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在淒清慘烈的夜,唱著悲涼沉昂的歌。
蕭布衣終於全力出刀。
他在敵手最有把握,最佔勝機的時候,給與對手致命的一擊。
他一刀就斬下了裴矩的一隻胳膊,右臂,帶毒的手臂!
蕭布衣收刀,回退,長刀嘹亮,氣象森嚴。他判斷極準,回退極快,裴矩五指從他胸口掠過的時候,蕭布衣感覺火辣辣的痛。
他胸前五道血痕,衣襟全破。
裴矩的手,比刀還要可怕。他若是慢了一步,只怕裴矩五指如鉤,就會把他的一顆心給挖出來!可再厲害的手,若是無法閃躲,也抗不住如月的單刀!
裴矩無從閃避,只能選擇斷頭、或者斷臂!
他還是選擇了後者,緊接著的功夫,抓住他腿的兩個人就已飛了出去,地上滾了兩滾,再也不動。裴矩一擊沒有得手,全身僵凝,不再進攻。他望著天空的斷臂,有如望著流星湮滅,飛花隨風,一時間神色恍惚,難以置信。他的血和旁人沒有什麽兩樣,他的手臂離開了軀體,一樣的孤單無依。
他縱橫天下數十年,竟然被蕭布衣砍了一隻手臂?
裴矩那一刻,沒有憤怒,不知為何,思緒飛馳,已到天涯。
蕭布衣歎氣。他砍了裴矩地胳膊。終究沒有取了裴矩地性命。不是他不想殺了裴矩。是他根本殺不了。那氣勢恢宏。難以匹敵地一招。還是被裴矩接了下來。
蕭布衣其實擅長逃命。但他這次沒有逃。他坐等楊善會。就是想斬了此人。可他沒有想到。裴矩竟然已和楊善會一起。
見到裴矩地那一刻。蕭布衣地目標就改成了裴矩。
這無疑是個驚天地想法。
可蕭布衣膽子就是天做地。當初誰都不認為他會拚張須陀。但他還是要和張須陀一戰。人這一生。有意義地事情要做幾件。在別人眼中沒有意義地。當然也要做幾件。
無他。自己喜歡而已!
這個理由對別人來說或許不夠,但既然能說服自己,何必管上許多?
相對而言,殺了裴矩,當可一勞永逸,給太平道以重創,讓太平道真正的回復太平。可裴矩絕非那麽容易去殺,蕭布衣的陷阱殺局,早在對抗楊善會手下的時候,就已經布下。
地上有四個死人,其實完好無缺。
他們裝死布局,就要配合蕭布衣痛下殺手。
蕭布衣左支右絀,不過是想裴矩麻痹大意,不過是想讓裴矩輕視自己,然後他在最不可能的情況下,號令手下纏住裴矩,抓住一閃即逝的機會,毅然出刀!
他本來要斬裴矩的腦袋,但裴矩畢竟非同凡響,生死關頭,電火刹那,終於還是掙脫了兩個死士,身形退後,還來得及抬臂擋擋。
蕭布衣一刀隻斷了裴矩的手臂,卻差點被裴矩開膛破肚。
這一場戰下來,屍體狼藉,蕭布衣幾處受傷,拚了死士,不過換了裴矩的一隻胳膊。
值不值?蕭布衣不知道,可他知道的是,不是任何事情都要看值不值才能出手,他做了,就無怨無悔。
裴矩已斷臂,血流不止,可他武功尚在,他還會不會出手?
蕭布衣不知道,可西梁勇士已士氣大振,因為他們已見到,有一隊勇士已浴血殺到山腰,敵手後方大亂。
‘啪’的一聲,手臂終於落在地上,還滾了幾滾,觸目驚心。
裴矩突然放聲長笑道:好一個蕭大鵬!”
他話一說完,人影一晃,蕭布衣凝神以待,這才發現裴矩不再進攻,而是沒入了黑暗之中。
裴矩武功滔天,就算斷了一隻手,也是無人能擋!
裴矩雖是沒入了黑暗之中,可還是留下一句話,隨風傳來,“蕭布衣,血債素來血來還,不想大鵬斂翅,雄鷹振翼,我天涯今日落敗,終究討回之時!”
聲音飄渺激蕩,轉瞬人已行遠。蕭布衣大汗淋漓,這才覺得前胸後背,四肢百骸,無一不痛。
方才那一戰,是他生平以來,最為艱辛、辛苦、生死一線的一戰。
想著裴矩最後幾句話,蕭布衣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父親蕭大鵬和裴矩,又有什麽恩怨?他知道裴矩還不死心,他卻已不怕。由當初全無還手之力,到今日的斷天涯一臂,蕭布衣已不畏懼裴矩。
或許下次再見的時候,留下的不是手臂,而是人頭落地!
他沒有去助思楠,只因為那面勝負已決。
在蕭布衣和裴矩分出勝負的時候,楊善會和思楠隨後就分成了勝負。
勝負其實微妙非常,蕭布衣若勝,思楠可能會勝,蕭布衣若敗,思楠都可能送命!
楊善會一直不急不躁,因為他有一個十成的把握,那就是裴矩不可能輸。所以他一直等思楠心亂、不安的時候再出絕命一槍。
但他從未想到過,裴矩竟然斷了手臂,落荒而逃。
楊善會用兵如神,百戰百勝,就是因為會算,能算,算無遺策。可他打破頭也想不到,裴矩會敗!
這根本是沒有可能的事情。
當初天涯驚天一戰,能製住天涯的只有昆侖,就算僧粲都和他激戰不休,難分難解,蕭布衣竟然能擊敗他?
或許天涯真的老了?或許天涯輕敵了?或許……楊善會想到這裡,無以為繼,心已亂、算已傷。
他本坐等思楠心亂,卻沒想到先亂的卻是自己。楊善會不等結果,已做決定。
要走!馬上就走!蕭布衣要過來援手,自己可能走不掉!
不等裴矩聲音消盡,不等蕭布衣目光移來,楊善會已爆喝聲中,槍卷狂風,全力一擊。
思楠正衝天而起,一劍刺來。
一劍光華,衝破夜的暗,如狂濤扁舟,似雨中孤燕,破風斬浪,執著不休。
楊善會一槍擊空,撤槍再擊,已中長劍的劍身。‘嚓’的一聲響,長劍已折。楊善會微愕,卻不再考慮,腳尖連點,已倒退數丈。思楠蹙眉拂袖,手腕舒展。斷劍兩截,已如電閃,跟隨楊善會沒入黑暗之中。
黑暗中,隻余一聲冷哼。
思楠這才翩然落地,眼中茫然。緩步走上前去,見到斷劍已不在,不知是刺中了楊善會,還是被他帶走。思楠立在那裡半晌,歎了口氣,扭頭望
蕭布衣已不見!
突然感覺有些寂寞,突然有些不甘,思楠這一次,並沒有跟隨蕭布衣而去,可還是忍不住在想,蕭布衣到底去了哪裡?
蕭布衣去了山下。
他聽到衝上來接應的勇士,說裴行儼第一個趕來接應,正在和羅士信激戰的時候,馬上衝向了山下。
他不怕裴行儼不敵羅士信,只怕裴矩、楊善會對其下手。
二人吃癟,怒氣難免撒在裴行儼身上。
裴行儼勇猛難擋,可他絕對擋不過裴、楊兩人中的任何一人。
他飛衝而下,那一刻,甚至忘記了通知思楠。可人在狂奔,清風拂面的那一刻,他才回頭望過去,匆匆一瞥,只見夜的沉。
裴矩、楊善會一走,殺手遽然散去。如狂潮勢盡,撤的無聲無息。
可蕭布衣一路行來,最少已見三四百具屍體。鐵矢殺傷之強,讓人觸目驚心。
這一戰,慘烈之處已不下水。
蕭布衣這一仗,又折了唐正和鐵江兩個高手,身邊的西梁勇士折損過半,更重要的是,他埋伏地上假死的兩個高手也已斃命,那是在東都勇士中選拔出,還排在張濟之上的勇士。張濟已成名,可他之上的高手,屈指可數,卻還是默默無聞。蕭布衣惡鬥竇建德、裴矩和楊善會,可說是損失極大,他不能再承受裴行儼的損失。
疾風割面,心中怒火熊熊,可蕭布衣還是心驚方才的一役。舉目望過去,山腳處靜寂無聲。
難道裴、羅已分出了勝負,裴行儼究竟如何?
蕭布衣腳下生風,直掠了過去,然後就看到一個孤單偉岸的身形,立在那裡,一動不動。
“行儼?”蕭布衣心口砰砰大跳,喚了一聲,他看出那是裴行儼,可裴行儼難道……
風吹草動,裴行儼終於動了下,抬頭望過去,欣喜道:“西梁王,你無事就好。”
蕭布衣舒了口氣,欣慰道:“行儼,你來了!”
裴行儼上前幾步,見蕭布衣嘴角溢血,慌忙單膝跪倒:“末將救援不利,還請西梁王責罰。天幸西梁王無事,不然末將百死不能恕。”
“敵手突如其來,我也措手不及。你來的其實已經很快,何罪之有?”蕭布衣笑道,上下打量著裴行儼,發現他滿身灰塵,不見傷痕,略有心安,“羅士信呢?行儼,你果然非同凡響,竟然打跑了羅士信!”
他這種推斷倒是合情合理,因為這裡石裂樹折,的確是一場大戰後的痕跡,可現場並沒有屍體,這麽說羅士信也已走脫?
裴行儼眼中突然閃過絲古怪,澀聲道:“其實是他救了我一命。”
蕭布衣皺了下眉頭,“此言何解?”
裴行儼道:“方才我和羅士信交手的時候,突然有一人突襲我……”
原來裴行儼和羅士信均為當世虎將,武功幾乎可說不分上下。翻滾騰挪激鬥中,裴行儼勝在氣勢,羅士信卻多於變化。
二人棋逢對手,打的難分難解,僵持不下。
裴行儼數次想要衝到山上,可都被羅士信所攔,可羅士信要想擊敗裴行儼,也是殊為不易。
二人相鬥多時,羅士信已有不耐,他氣勢被裴行儼所壓,本想避其鋒銳,擊其惰歸,卻不想裴行儼氣勢如虹,逼的他東躲西藏。
可他不想再藏,不想再躲,他已疲,他已倦。長嘯聲中,羅士信在絕不可能的時候,衝天而起,一槍刺出。
裴行儼正等此刻,上前一步,挺槊擊出。
二人方才試探多時,這一刻轉瞬就要分出生死。
裴行儼雖勇,卻是有勇有謀,跟隨蕭布衣多年,亦是謀後後動。
;,心中微喜。他有信心在羅士信槍到之前,擊他個透明的窟窿。可裴行儼判斷雖準,還是忽略了羅士信的槍!
羅士信的槍,本是經過太平門巧匠所研製,奪魂取魄變化無常。
槍分三截,可長短收縮,這在近身之戰中,使用靈活,可說極為犀利。
可最厲害的並非槍身的構造,而是槍頭可爆射而出。
但羅士信少用這殺招,因為他一直未有機會來用。
可這次,他真的想用一次。他置身於死地,知道裴行儼必定來攻,二人玉石俱焚,或許就在裴行儼馬槊洞穿他胸口的時候,他的槍尖已能刺穿裴行儼的咽喉。
羅士信沒有勝出的把握,沒有躲過裴行儼一擊的把握,可他還要試一試。
他已不耐,生有如何,死又如何?
若能一槊做個了斷,豈不少了許多無窮無盡的痛苦?
二人一沉凝,一騰空,馬上要殺手盡出的時候,一人陡然從黑暗中竄出,一槍刺向裴行儼的後心。
那槍極快、極狠、極為的恰到好處!
裴行儼躲得過羅士信的殺手,就躲不過那人的鐵槍!若要躲那人的鐵槍,勢必要喪命在羅士信的槍下。
裴行儼大驚,心中亦是大恨。他恨羅士信的背信、厭羅士信的棄義!張將軍乃大隋第一將,他仰慕已久,沒想到卻死於羅士信的背叛。今日一戰,他為張須陀而戰,為心中正氣而戰。
雖死,必殺羅士信!
主意已定,裴行儼只是側下身子,想要避開後心要害之地。可長槊去勢不減,呼嘯而出。他或許死,可也要和羅士信拚個玉石俱焚!
生死之間,裴行儼反倒沒有畏懼,嘴角帶笑。將軍難免陣前亡,他裴行儼這一生,已無憾!
裴行儼一槊擊出,驚天動地,羅士信也終於出了殺招。他五指一緊,長槍毒蛇般的貼長槊而過,‘咯’的一聲輕響,槍頭驚虹般打出,寒光一點。
裴行儼心中微寒,不及閃躲,槍頭已從他脖頸而過,怒射裴行儼背後偷襲之人!
裴行儼微怔,他不信羅士信是錯手!羅士信竟然幫他?念頭一轉,他手腕一振,長槊已偏了幾分。
那人正以為可一槍得手,哪裡想到禍起蕭牆!槍頭極快,已到面前。那人身手不凡,危機關頭,一個倒仰,長槍自然擊空。
槍頭擦面而過,帶出一溜兒鮮血!
裴行儼長槊擊偏,可還是來不及控制方向,‘哢嚓’聲響,槊頭擊中羅士信的肋下,鮮血淋漓,不知道擊斷了幾根肋骨
。
羅士信落下來之後,晃了兩晃,卻是望向裴行儼的身後,裴行儼扭頭望去,只見偷襲那人已沒入黑暗之中。
暗夜中,只見鮮血沿羅士信身軀流下,滴滴答答,聲音雖是輕微,聽到裴行儼耳中,卻是驚心動魄。
他一時間,竟不知道如何面對羅士信。
方才還要拚個你死我活,可現在,他已下不了殺手。
羅士信目露慘然之色,“你為何不殺我?”
裴行儼長槊戳地,凝聲道:“我欠你一命。”
羅士信臉露冰冷之意,“我不是要救你,我是要殺他!你不要以為我救了你性命,生死未定,動手吧!”
他槍頭已失,手握的宛若镔鐵棍子,雖是受傷頗重,可竟然還要動手。
裴行儼收槊,冷冷道:“你打斷我三根肋骨,我再和你動手。裴行儼做事不擇手段,可還不是趁人之危之輩。”
羅士信望了片刻,歎道:“我只怕又要失信。”
“你說什麽?”裴行儼不由皺眉。
“我本說過,不死不休,可看起來,你不想殺我,我也有他事在身。”羅士信目露沉吟之色,“既然如此,我們可改日再戰。”他說完後,以槍拄地,緩步的向河北軍營的方向行去。這時候兵士早就回轉救援,只剩下他孤孤單單。
裴行儼微愕,望著羅士信離開的方向,若有所思,這時候蕭布衣趕到。
聽裴行儼講完一切,蕭布衣皺了下眉頭,顯然也有些不理解羅士信的作為。猜測襲擊裴行儼的人,多半就是楊善會。一來楊善會用槍,二來若是裴矩出手,只怕死的就是裴行儼!
裴矩是個狂傲的人,可這種人,有時候,也不屑對尋常之人出手。
聽蕭布衣將一切大略講講,裴行儼握緊拳頭,恨聲道:“這個楊善會,我遲早會他一會。我隻以為他是名將,卻不知曉,還會做這些偷襲的把戲。”
遠方火光衝天,殺聲陣陣,蕭布衣並不著急,抬頭望月,良久才道:“其實都是殺人,偷襲,暗算都沒有區別,後果只有一個,那就是死!今日我若不暗算裴矩……”
“西梁王,你是迫不得已。”裴行儼忙道。
蕭布衣笑笑,神色落寞,“若有更好、更省力的法子,只要能殺了裴矩,我都會使用。此人神出鬼沒,武功極高,想要殺他,並不容易!”
裴行儼歎道:“的確如此,末將有心殺賊,卻無從找尋。西梁王武功蓋世,殺他還是如此吃力,我更是不能。唯一剿殺的他辦法,就是倚仗人多來困。可這人狡猾非常,想讓他入彀,談何容易?”
蕭布衣肅然道:“行儼,你跟隨我多年,我對你的感情,絕非廟堂那麽簡單,你、李將軍、世績三人,可說是我最為倚重的三將。沒有你們,就沒有我的今日。”
裴行儼臉上有絲感動,只是道:“西梁王言重。”
蕭布衣道:“我知道你這人為人重情重義,雖你我眼下聚少離多,但兄弟之義只有更濃。可有時候……”略微沉吟下,蕭布衣才道:“羅士信這人無論如何,已是我等大敵。他或許今日……可行儼你可知道,水一戰,他來指揮,殺了我們多少西梁軍士?”
裴行儼垂下頭來,低聲道:“末將知錯。”
蕭布衣拍拍他的肩頭,含笑道:“我並沒有怪責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說,兩軍對壘,並無情意可言,那樣對兵將不公。”
“西梁王,你放心,若有機會再對羅士信,我不會留情。”裴行儼正色道。
蕭布衣舒口氣,“我只怕……他這次觸怒了楊善會,不會有好日子過。”傾聽河北軍營的動靜,蕭布衣道:“河北軍的抵抗,並沒有我們想像中的那麽有力。”
裴行儼道:“河北軍已軍心渙散。秦將軍已加強了攻勢,看能否一舉擊潰對手。”
蕭布衣讚許的點頭。兩軍對決,並非一成不變,當看對手應變來制定打擊策略。秦叔寶伊始的時候,不過是配合蕭布衣的煙火,出兵擾敵。可在擾敵的過程中,發現對手的弱處,馬上轉變了策略,開始如鐵錘般擊上去。
今夜,已注定無眠。
河北軍既然有裂縫,秦叔寶就加速他們的破損,蕭布衣望著遠方烽火連連,搖搖頭道:“行儼,還記得竇建德成名一戰嗎?”
“當然記得,竇建德當初勢力薄弱,隻帶二百多死士擊潰薛世雄數萬大軍,是以一舉成名,成為河北霸主。”
蕭布衣譏誚的笑笑,“只可惜,風水輪流轉,今日的竇建德,只知道坐在往日的功勞簿上緬懷,卻不知不覺的變成昔日的薛世雄!我雖不能用二百多兵士衝垮他的大營,可看起來,他實在已支撐不了多久!”
羅士信沒入黑暗之中後,這才撕下衣襟,簡單的包扎了肋下。
裴行儼那一槊,實在很重,若非裴行儼稍偏了幾分,他的脊柱說不定都被擊斷。羅士信在出手幫助裴行儼的時候,不是不知道會死,可他不在乎。
一個對自己生死都不在乎的人,早不怕死,可他還不能死,他突然想到了一個可怕的事情,他堅持去見竇建德。
抄小路回轉營寨,早有兵士迎上前來, 見羅士信渾身是血,不由都是臉上變色。
羅士信倒還清醒,只是道:“帶我去見長樂王。”
不等到了營寨前,竇紅線早迎了上來,見到羅士信受傷,心中針扎般的痛。不等多言,羅士信已衝入營帳,嗄聲道:“長樂王……”
他才要說些什麽,突然收聲,只因為他見到營帳中除了竇建德外,還有一人。
那人方方正正,鐵鑄一般,可雙眸泛著光寒,死死的盯著羅士信。他臉上一道新傷,還在泛著血絲,羅士信卻已認出,這人不是旁人,正是他方才所傷的偷襲之人,楊善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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