無數震爆微彈,當收到觸碰的時候,就會瞬間爆炸開來,釋放出巨量的震蕩波和白煙。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依舊沒有動靜。
趴伏在草叢中,滿臉抹著迷彩圖案的伊爾克卻絲毫沒有感到著急。
這已經是他的第四次獵殺行動了。
前三次行動中,他親手將無數穿甲彈送入那巨大漆黑的人形怪物體內,成功將它們的腦袋打成數瓣。
起初當他第一次看到這種詭異的怪物時,心中不由自主地升騰起濃鬱的荒謬感,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伊爾克是不會相信現實世界裡居然會存在著如此猙獰的生物。
而對於他們這些頂尖的特戰隊員來說,一切的恐懼只會建立在火力不足的情況上。
現在在這片森林外圍徘徊的獵殺小隊大概有幾十支。
大家都已經默認了這是一種來自外星的邪惡生物。
雖然伊爾克感到十分不可思議,但身為最為精銳的特戰士兵,他們的職責也包括處理這一類可能發生的超自然現象。
包圍這片森林的軍事防線正在愈發堅實,越來越多的先進武器設施都被輸送到了這條前線。
伊爾克剛保證就算是以他的軍中閱歷,居然也會對一些武器感到陌生和茫然,根本不知道該從何下手。
正如他們手中的這把A-I7步槍,算得上目前全世界最巔峰的製造了,絲滑的槍身質感甚至能讓伊爾克感到陣陣快感。
就在這時,右側的一抹樹叢忽然發生了些許顫動,瑟瑟聲音回響,伊爾克幾乎是下意識地繃緊了全身肌肉,手指穩穩搭住扳機,等待著完美時機的到來。
果然,數秒之後,一道巨大的黑影緩緩出現在三人視線中。
它慢慢地朝著鐵球所在的位置的走去,側對著伊爾克的槍口,巨大的肢體壓斷沿途的樹枝落葉,留下一道道深深的生硬腳印。
原先生活在這片森林中的大部分野獸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就算躺在半米高的草叢中,伊爾克也能聞到那一股隱隱約約的腐爛味,現在這片森林裡到處都是這般惡心的味道。
蠅蟲在殘缺肌肉中愉悅穿行著,產下一顆顆白色的卵,在蒙上一層白霧的混沌眼球上擦拭著足肢。
或許它們到死也無法想清楚殺死自己的究竟是什麽東西。
就算是林中的花豹也無法媲美它們一瞬間的爆發力,尖牙咬在漆黑膠質上就像是玩笑一般無力。
終於,這隻怪物的大半個身軀都出現在了伊爾克的視線中,像是一個巨人症患者,粗壯的四肢極度不協調。
沒有人開槍,擁有獵殺經驗的伊爾克已經大概摸清了這種怪物的軟肋。
它們身上的一層類似肌肉的組織比最頂級的防彈衣還要堅韌。
尤其是胸部和背部這兩個地方,除非在數秒間向其傾瀉大量碎甲彈,才能達到有效的殺傷效果。
否則,一旦這些怪物暴怒起來,將會以極快的速度移動奔襲,到那時可就麻煩了。
所以,伊爾克一向采取的措施都是以怪物的頭顱作為目標,這個部位肌肉組織較少,基本能夠在極短的時間內轟碎內部的頭骨,使其瞬間失去感官能力,甚至是直接死完。
負責該事項的研究教授和他們說過,這些怪物的體內也存在有著類似神經中樞一樣的組織,不出意外的話這些組織都會集中生長在頭骨以內的部位。
在前幾次成功獵殺的經歷看來,這個猜測是正確的。
再近一些...
再近一些....
一個士兵已經開始將鐵球向外側微微拉動,使其稍微滾出這片草垛,而隨著鐵球的滾動,這隻怪物也跟隨鐵球走出了枝葉濃密的區域,將整個身軀都展現在了伊爾克的瞄準鏡中。
完美的位置終於抵達。
正當伊爾克想要摁下扳機的時候,在如此短暫的時間內。他忽然看見了這個怪物昂起的頭顱,崎嶇猙獰的面容上兩粒黃點在那一瞬間仿佛爆發出了濃鬱的光芒。
是某種嘲弄的笑意。
“砰!”
“砰!”
“砰!”
伊爾克果斷地摁下扳機,這幾乎已經成為了他的肌肉記憶,對於這類令人作嘔的怪物,他的心中沒有半點憐憫可言。
子彈接連轟在了這隻怪物的頭顱上,猛烈的爆炸將它徹底掩蓋,震爆彈同時炸開,白眼彌漫其起。
而伊克爾卻沒有聽到任何形式的慘叫,爆炸聲中,在白煙中若隱若現的龐大身軀轟然倒地。
與此同時,一股涼意忽然從伊爾克的脊柱飛速向上攀行。
隨之而來的還有數聲興奮的怒吼。
並不是從眼前的白霧中傳來,而是在伊爾克的左側!
他猛地轉過身去,隻瞧見一道巨大的陰影正從一旁的樹上落下,重重地撲向自己左側的一個士兵。
幾乎是以本能一般地抬起槍口扣動扳機,子彈驟然射出,巨大的動能打在這隻怪物的身軀之上,只是使其稍微傾斜了些許角度,並沒有改變任何結果。
縱使這個士兵的反應已經十分迅速了,他剛想翻動身子躲開這一致命的撲擊,但這隻怪物的手臂實在是太長了,荊棘一般的利指瞬間刺進了這個士兵的肩膀。
伊爾克的眼睛一瞬間就紅了,這個壯漢在此時竟是愣在了原地,大腦在此時陷入了一片空白。
直到觸目驚心的畫面在眼前炸開,這個士兵在臨死前將槍管朝自己的後上方一頂,恰好是這隻怪物下巴的位置。
但射擊聲只是持續了數秒中,因為他的手臂連同大半個胸腔都已經被巨大的力量撕開,鮮血甚至濺射到了伊爾克的手臂上。
他來不及關注身後又響起的一聲怒吼,憤怒已經填滿了伊爾克的整個大腦。
他抄起步槍,瞬間瞄準了這隻正在踉蹌後退的怪物,從下顎貫入腦腔的子彈已經摧毀了它的大部分生機,隻留下回光返照般的殘余憤怒。
但下一波子彈也已經抵達,如此近的距離,頃刻之間便打爆了它的顱骨。
解決掉這一隻怪物後,伊爾克眼神中的殺意幾乎快要化作實質。
伊爾克轉過身去,另一個士兵也已經被怪物纏住。
他的反應顯然要更快一些,用兩隻大臂架住了怪物的手臂,出於對生存的強烈渴望,這一瞬間所爆發出的強烈生存欲竟讓這個士兵爆發出難以置信的力量,阻擋住了這隻怪物想要撕碎他的動作。
但反抗也僅僅只能維持不到數秒的時間,待伊爾克重新慌亂地上膛,衝著這隻怪物瘋狂大吼著,想將其吸引它的注意力,為自己的隊員奪取一絲可能的生機。
“嘶哈!!”
尖銳的吼叫從這隻人形怪物的喉管中發出,那是風摩擦過骨骼的聲音,在此時的伊爾克耳中就像是喪樂一般刺耳。
他甚至能看見那兩道位於眼窩中的濃鬱黃光忽然開始劇烈閃動著。
像是嘲弄,又像是得意。
伊爾克的的確確感受到了這種真實的情感,一股寒意頓時從心臟出發蔓延到了他的全身上下,甚至讓他持握步槍的手都劇烈顫抖了起來。
”開槍...隊長!”
“開槍啊!!”
鋒利的指節已經撕開了這個士兵的肚子,但他卻在這一瞬間向上一蹬,猛地扯住了這隻怪物的脖頸,用自身重量將其向下用力一拽!
他的聲音已經變得沙啞,幾乎是用盡最大力氣朝著伊爾克吼道。
這是個完美的角度。
將近有兩米五左右的人形怪物無法抑製這個士兵在死前爆發出來的這股磅礴力量,不受控制地低下了身子,將大半個頭顱都暴露在了伊爾克的瞄準鏡裡。
但伊爾克並沒有聽他的。
相反,他突然衝了上去,重重一腳踹在了這隻怪物的腰間,如踢在混凝土上的反饋感讓他的腳骨感到了一陣鑽心的疼痛。
同時他將槍管抵在了怪物的頭顱一側,用盡生平所有詞匯對著它咒罵著。
這個士兵終於失去了所有力氣,怪物憤怒地一擺手臂,把這具殘破的軀體徹底甩開,同時以冰冷的眼神看向一側,看向這個不知死活居然敢靠近它的家夥。
在它抓向伊爾克的一瞬間,槍聲也終於在這片森林裡回蕩開來!
“砰!”
岡扎羅上校一巴掌重重地拍在桌面上,震耳欲聾的聲響在這間臨時搭建而成的會議室裡回蕩開來。
“找不到?!怎麽會找不到?!三個活生生的人?!就這樣沒了?!”
“岡扎羅上校,他們身上所攜帶的定位裝置似乎已經徹底損壞,我們直接失去了對他們的位置掌握。”
一個教授惶恐地對他說道。
“該死....”
岡扎羅急促地喘息著,在這間會議室裡來回踱步著,忽然想到了某種可能,臉色驟然一白。
“能否定位出裝置失效前最後的位置?!”
“可以,岡扎羅上校。”
這個教授連忙點頭。
“好,讓幾個獵殺小隊相互照應,一起進入森林去找他們。”
岡扎羅收起憤怒的心情,衝著一旁的助手吩咐道。
“還有直升機,讓他們馬上沿著森林盤旋!一定要把他們找出來!”
“岡扎羅上校,我剛剛正想和您匯報一些情況...”
這個忽然遭受了無端怒氣的教授連忙整理了一下手中還熱騰的報告,朝著岡扎羅遞過去。
“這是最新的發現,我們在這些怪物的腦腔中發現了一種類似神經元的組織,它能夠發散一種超高頻的聲波,我們猜測這種聲波能夠使得這些怪物以特定的方式進行交流,好比一個蜜蜂群體裡的工蜂,這應該是它們最新進化出的功能,我認為我們必須讓所有獵殺小隊都提高警惕,目前金屬震爆陷阱的成功率也在愈發降低,我們懷疑這些怪物正在以特殊的方式適應著....”
教授語速急促地向岡扎羅解釋道,但正在飛快翻閱這份報告的岡扎羅還未等他說完,就抬手製止住了他。
“為什麽不早說??”
“...這是最新的發現,我已經以最快的速度朝您匯報了。”
這個教授無辜地回答。
此時,在這個由軍工帳篷充當的會議室外,忽然響起了一陣喧鬧。
“F**K!!”
岡扎羅身體一緊,重重地罵了一句,連忙衝了出去。
渾身鮮血的伊爾克已經近乎昏迷,僅存的一隻手正死死地握緊兩條被血液浸濕的紐帶。
那是每個獵殺小隊手臂上環繞的身份象征。
在看著那隻怪物緩緩倒地後,伊爾克哭著跪在地上拚命翻找著,像是在一堆由殘肢斷軀構成的地獄裡尋找救贖的罪人。
怪物臨死的掙扎在他的手臂上留下了一道巨大的傷口, 為了避免失血過多,他只能將大臂用隨身攜帶的布帶緊緊纏起。
雖然保住了命,但這樣的結果便是大臂徹底壞死。
“醫生!!醫生!!”
幾位士兵抬著他朝著帳篷跑去,漲紅了臉拚了命地大喊。
伊爾克以驚人的毅力拖著殘軀走回了駐扎點,在看到幾個巡邏的士兵時,他終於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踉蹌地倒下,已經發不出任何一絲聲音。
幾個身穿白褂的醫生應聲趕來。
“往裡面抬!!”
為首的男醫生摸著他的脖子,就像是摸著一塊冰冷的石頭。
他扯開殘破的衣服,手掌感知著胸膛,心臟還在以微弱的節奏跳動著,仿佛不屈的戰鼓,永遠不會停止。
男醫生的手忽然一抖,這個士兵的全部特征都代表著他可能已經死亡。
但如此沉重的跳動感卻狠狠地打了自己的臉。
他到底經歷了什麽?
一旁聞訊趕來的岡扎羅也看見了這一幕,他緊跟在擔架的一旁,看著伊爾克無比蒼白的臉色和一道幾乎縱貫整條手臂的猙獰傷口,心臟忽然間重重地揪了一下。
他想伸手掰開伊爾克的手掌,取出那兩條皺巴巴的紐帶,卻發現僵硬的手指早已經嵌入布料裡,像是頂入木板的釘子。
“一定要救活他,醫生...”
岡扎羅忽然說不出話來了,呼了口氣,眼眶微紅,腳步一滯,只能看著醫生們將擔架送進一個巨大的帳篷。
於此同時,他掏出對講機,聲音顫抖地大吼:
“所有獵殺小隊!原地待命!防守邊界!禁止進入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