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霍裡厄的郊外停了下來,仿佛是福至心靈一般。林克跳下馬車,他看見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是安娜,她銀色的長發因為被風吹動而輕輕的飛舞,她淡藍色的同光在理查德手中煤油燈的照耀下閃耀著銀色的光。
她就那樣靜靜的看著林克。
林克突然發現她變了,變得成熟了,不在那樣粘著他。
是啊,她是神,不能以尋常的眼光去看待她,學會人的一切對她來說只不過是雜眼之間而已。
對人類世界,祂們擁有可怕的適應力。
林克沒有動,他現在心情很是複雜。
他不明白,自己對安娜到底是什麽樣的一種感情。
把她當成自己的孩子,小貓,小狗?
還是喜歡她?
這讓他非常的疑惑,他似乎非常貪戀把她帶在身邊的,感覺,就像是一種深深的刻在血液裡的東西。
他就是喜歡這樣。
這讓他很奇怪。
他不懂什麽是愛,他兩世為人加起來,談過餓得戀愛屈指可數。
而這屈指可數的幾次,都是別人先對他表白,然後他順勢答應的。
他不明白刻骨銘心的愛一個人的感受,但是從他自書本裡得來的經驗來看,這應該不是愛,他沒有那種刻骨銘心的感覺。他只有被拋棄時的難過和恐懼。
他想,或許是他把情緒傾瀉在了安娜身上。
他的內心深處有恐懼。
對於這個世界,對於安德莉亞。
安德莉亞召喚了他,他是異類。
而這個秘密,安德莉亞是知道的,雖然她沒有說,林克也給出了敷衍過去的理由,但是他的內心深處還是有著恐懼。
秘密泄露的恐懼,他在心裡是不信任安德莉亞的。
他在努力的維持和安德莉亞的友誼,就像是在演戲,演一個被召喚來的另一個大陸的無辜之人。
他害怕泄露自己是外來者的秘密。
他說到底還是一個普通人,他對這個世界有著深深的恐懼。
這恐懼讓他說不清楚,所以他一直小心翼翼的。
但是在安娜的面前他不用,他們好像都不用隱瞞什麽。
她是神。
他是異世界的來客。
從本質來說,他們都是一樣的,都是無家可歸的孩子。
一個是神。
一個是螻蟻。
但是他們都無家可歸。
所以他從內心深處把安娜當成了同伴,他畏懼她的力量,卻又貪戀和他在一起的時候。
她的依賴也讓他深深著迷。
所以在安娜消失的那一刻,他才會那麽失控。
但是林克還是有點疑惑,他的情緒反應似乎也太大了。那時候,那種從血液裡湧出的憤怒與難過幾乎吞噬了他,這讓他很不解。他從來都是一個冷漠的人,從來不會因為任何人的離開而過分傷心。
他是一個很少有情緒的人,但是在這個世界上,很多時候他都不得不扮演什麽。
在悲傷的事情面前悲傷,在高興的事情面前高興。
時間久了,他就忘記了,自己是什麽樣的。
很多時候,他作出了悲傷難過的表情,內心深處卻毫無波動。
所以他不理解,自己為什麽會這麽難過。
這時候,正常的他應該會有一點難過,然後不久後就忘記了這件事, 他是個很能安慰自己的人,
他習慣了為自己找借口去釋懷那些讓他痛苦而又無力的事情。人的一生中有太多這樣的事情了。 所以那時候,他不該憤怒才對。
可事實上,他確是失控了。
“安娜,我來接你回家。”林克伸出了手。
安娜輕輕的看著他。
她笑了起來,然後飛撲而至。
林克也笑了起來,她還是那麽依戀他。
“你去了哪裡?”馬車裡,林克看著安娜,輕聲問道。
“有個叔叔說要帶我去找林克……”安娜比劃著,雖然她不認識羅德隊長,但是林克還是知道那個人就是羅德隊長。尼達姆靜靜的趴在她的腿上,像是個真的寵物貓。
羅德隊長等人並沒有出現。
把林克等人送回家之後,理查德說有點要事要處理就離開了林克家。
折騰了一天,林克隨便給安娜弄了點東西吃之後就睡覺了。
這一晚,他坐了個奇怪的夢。
他走在一座黑暗的神殿裡。
神殿巍峨,那些頂天立地的柱子上刻著讓人恐懼的怪物。
有個人一直跟在他身後,神殿的燈光昏暗不明,他看不清那個人的面容。
但是,就好像,她這樣跟著他已經很久了。
諾大的神殿裡,只有他和她的身影。
不知道怎麽得,他又想到了那個坐在城牆上的人。
她又是誰?
是神殿裡的人嗎?
那他自己又是誰?
還是只是一個簡單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