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布衣心中感動,他不過給了尉遲恭一片樹葉,尉遲恭卻還給他整個森林,凝望著尉遲恭過了長街拐角,消失不見的時候,這才又翻了下冊子,心中激蕩。 這一夜的功夫,已經遠勝他幾個月來的獨自摸索,他心中暗道,只要再練幾天,碰到當初那個殺手也不用再擺空城計。
殺手的招式巧妙,讓他有些心寒,只能用空城計退敵,可那不過是幾個時辰前的事情,如今的蕭布衣仔細一想,覺得他們也是不過爾爾。
天邊曙色漸現,馬邑城已經有了人聲雞鳴。
古人習慣早睡早起,安寢多早,起床更早,這個時候如果按照蕭布衣那個年代推算,也就是早上三點多而已,可是做小生意的已經起床準備,趕集的也已經在路上。
蕭布衣倒有些困意,只是心中還有興奮支撐。
回到商隊大宅的時候,天色微亮,曙青的天色有了金邊,只是日頭還沒有破雲而出,等著時機。
才到了大宅門口,就聽到裡面的雞飛狗叫,蕭布衣有些奇怪,聽了下,不由有些歉然。
原來這裡的宅門是裡面反扣,也就是只有裡面的人才能打開。
清晨開門下人發現宅門大開,懷疑出了竊賊,這才惶惶。
等到聽說是蕭布衣出門,下人雖然有些不滿,可是人家是裴閥的紅人,倒沒有說什麽。
“蕭爺,回來了?”李志雄訕訕的走過來,上下打量著蕭布衣,仿佛尋找什麽。
“嗯,有事?”蕭布衣心道人生就是廢話多,可是不能不說。
對於這個李志雄,他向來是不冷不熱,這個人不值得深交,兩面三刀,但是這不妨礙他們一起共事。
“聽說你昨晚受了傷?”李志雄又問。
“你聽誰說的?”蕭布衣有些奇怪。
“早傳開了,蕭爺恐怕還不知道,你現在在裴家商隊,那就是這個。”李志雄一挑大拇指,示意蕭布衣是大拇哥,又有些神秘的說道:“聽說是裴小姐欽點你為商隊的副領隊,還請蕭兄以後多多關照。”
蕭布衣應付幾句,等到他回轉走開的時候,望了他一眼,突然心中升起一種心悸的感覺。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發現眾兄弟都已起床,發現他不見倒是鎮靜,該吃飯的吃飯,該睡覺的睡覺。
回到床榻的時候,蕭布衣閉目養神,卻在想著尉遲恭教所傳刀法的招式和道理,迷迷糊糊的睡去,卻又想到了劉武周。
此人心機極深,善於拉攏親信,只是親力親為的為尉遲恭解決難題,就已經換取了他的信任,可是好像這人最終也會被李世民踩到腳下?
想到這裡蕭布衣沉沉睡去,等到清醒的時候,突然覺得有人伸手過來,蕭布衣不等睜眼,已經手腕一翻,切中那人的手臂。
“啊”的一聲叫,蕭布衣聽出是莫風的聲音,這才睜開眼睛,見到莫風揉著胳膊,嘟囔道:“我摸摸你有沒有鼻息,你不至於打我一頓吧?布衣,難道你睡覺還睜著眼睛?”
“你有嘴,可以招呼我。”蕭布衣坐了起來,“動手動腳的做什麽?”
他夢中也在和人過招,莫風伸胳膊過來,他是下意識的回擊,倒覺得自己習武已經癡迷。
“他這人是個瘋子,瘋子當然不可理喻。”周慕儒笑著走了過來,“不過布衣你實在睡的太久,整整一天都沒有醒過來,我們都有點擔心。”
眾人並沒有發現蕭布衣的異常,只是開著玩笑。
“一天?”蕭布衣倒是吃了一驚,
“現在什麽時候?” “已經黃昏。”周慕儒說道。
“賣糕的。”蕭布衣揉揉太陽穴,“我怎麽會睡這麽久。”
“誰知道。”莫風搖頭道:“看你睡的死豬一樣,昨晚一定很累吧?不過我們理解,畢竟要出塞了。布衣,賣糕的是誰,總聽你說,不見你解釋。”
看到莫風不懷好意的笑,蕭布衣醒悟過來。他們從天香坊回來,又受到追殺,蕭布衣晚上偷偷的出去,眾人都已經知道,他們當然不知道自己會的是尉遲恭,而是多半以為自己去找夢蝶,所以疲勞倒是難免。
“賣糕的是一個神。”蕭布衣想了想,知道上帝的這個概念他們很難理解,解釋道:“就和如來佛祖差不多。”
“賣糕的也能成神。”莫風難以置信,“那他的法寶是什麽,難道是年糕?”
眾人都在笑,很是開心,韓雪也被他們感染,默默的望著蕭布衣。
她也一夜無眠,直到蕭布衣回轉的時候才放下心事,這一刻的她才突然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蕭布衣已經變成了她心中的牽掛和依賴,就算他對自己一直平平淡淡。可是他的關懷,卻在骨子裡面。
“酒肉腸中過,佛祖心頭坐。”蕭布衣伸了個懶腰,“只要你心中有佛,你就是佛。賣糕的,賣大餅的都一樣。對了,今天我睡覺,你們都做了什麽?”
發現屋中竟然只有莫風和周慕儒,蕭布衣有些詫異。
“我們今天也沒做什麽,”莫風看起來有些慚愧,“我們只是差點把馬邑妝粉店的貨買了一半。”
蕭布衣啞然失笑,才發現房間內少了貨物,也多了點貨物。
“他們一直問我們,是不是準備開第二家天香坊,這才需要這麽多的胭脂水粉,又問我們後台老板是誰?”莫風捧腹笑道:“我說的確有這個打算,他們就給我們一些優惠,小樣,這些人竟然欺我們大男人不識貨,沒有想到我們少當家早有先見之明,昨天半天的學習已經讓我們達到宗師級別。”
“等等,什麽宗師級別?”周慕儒忍不住的問。
“當然是脂粉行的宗師,”莫風歎口氣,“母乳,我現在才明白,少當家一直在說什麽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原來……”
“和你這個瘋子沒有話說。”周慕儒很想有個狗屎行,封莫風為那裡的宗師。
“瘋子不瘋子的先不說,單說我一說出什麽螺子黛,那家夥的表情就和騾子一樣可笑,他大爺的,竟然欺負我們不懂行。對了,布衣,三百六十行,到底都是什麽行?”莫風洋洋自得,裝作沒有看到周慕儒的怒氣。
“反正我們馬匪總是一行。”蕭布衣笑道:“其他的人呢,難道出馬邑外采購妝粉去了?”
“那倒不是,我們現在采購的妝粉我覺得足夠,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換馬回來。布衣,你覺得我們有沒有把握?”莫風雖然在妝粉店是躊躇滿志,可是在自己兄弟面前,還是心裡沒底。
“無論怎麽說,總能換點胭脂馬回來吧?”蕭布衣不鹹不淡。
“布衣,有點重要的事情和你說。”周慕儒終於忍不住道。
“你說。”
“這次裴家商行出塞有三隊,一路是去突厥,一路是鐵勒,另外一路是去契骨。我們是去鐵勒,而你是副領隊。這個消息今天被高爺宣布。”周慕儒還是覺得正事要緊,“不過你不在。”
“這麽個重大的消息我怎麽會不在?”蕭布衣下了床。
“因為你在睡覺,高爺說其實也沒什麽,這都是裴家的指定,別人說不了什麽。”莫風解釋道。
蕭布衣有些苦笑,心道如此一來,不問可知,大牌的帽子扣定了。
大家千裡迢迢的出塞,關系那是一定要做好,窩裡反可不是他期待的結果。
注意到韓雪聽到鐵勒的時候,抬頭向這面望過來,眼中帶著感激,蕭布衣覺得受之有愧。
其實他也沒有特意要求去到鐵勒,可是冥冥中有人安排,他還是要帶隊去鐵勒,如此一來,反倒賺足了韓雪的感激。
“哪個地方離馬邑最近?”蕭布衣問了個問題,記得韓雪和自己說過,不過他並沒有什麽概念。
“當然是突厥。”周慕儒倒是一板一眼,“不過我們去的是*,我聽說如果要去西突厥,要從張掖出發,自從皇上打通了絲綢之路,西域和西突厥各個地方的都要來到張掖交易。而*則是不同,裴家在東西突厥其實都有生意,鐵勒離這裡稍遠,要經過克魯倫河,而契骨最遠,要過了於都今山和跨過娑陵河,還在鐵勒的西北。”
“你對這些地方倒熟悉。”蕭布衣有些詫異。
“都是得志對我說的,你沒去,他就代表你去了下,回來對我們說的這些。”周慕儒有些郝然。
“做生意就是做生意,跑那麽遠幹什麽?”莫風嘟囔一句,“我就不像母乳,記這麽多什麽用,反正也要跟著大夥走。”
“你有實力別人自然過來和你做生意,你沒有實力只能花路費去和別人做生意。你要是牛人,大可開店等人上門來交易。”周慕儒終於說了一句比較拽的話,噎的莫風無話可說。
“那明天出發?”蕭布衣有些惘然。
伊始的時候,他倒覺得雄心勃勃,覺得世上無處不可去。
可是被突厥兵一襲擊,殺手一埋伏,才發現自己也是不過如此。
這個時代的生命有如草芥,尤其是邊疆,更是如此。昨天死個殺手,今天馬邑城竟然波瀾不驚,屁事沒有。他若是死在殺手的手上,估計也會和螞蟻一樣。
好在他遇到了尉遲恭,教他兩手絕活,但他畢竟還沒有練習,不由忐忑,倒希望再過一段時間出發就好。
“不錯,就是明天,而且不能拖了,如今已經入秋,來回的路程最少要兩個月,要和草原人做生意,這是黃金時期。得志箭頭二人出去收拾行李,進行必要的準備。裴閥統一雇傭腳夫,提供馬匹,價格比外邊要便宜些,所以我們沒有征詢你的意見,直接選用裴閥提供的一切便利。不過你是副領隊,我們這些不需要花錢。”
“很多地方你們可以自己做主。”蕭布衣微笑道:“現在需要我做什麽?”
“把這些飯吃了。”楊得志抑鬱的推門走了進來,“布衣,醒了?”
他手中拿著個籃子,裝著飯菜,“我才發現,布衣是副領隊後,我們打飯都不需要花錢,可以白吃白喝。”
蕭布衣這才覺得有些餓,也知道楊得志不想眾人出塞前出事,所以不出去吃飯。
眾人都是一聲喊,圍了過來,搶著飯菜。
楊得志打的飯菜十個人吃都沒有問題,分出兩份給了蕭布衣,向韓雪那面施個眼色,蕭布衣知道他的意思,笑著拿份飯菜遞給韓雪,“餓了吧,多吃點,要是出塞後,就再也吃不到中原的夥食。”
韓雪接過飯菜,‘嗯’了一聲,垂頭扒飯,不知什麽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