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衣面對李子通的威脅並不畏懼,回的不急不緩,表子通聽到耳中卻是臉色微變,大為頭痛。
李子通來到雍丘暗算蕭布衣當然是經過精心周密的算計,他這個人心機很深,行蹤也神秘,只因殺了蕭布衣報酬頗為豐厚,這才引他心動。
這世上本來就是弱肉強食,適者生存,在李子通看來,向來多蕭布衣一個不多,少蕭布衣一個不少,李子通一直覺得,有利可圖的事情,老爹都可以出賣,何況是殺個小小的蕭布衣。
他聽說過蕭布衣,被京都來的百姓吹的神乎其神,可那畢竟是很遙遠的事情,沒有身臨其境的人,旁觀起來總是覺得輕松,他覺得算計諸多已經完全夠用。他知道蕭布衣順通濟渠南下,早早的安排妥當。先是讓幾個手下冒充瓦崗軍,到河道上刺殺蕭布衣試探下動靜,這附近是瓦崗軍活動的范圍,所有的散匪遊勇都是冒充瓦崗的旗號,充充場面,當然能殺了蕭布衣最好,殺不了也是試探下蕭布衣的實力。可沒有想到的是,蕭布衣的實力沒有試探出來,他派出去的手下已經死了大半,甚至他的手下沒有上了蕭布衣的船,甚至蕭布衣還沒有出手。他一計不成當用二計,讓手下鑿穿蕭布衣的船!只要船沉了,他倒沒有指望淹死蕭布衣,可蕭布衣沉船後當留在雍丘,那時候他就可以實施第三步計劃。船雖沒沉,可是蕭布衣畢竟留了下來。他早有內線在蕭布衣的身邊,那當然就是周定邦!他讓周定邦引張慶去了賭場,扣下張慶,然後把孫少方和蕭布衣引過來,孫少方就由周定邦來解決,當然蕭布衣就是由他和張金稱聯手殺掉。
張金稱也是悍匪,當然也是不得志那種,這年頭起義簡單。只要有點能力。有點威望。振臂一呼,很多被逼地沒有活路的人都是聚了過來,尤其是以山東河北兩地為甚,只因為這兩地最是靠近高麗,每次征討高麗的時候都是賦稅最重,死的最多,可起義雖然容易。想要做大卻是艱難,只因大隋還有名將張須陀!張金稱聚眾幾萬的時候,就被張須陀發現了苗頭過來圍剿,打的潰不成軍,幾萬變成了幾百。他李子通也是如此,山東河北河南只要有張須陀在,任誰都是討不了好去,李子通在長白山一帶無法發展。只能帶著手下轉戰江淮看看運氣。這時有人聯系他,說殺了蕭布衣,酬金是黃金五百兩。甚至可以先預付一成的定金。
黃金五百兩對於李子通而言,實在是筆相當巨大財富,李子雄接到定金後怦然心動,有了這筆錢,他當然可以拉起一隻優良裝備的隊伍出來,有人有錢或許還能成大事。就算不起事,這些錢也夠他舒舒服服地過上一輩子。他碰到了張金稱,二人一拍即合,就在賭場布下了圈套,李子通為求穩妥,甚至讓手下去抓重病地貝培,自己則是假裝副都尉,和張金稱胡驢演出好戲,保護蕭大人地時候借機乾掉他,這在李子通看來已經是天衣無縫,可他卻是沒有想到,這樣都是殺不了蕭布衣!
終於知道這黃金五百兩不是那麽容易到手的時候,李子通隻指望手下把貝培帶過來,借以要挾蕭布衣,可見到蕭布衣若無其事的樣子,言辭中的力量讓人心寒,他又覺得就算帶來了貝培也不見得是什麽好事,他心中甚至有一絲後悔,覺得得罪了蕭布衣,要是不殺他,以後肯定是天大的麻煩!可他現在卻已經沒有了回頭路,只能拚死一搏。
猶豫的時候,賭坊的賭徒都已經散了出去,賭坊中李子通這面魏五已死,臨時招來地打手早就逃命去了,胡驢也是風緊扯呼,下落不明,能夠倚仗的只剩下張金稱和帶來的幾個手下,當然還有周定邦,只是周定邦是伏兵,指望出奇製勝,武功並不算高,動用一次後已經沒有了太多的作用。蕭布衣那方也只有孫少方和那個護衛,按理說的話,自己還有殺蕭布衣的把握。斜眼見到桑月嬌不知道什麽時候醒過來,偷偷向賭坊的門口爬去,只是沒有人顧及到她。李子通心中冷笑,知道婊子無義,她剛才暈倒都是在做戲,這女人手頭有兩下子,可你指望她和你上床還行,要是指望她陪你拚命那是難過登天。
想到這裡,李子通已經打定主意,殺蕭布衣的計劃不變!拱手向張金稱笑道:“張兄,今日你我聯手去殺一人,實在是前所未有。殺了蕭布衣,以後李子通唯張兄馬首是瞻,有福同享!”
張金稱緩緩點頭,撇了手上地斷劍,撿起了把長刀,方才他被蕭布衣一掌拍在胸口,氣血翻湧,差點嘔出血來,這會兒終於順暢了氣息,卻是驚駭蕭布衣地武功,簡直聳人聽聞。他聽李子通說,這家夥不過是走裴閥的關系,混了個太仆少卿,如今受人保護南下來作威作福,本以為殺他和殺雞一般,可看起來蕭布衣比武侯府的武衛還要扎手!張金稱估計眼下形勢和李子通無異,知道除了死戰外,已經沒有他法。不過他這幾年就是在死人堆打滾,拚命倒也無懼。
李子通卻是腳尖一挑,鎖鏈在手,長聲道:“你們幾個先殺了那兩個狗腿子再說。”
他打算地極好,讓手下殺了孫少方和張慶,然後再合擊蕭布衣,可他忽略了一點,蕭布衣不是他的手下,也向來不按套路出牌,他吩咐才下去,蕭布衣就已經行動。他一個掃堂腿下去,地上所有的東西都是霍然而起,‘呼’的聲向李子通張金稱打去,這裡面不但包括銅錢銀豆,當然也有木屑斷刀,李子通張金稱都是身經百戰,不敢大意。撥打襲來
凝神以待蕭布衣隨後的攻勢!
蕭布衣卻是不來,反倒倒身退去,李子通惱怒,厲聲道:“莫要放走了蕭布衣。”
他和張金稱都是長身而起,追了過來,卻發現蕭布衣已經一腿踢飛了來攔地一個賊匪,手中短劍一晃急刺。已經削斷另外一人的長刀。順勢刺入了那人的胸膛。另外三人都是駭然。想不到這人功夫如此高明,兩個轉頭就跑,還有一人壯起膽子來攔,卻被蕭布衣一肘擊在了胸口,倒飛了出去,地上滾了兩滾,再也爬不起來。
蕭布衣瞬間解決了三人。用力前竄,避開了李子通和張金稱的襲擊,回轉身來的時候,守在破廟的大門處,短劍一橫,微笑道:“不用急,我們慢慢來,我只怕他們打擾了我們的雅興!”
張金稱和李子通見到蕭布衣舉手投足都是犀利異常。大為頭痛。感覺獵物變成了自己,蕭布衣放聲長笑道:“李子通,今日暗算我的人。不會有好下場!”
他聲音滿是豪氣,李子通握住鎖鏈地手都有些發抖,陡然間聽到蕭布衣厲喝一聲,回掌拍去,轟隆一聲大響,廟門嘩啦啦地倒了半邊,蕭布衣踉蹌向前幾步,背心赫然插了把匕首,鮮血淋淋!
這下變生俄頃,實在出乎太多人地意料,孫少方見到蕭布衣先為他們解決難題,立威先殺了三人,心中感激,本來想要先殺了周定邦這個內鬼,哪裡想到蕭布衣居然中了暗算,不由大驚失色,上前扶住蕭布衣道:“蕭大人,你怎麽了!”
李子通見到蕭布衣打爛廟門,一掌之威竟至如斯,大驚失色,可見到他被插中要害,又是大喜,卻不知道哪裡出來的強援相助,只見胡驢著腰,腫著臉,臉上血跡未乾的從門口處閃了出來,含糊不清的冷笑道:“你,你打掉了我的牙,我就要了你的命。”
胡驢受傷看起來也不輕,說完在咳,但他顯然也是個狠角色,居然一直守候在門口,伺機暗算蕭布衣,竟然一擊得手!
蕭布衣怒聲道:“胡驢你這個小人,今日不殺你,我……”他說到這裡,咳嗽連連,以手掩嘴,無力為繼。他後心要害命中一把匕首,現在還能站立已經算是奇跡。張金稱李子通大喜,再不遲疑的飛身而起,刀光閃爍,鐵索縱橫,已經向蕭布衣兜頭打來。孫少方厲聲喝道:“張慶,背大人先走。”
他一聲斷喝後,陡然衝了上去,長刀連閃,就想攔住李子通二人,李子通張金稱如何把個禁衛放在眼中,張金稱要殺蕭布衣心切,空中身子一轉,已經繞過了孫少方,李子通空中鐵索飛出,纏住孫少方地單刀,只是一抖,孫少方扛不住大力,單刀已經脫手,李子通再一抖手,鐵索倏然飛出,已經擊中孫少方的肩頭。他這一擊極為沉重,暗想孫少方就算肩骨不碎,也是會躲閃到一旁。
沒有想到孫少方雖是做人圓滑,關鍵的時候悍不畏死,悶哼一聲後,不進反退,居然去抓李子通的雙腿,李子通空中腿法如電,‘乒乒乓乓’瞬間已經出了四腿,孫少方被他踢的吐血,卻是一步不退,奮起神勇抓住了李子通的腳踝!
李子通大驚,沒有想到孫少方不躲不閃,不要命的隻為來纏住了他,他本沒有把孫少方放在眼中,隻想擊退孫少方,全力去殺蕭布衣,是以並沒有出了全力,卻沒有想到大意之下,居然被孫少方纏住。孫少方嘴角溢血,抓住李子通的腳踝,愣生生將他扯了下來,反手就要抱住他地小腿!
那面地張金稱已經到了蕭布衣的身邊,見到蕭布衣踉蹌向門口逃命,冷笑一聲,刀尖急點他的背後,蕭布衣到底還是身手高強,及時回身用寶劍去削來襲地單刀,只是張金稱早就防備了他削鐵如泥的寶劍,手腕急翻,霍然變招,刀背擊在劍身之上,蕭布衣無力之下,已經被他擊飛了寶劍。胡驢見到蕭布衣逃命,本是早早的躲到一旁,見蕭布衣寶劍失去,膽子壯了起來,飛身過來,一把從背後抱住了蕭布衣,大聲道:“殺了他!”
張金稱大喜,長刀再閃,切向蕭布衣的脖頸。胡驢和蕭布衣抱在一團,他這一刀下去,蕭布衣可能人頭落地,胡驢多半也是不能幸免。可是他素來心狠手辣,做事只求成功,哪裡管得了許多,胡驢微不足道,死了也是無所謂。只是刀砍下去之時。心中多少覺得有些不對。在他地心目中,胡驢本來不是這種拚命之人!
長刀斬落,那面的李子通終於掙脫了孫少方,長身飛起撲了過來,他雖然恨極孫少方,卻是知道輕重,明白眼下的當務之急就是殺了蕭布衣。其次就是張金稱!
不錯,在他心目中,張金稱就是他今夜要殺的第二個人。此人是他的幫手,只是此人不除,蕭布衣死了,五百兩黃金難免分出去一半,子通當然不會做這種虧本的買賣!
他人在半空,目標卻是張金稱的後背。突然間發現他還是先完成第一個目標的好。蕭布衣暫時還死不了!
蕭布衣斷喝一聲,胡驢滾地葫蘆一般地被甩到了旁邊,蕭布衣本是無力之下。卻是陡然加速,縮頭前竄閃過了必中地一刀,出拳擊中了張金稱地胸口。張金稱沒有提防有詐,悶哼一聲,連人帶刀的被打的飛了起來,倒飛的速度,也是駭人聽聞!
李子通知道不好,這個蕭布衣威風凜凜,殺氣騰騰,哪裡有半點受傷的樣子!陡然間身側的胡驢抬抬手臂,‘咯’的聲響,一道暗影向李子通疾射過來,正中他地脖頸,標出一道鮮血。李子通猝不及防,怎麽
生肘腋,胡驢居然會向自己下手,中箭的時候已經心白這人絕對不是胡驢!這一切不過也是一場圈套,只是此人是誰,難道知道自己要殺蕭布衣,早早的布下了殺局,蕭布衣怎麽又和他配合的天衣無縫,可這怎麽可能?
但是無論如何,疼痛要他相信眼前的事實,李子通脖頸中了一箭,卻是空中急旋,不進反退,胡驢人在地上坐著,也不動彈,手臂虛指,又是‘咯咯咯’的幾聲響,暗影重重,打的卻是李子通的退卻之路。李子通畢竟不同凡響,手中鐵索橫出,圈住了窗棱,再一用力,整個人陡然衝天而起,撞裂了屋頂,再是一晃,已經不見了蹤影。
張金稱被打地七葷八素,筋骨欲斷,見到李子雄逃命,心中暗罵,知道自己也只有逃命,見到門口地道路不通,卻是毫不猶豫的向牆上撞過去,‘轟’的一聲巨響,轉瞬泥牆出了大窟窿,他也是逃命不迭,轉瞬沒入了黑暗之中。
蕭布衣沒有起步去追,只是握緊了拳頭,斜睨著桑月嬌道:“你在做什麽?”
桑月嬌不知什麽時候到了胡驢地身邊,小心翼翼的站起,長刀不離胡驢的脖頸,看著蕭布衣的臉色道:“蕭大人,我什麽都沒做,我隻想求大人一件事。”
胡驢似乎站起的力氣都沒有,只是呆呆的坐著,不看帶有寒意的鋼刀,只是望著滿是暖意的蕭布衣,他畢竟還是來的及時,所以他覺得自己就算死了,也是沒有憾事了。
孫少方受傷不輕,肩頭痛的無法抬起,胸口也差點被李子通踹塌,實在是沒有力氣攔阻李子通過去,本以為自己和蕭布衣都要斃命在這破廟裡面,暗自懊喪自己托大,隻讓所有的人跟在外邊,卻不帶入到賭場。突然見到胡驢倒戈射傷李子通,張金稱被蕭布衣打飛逃命,蕭布衣被刺了一匕首,如今匕首還是掛在背心,竟然沒事人一樣,滿是神勇,不由覺得這個世界實在過於瘋狂。
蕭布衣冷笑道:“你擒住你們的人,然後要挾我一件事,難道不覺得很是滑稽?”
“我不覺得很滑稽,我只是很欽佩。”桑月嬌輕輕的歎息,“蕭大人何必明知故問,你當然知道他不是胡驢,他只是換了胡驢的衣服,然後把自己的臉弄的鮮血淋淋,可笑李子通張金稱聰明一世,竟然被假胡驢騙過。不過方才場面極其的混亂詭異,換作是我,多半也是中計了。這個假胡驢假裝在蕭大人你背上插了一匕首,讓他們信以為真你被暗算,這才放松了警惕,然後假胡驢裝作抱住蕭大人,讓他們以為蕭大人不能動彈,這才讓蕭大人一擊得手,擊退張金稱。殺傷高手李子通。高,這計策實在是高,只是能在片刻就想出這種計策的人更是高明!”
蕭布衣望著胡驢,心中不知道什麽滋味,他當然知道這個胡驢是假地,他更知道這個胡驢就是貝培!
他知道她的心意,他也知道她的任性,可是他更感動她的深情。
在他還在擔心貝培安危的時候。沒有想到貝培居然已經過來幫他。這件事從一開始。他就隱約覺察到了不對。周定邦實在表現的太想讓他去,可他和周定邦並不熟悉。孫少方當然也是看出了周定邦的不妥,及時的向他暗示,借口去茅廁地時候,多半就是找護衛來跟隨。可是如果周定邦不穩妥地話,那孫少方呢,到底是否穩妥?蕭布衣心中實在沒底。
他在賭場地時候。始終都是在觀察周定邦和孫少方兩人,他在說出借刀一用的時候,看似漫不經心,卻是留心孫少方的臉色,他發現孫少方不像有問題的人,最少在自己出手取孫少方腰刀之際,他除了錯愕,沒有驚惶。可後來的發展就算蕭布衣也是意料不到。貝培竟然及時趕來。蕭布衣不知道前一刻晃晃悠悠的貝培怎麽會有力氣跑了幾裡路,可卻知道這幾裡路對貝培意味著什麽。磨難,信念。對他的擔憂,當然還有對他地愛意!
她已經不是殺手,她更不是蕭布衣的護衛,可是她比任何時候都要關心蕭布衣的安危。
貝培早早的藏在廟門口,在蕭布衣守住門口的時候,低聲說了一句,‘和我做戲,我是胡驢。’
他當然聽得出貝培的聲音,雖然暫時不明白如何做戲,可是以他們二人的應變,做戲起來簡直可以說是天衣無縫。他見到了貝培的化妝後已經明白了她地想法,很多時候,演戲不必事先彩排一遍,刀光劍影中不會給你重來一次地機會。他假裝重傷憤怒,假裝大罵胡驢,果然引李子通和張金稱上當,這時他見到孫少方的拚命,內心更是感激。張金稱被擊退,李子通重傷,可是他現在不能去追,只因為孫少方也是重傷,貝培更是性命垂危!
“民女得罪了蕭大人,實在的誠惶誠恐。”桑月嬌握刀地手也有些發抖,她知道這是自己最後活命的機會。她不是不想走,而是等到到了門外的時候,已經見到門外滿是埋伏的黑影,那些當然不會再是李子通的手下,而是這個蕭大人的伏兵。她發現自己已經捅了馬蜂窩,這是朝中大員,她得罪了蕭布衣,不用說,不但賭場不用開了,而且很可能有牢獄之災,她當然不甘心,她沒有李子通和張金稱的本事,暗罵他們逃命不是男人,卻要為自己圖謀生活。當然她不知道自己現在是抱著個馬蜂窩,所以她還是以為自己很有機會,老天給了她一個機會,她詫異的發現這個假胡驢好像也是身受重傷的樣子,但是假胡驢既然和蕭布衣一夥,當然可以讓蕭布衣投鼠忌器,所以
的抓住了這個機會。當然她如果知道以後如何發展不要這個機會的。
“我可是沒有見到你的誠惶誠恐。”蕭布衣不動聲色,卻是盯著桑月嬌手中的刀,貝培現在看起來很虛弱,反抗之力都沒有,這是個危險的距離,“你放了她,所發生的一切,我既往不咎。”
桑月嬌心中有底了,她看了一輩子男人,當然從蕭布衣眼中看出了關切,“蕭大人以為我會相信你說的話嗎?”
蕭布衣並不急躁,相反在這種時候,他比任何人更耐心,孫少方掙扎的坐了起來,抹了下嘴角的血跡,地上就忍不住罵道:“你這個蕩婦,你難道不知道蕭大人說話向來是一言九鼎,我警告你,這是你最後的一次機會,你趕快扔了刀,你放棄了這個機會,你不會後悔,你不會再有機會後悔!”
桑月嬌拍拍胸口道:“哎呀,這位爺,我好怕呀,民女只有一條命,經不住你們這麽嚇的,不過這位爺當然也只有一條命。一命換一命,民女倒也不虧,只是這位爺出生入死,想必性命比起我要貴重太多了……”
她現在拿準蕭布衣不會用這個假胡驢做賭,當然要為自己討得最大的本錢,然後亡命天涯!
“你說錯了。”貝培終於說話。
“我說錯了什麽?”桑月嬌用刀壓住了貝培地脖子。臉上露出了凶惡,為了保命,狗急了跳牆,兔子急了蹬鷹,她當然也不會例外。
“我的命其實也不值錢。”貝培輕輕的咳嗽道:“我……”她話音未落,引桑月嬌去聽,然後用盡全身的最後一點力氣向前滾了去!
她病的實在不輕,現在已經是憑意志支撐。她在床榻上的時候。恨不得倒頭就睡。渾身軟綿綿的沒有力氣。可她清醒過來,知道蕭布衣有危險的時候,她不知道哪裡來地力氣,她對自己能趕到這裡都很吃驚,她為自己能奮起力氣做戲感覺到吃驚,她對自己還能襲擊李子通感覺到吃驚,她射向李子通幾箭地時候。隻感覺到胳膊上綁著大石頭一樣,李子通逃命之後,她再沒有了半分力氣,她甚至隻想躺下來,在她最松懈地一刻,桑月嬌製住了她,她感覺自己現在已經很沒用!
見到蕭布衣關切的眼神,貝培已經做了一個決定。她寧可死。也不會讓自己心愛的男人受一點委屈!她選擇了冒險一搏,她不想讓這個女人和蕭布衣講任何條件,她滾出去的時候。隻覺得脖頸處一涼一熱,辣的發燙,知道自己已經中刀,她那一刻只是想,自己以後,還能不能再見到蕭布衣?
她只是睜著眼睛,不想合上,她不知道自己這一閉上眼眸,能不能再次睜開。她滾了兩滾,就已經落到了一個結實的臂彎中,蕭布衣嘶聲叫道:“貝培!”
貝培聽到身後‘咕咚’一聲,想必那是桑月嬌栽倒的聲音,她不想去看,只是因為她不關心,她也不想浪費寶貴地時間去看,她只是望著眼前這個雙目盡赤的男人,一霎不霎。
她想要伸手去摸蕭布衣的臉,卻是無力抬起,只是嘴角浮出笑容道:“蕭,蕭大哥,我其實叫做,裴,蓓,蓓蕾的,蓓……”
蕭布衣只是點頭,含淚道:“我知道。”
“你知道?”貝培喃喃道,還是凝望著蕭布衣,心想都說地獄有孟婆湯,奈何橋,十大閻羅殿,自己不怕奈何橋,不怕閻羅殿,只怕孟婆湯,只怕喝了孟婆湯後忘記這個永遠不想忘記的男人!
“我知道,我早就知道,”蕭布衣嗄聲道:“貝培,你要挺住,你不能死,我不會讓你死。”
他喊的震耳欲聾,孫少方呆呆的望,眼角也有了淚痕。他在地上看的清清楚楚,貝培用力滾出去,被桑月嬌在脖頸劃了一刀,桑月嬌還要出手,蕭布衣卻是一抬手,桑月嬌就捂住胸口倒了下去。一道寒光透過桑月嬌地身體釘在了她身後地牆上,力道之霸道讓人心驚。
蕭布衣如同瘋了般的呼喊,貝培嘴唇動了兩下,“蕭,蕭大哥,叫,叫我,裴,裴蓓好嗎?”
她說完這句話後,再也支撐不住,隻覺得眼皮也有了千斤之重,緩緩的合上雙眼,墜入了無邊地黑暗中。只是就算在黑暗之中,她也是聽到了那若有若無的呼喊,裴蓓!
那一刻的她只是在想,這是蕭大哥的呼喊嗎?
蕭布衣雙目皆赤,狀似瘋狂,只顧得呼喊裴蓓的名字,孫少方卻是掙扎站起,踉蹌的來到蕭布衣身邊,伸手摸了下裴蓓的手腕,叫道:“蕭大人。”
“做什麽?”蕭布衣霍然回頭,悲憤滿面。
孫少方嚇了一跳,“貝兄沒有死。”
“你說什麽?”蕭布衣大喜過望,“裴蓓沒有死?”
孫少方點頭,不知道該叫這個假胡驢什麽,更不知道這個裴蓓貝培到底什麽門道,“她還有脈搏,桑月嬌的一刀不過是輕傷。”
見到蕭布衣的大悲大喜,讓孫少方感慨誰都有失去理智的時候,沉穩冷靜有如蕭布衣般,居然也是有如此失控的時候。
蕭布衣鎮靜下來,伸手一摸裴蓓的脈門,的確感覺到輕微的跳,又試探下她的鼻息,發現鼻息雖然微弱,但證明還活著。看了眼她脖頸後的刀傷,發現雖不算輕,但還不能算是致命,這麽說裴蓓暈過去,只是大病加疲勞的緣故?有些歉然地望了眼孫少方,“孫兄。抱歉。”
孫少方苦笑道:“蕭兄性情中人,有什麽抱歉的,只是你這麽一怒我才知道,原來蕭大人也有傷心的時候。”他想要輕
氛,笑一下,卻是牽動了傷口,疼的皺眉,“蕭大人問醫去。我要先處理點事情。”
“你的傷勢要緊嗎?”蕭布衣雖然很想馬上去找神醫。卻還是要問一句。
“不礙事。”孫少方搖頭。“還有張慶和門外的一幫護衛呢。”
蕭布衣看了眼周定邦,只見他臉色蒼白的立在那裡,失魂落魄,不再理會,點頭走出了賭坊。阿鏽周慕儒早早的迎了上來,見到蕭布衣抱著裴蓓,吃驚地問。“蕭老大,怎麽了?”
他們信得著裴蓓地安排,都是聽從裴蓓地吩咐,並沒有進入賭場,隻準備在外邊攔截,沒有想到蕭布衣最先出來。
“去找這裡最好的神醫,慕儒阿鏽陪我就好,你們都留下來等候孫親衛吩咐。”蕭布衣畢竟不放心孫少方在此。
眾禁衛面面相覷。卻都是應承。
孫少方望著蕭布衣遠去的身影不見。這才轉過身來,緩緩的撿起了一把單刀,望向周定邦道:“為什麽不敢看我?”
周定邦本是失魂落魄。這會兒卻是滿頭的汗水,“孫大哥……”
孫少方揮手止住,“你莫要再叫我是大哥,我聽到這兩個字的時候,只是想吐!”他的眼中終於露出憤怒之意,厲聲問,“為什麽?”
張慶一直都覺得孫少方淡定自若,可從他地憤怒卻看出他的傷心,孫少方是個重情之人,他雖然在蕭布衣面前不說什麽,可他也一樣不能忍受被兄弟手下出賣。
“不為,不為什麽……”周定邦喏喏道:“孫大,孫大人,我求你給我個機會,我是一時的鬼迷心竅。”
“鬼迷心竅?”孫少方慘笑道:“鬼迷心竅就可以讓你出賣兄弟,出賣你這個一直叫著的大哥?周定邦,我隻想問你一句,我孫少方可曾虧待過你?”
“不曾。”周定邦屈膝跪了下來,大汗淋漓。
“誰讓你陷害刺殺蕭大人?”孫少方問。
周定邦不語。
孫少方冷眼看著他,‘嗆啷’聲響,丟了單刀在地上,“你不說我也知道是哪個!好,我現在給你兩條路走,第一,撿起刀來殺了我,然後從破廟走出去,第二條路,自行了斷!”
周定邦渾身顫抖起來,顫聲道:“孫大哥,我還有一家老小。”
“只有你有一家老小,難道我沒有,難道蕭大人沒有,難道張慶沒有,難道南下的弟兄們沒有老小嗎?”孫少方怒吼道:“我們奉旨保護蕭大人,蕭大人死了,這些的人哪個能活?周定邦,我告訴你,做人活著要有個義字,就算你如何鬼迷心竅,這些兄弟的性命都不被你看到眼中,我還能說什麽?你不把我看作是兄弟,可我一直把你當作是兄弟,但你就這麽對待你兄弟?今日不用廢話,你我只能活一個,你來決定。”
他說完話後,霍然轉身,背對周定邦,臉上反倒沉靜下來。
周定邦只是望著地上的那把刀,寒光閃現,渾身劇烈地抖動,卻還是伸出手去抓刀,張慶牙關緊咬,已經握住了刀柄。
周定邦終於抓住刀柄,霍然站起,揮刀刺去!張慶上前一步,卻又是退後,轉過頭去。
‘噗’地一聲響後,周定邦手中單刀已經刺入自己的腹部,直沒刀柄,卻還是死死的望著孫少方道:“孫大哥,請讓我再叫你一聲孫大哥……”
孫少方沒有回頭,眼中卻是突然迸出淚痕。
“我知道你對我們兄弟地好,我真的對不起你。”周定邦腹部鮮血流淌,全身無力,緩緩的跪在地上,喘息道:“他們讓我殺了你們,不然就殺了我的母親和兒子。”
孫少方霍然轉身,失聲道:“你怎麽不早說?”
周定邦慘笑道:“我怎麽能早說,你不敢拿蕭大人的性命做賭注,我何嘗敢拿母子的性命做賭?我出了京都,就是注定要死了,你說我和你只能活一個,其實是我和蕭大人只能活一個。孫,孫大哥,刺你那一劍我必須要刺,不然,不然我的母親兒子都要送命。可刺了這一劍,我知道我罪不可赦,我,我隻盼,孫大哥你能,原,諒,我。”
孫少方一把抓住周定邦的手臂, 嘴唇咬的出血,“我,我原諒你。”
周定邦雙目漸漸失去了神采,輕聲道:“謝謝,謝……”
孫少方雙臂一沉,周定邦卻是早早的垂頭下來,一動不動。孫少方無力的坐在了地上,失神良久這才艱難的站了起來,“張慶,定邦是為了保護蕭大人而死,今日的事情,不要對兄弟們說。”
張慶早就淚流滿面,點頭道:“孫大哥,我知道,可蕭大人他?”
“蕭大人什麽都不會問。”孫少方歎息一聲,“他是個好人,我是惡人。”他說到這裡,飛快的揩去眼角的淚水,淡淡道:“張慶,好好的找個地方埋了他,取了遺物到時候送給定邦的母親,記得幫他們母子討要殉職的俸祿。我在我來做,我若是死了的話,請你幫我做到這些。”
張慶驚詫道:“孫大哥,你何出此言?”
孫少方已經向賭坊外一步步走去,最後說了一句,“人都會死的!定邦如此,你我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