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及走出了天香坊,臉色已經陰沉的和鍋底一樣,一口濃痰在地上,宇文化及握緊了拳頭,喃喃道:“高士清,你居然敢讓我丟臉,我不會讓你好過。”
一輛豪華馬車疾馳過來,裝潢華麗,香氣撲鼻,到了宇文化及身邊戛然而止,馬是好馬,馬夫也是不差。宇文化及上了馬車,已經迫不及待的問道:“事情辦的怎麽樣?”
馬車上有兩個手下,一個黑面,一個白臉,看起來倒可和黑白無常攀上親家,“公子,我們得到確切的消息,陸安右的確死了。”
宇文化及握的拳頭咯咯作響,怒聲道:“沒用的東西,他是怎麽死的?”
黑面的說道:“公子,高士清把消息封鎖的很嚴,我們費勁心力才知道陸安右事敗,回轉紫河的前幾天被蕭布衣殺死。”
“又是這個蕭布衣。”宇文化及握緊了拳頭,恨聲道:“他屢次壞我大事,老子不把他抽筋扒皮也就不姓宇文這個姓了。”
宇文化及和蕭布衣初次見面,對他卻是恨之入骨的樣子,估計就算蕭布衣見到都是疑惑不解,不明所以。
“梁子玄他們不是說蕭布衣武功差勁,不足一提。陸安右怎麽說也是個高手,我一心栽培他進入裴閥,隻指望他能夠得到裴茗翠的舉薦到了皇上的身邊,他輕易就死,難道是高士清這個老鬼看穿了他的底細?”宇文化及緊皺眉頭,疑惑不解。
“可梁子玄那幫人也是铩羽而歸。”黑面苦笑道:“梁子玄收買了李志雄,本來決定在出關的時候把蕭布衣乾掉。聽說他們派出個絕頂高手。卻還是不能奈何這個蕭布衣,我恐怕此人也不簡單。”
宇文化及冷哼一聲,“他們讓那個絕頂高手扮作歷山飛嗎?”
白臉地接道:“不錯。誰都不知道歷山飛到底是誰,卻都知道他善用單刀,戴有青銅面具,既然如此,梁子玄他們也想渾水摸魚。最近歷山飛神出鬼沒,但我想大多數事情都非他所做。只是梁子玄他們不知道陸安右是我們地人。當初想把所有人一塊做掉,沒有想到高士清這個老鬼好像防到這招,居然帶了連環弩那種要命的東西,梁子玄他們本以為準備充足,可以將商隊一網打盡,卻沒想到折損大半,再無力阻擋他們出塞,也算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黑面苦笑說道:“他們偷雞不成蝕把米。我們卻是大大的損失,公子本來準備這次買賣大賺一筆,卻沒有想到會被蕭布衣破壞,只能暗中做點生意。我們真地不明白這個蕭布衣怎麽如此好命。本來梁子玄一計不成,又生一計。收買仆骨的貴族,讓他們阻擋裴家商隊入仆骨,在拔也古收拾他們,沒有想到他們還是見到了可敦,滿載而歸。陸安右如此武功反被他殺,公子倒不能輕視此人。”
宇文化及臉色鐵青,半晌道:“他屢次破壞我的計劃,還上了老子喜歡的女人,我不殺他,只能說老天無眼。裴茗翠對他刻意栽培,用意無非是把他舉薦給皇上,加穩裴閥的根基,我們怎麽能讓她如意!蕭布衣的好運氣今天是最後一天,明日老子不用動手,也是他地死期,得罪我宇文化及的人,絕對不會有好日子過!”
黑面白臉互望一眼,臉上都是浮出動人的微笑,“公子高招,我只怕蕭布衣做夢沒有想到得罪了公子,也更想不到他風光也就剩下最後一天。明日筵席上還有王大人和劉武周一乾人等,想必定然精彩非常,蕭布衣難免牢獄之災,死期將至,到時候裴茗翠辛辛苦苦,只怕她終是空歡喜一場。”
宇文化及放聲大笑,得意非常,“不錯,不錯,蕭布衣做夢也想不到我在對付他,今日筵席先給他點甜頭,明天才是真正的好戲開始。只是好戲要等到明天,今晚你們給我準備了沒有?”
黑面白臉都是奉上笑容,“女人早給公子準備好了,還請公子移步。”
宇文化及哈哈大笑,重重拍拍二人的肩頭,“你們做的很好,很趁我心意,只要此間事了,我就帶你們去東都好好的耍耍。夢蝶不是很狂,對老子我避而不見?過幾天去了東都,那老子就要好好玩她,到時候看看裴茗翠和高士清會有什麽樣的臉色!”
*
高士清筵席完畢,略微招待下眾商人和蕭布衣,已經離開眾人。
宇文化及雖然沒有傳說中地那麽能打,更沒有傳說中的地位,而太仆少卿不過是個養馬的官,在蕭布衣的眼中,高到或許可以和孫猴子地弼馬溫相提並論。但太仆少卿畢竟算是個京官,宇文化及也是皇上身邊的紅人,就算王仁恭都是不好得罪,所以當所有眾商人離開地時候,都在考慮明日赴宴到底要準備什麽樣的禮物。
高士清離開眾人的時候,雖然沒有黑臉,卻是緊鎖著眉頭,走到一間房前推門進去,一人坐在桌邊,以手托腮,扭頭過來,見到高士清,霍然站起道:“高爺。”
那人赫然就是小胡子貝培,黑面瘦削,但是聲音並不刻意裝作,而是實在的女聲。她真實的女聲倒是婉轉溫柔,絲毫沒有小胡子時的那種僵硬,只是口氣冷漠並非做作,對待高士清也是如此。
“坐,你的傷好了沒有?”高士清問道。
“已無大礙。”貝培回道。
高士清點點頭,“裴蓓,你這次做的很好,總算沒有折了裴閥的威風。”
“還是高爺安排的妥當。”小胡子貝培的名字原來不過是裴蓓翻過來念,“高爺讓員外郎研製的連環弩殺傷奇大,只可惜成本太高,不能通用。”
“員外郎也是個人才。”高士清點頭道:“不過他是時運不濟。總受人排擠。他古靈精怪的發明這種東西,極為不易,成本高倒無妨.
做了這些,沒有想到還會有些用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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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似乎都是知道員外郎是哪個,岔開了話題,高士清問,“裴蓓。你一路跟隨蕭布衣,覺得此人如何?”
貝培凝思片刻,搖搖頭,“他這人雖然是副領隊,但很負責,對商隊盡心盡力。我看不出他地底細,只是他武功地進展可以用神速來形容,實在讓人非常詫異。”
“武功無傷大雅。”高士清搖頭道:“再好的武功也是抵不過心機。你要知道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的道理,我們看重他地並非武功!不過他武功有所進展,對我們來說應該算是個好事,你只要說說對他印象即可。我相信你的直覺。”
“他正而不迂,不貪財好色。”說到這裡的貝培頓了下,似乎想到了什麽,“那個韓雪原來是蒙陳族的塔格,倒讓我們意料不到。他們一路行來,蕭布衣能守之以禮,節製,遠非常人能比。我多方試探,發現他這人倒是清淨寡為,不好意氣之爭。”
高士清點頭,“你說的不差,一個人最難戰勝的就是自己,說穿了也就是難以戰勝自己地七情六欲,宇文化及雖然不差,但是畢竟肉欲難脫,就是死穴,成不了大事。”
“可他雖然不強,但是感情豐富,對兄弟極為重義,就算對一匹死馬都是嘮嘮叨叨,很是婆婆媽媽。”貝培皺著眉頭道:“高爺,蕭布衣這人這點是個極大的缺陷,他對敵人下手或許毫不留情,但是對自己的兄弟卻是難以割舍,如果想要擊敗他,倒可以從這點考慮。”
高士清笑了起來,“他若對誰都是心狠,我們如何敢來扶植這種人?我們不怕他萬一上了高位,把我們一腳踢開或者拿我們開刀?朋友是相互的事情,就如感情一樣,沒有付出,就不要妄想收獲。我們就是因為知道他重義,寧可得罪宇文化及,也要把夢蝶送走,就是想讓他知道我們對他的器重,他這種人絕非池中之物,終有飛黃騰達的時候,我們這時拉攏本錢最少,要是像陸安右那種絕情寡義之人,只會浪費我們的心血。”
“高爺說的也是。”貝培啞然失笑,“不過你讓我留意陸安右,說他多半會反,難道是早有警覺?”
高士清冷笑道:“雖然宇文化及不足成事,可如今裴閥高處不勝寒,各個舊閥新門都是虎視眈眈,只等著我們失勢地時候。我已經查的明白,陸安右和宇文化及有過交往,雖然短暫,難免不被宇文化及收買。至於這次宇文化及來找夢蝶不過是個托詞,他當然不止那麽膚淺。”
“他還有什麽目的?”貝培好奇問道,和蕭布衣等人在一起的時候,她看起來無所不知,不過在高士清面前,她居然有些天真。
“他地目的就是我要找你地用意。”高士清伸手掏出一個錦囊遞給了貝培,“照這個去做,務求乾淨利落!”
高士清走後,貝培從錦囊中掏出一張紙簽,看了一眼,臉上微微變色,半晌把紙簽放到紅燭之上。
紙簽燃著,化為灰燼,貝培回到床前打坐半個時辰,聽到窗外三更鑼響,已經推窗出去,消失在無盡的黑暗之中。
*
弼馬溫請客,倒是稀罕,蕭布衣有這個念頭的時候,沒有太大的興趣。
弼馬溫當然就是宇文化及,蕭布衣又見到了一個印象中的牛人。宇文化及在他印象中很牛,聽說還是他親手殺的隋煬帝,這種人物應該不容小窺。可宇文化及看起來很衰,最少比他想像的要衰,和一般玩雞鬥狗的紈絝子弟沒有太大的區別,他不知道宇文化及處心積慮的對付他,更不知道危機已經迫在眉睫,所以再次到了天香坊的時候,還是笑容滿面。
可等見到王仁恭和劉武周悉數在場的時候,蕭布衣心中就已經‘咯噔’一下,他發現原來宇文化及隨口邀請竟是刻意而來。
他把商人,太守。裴閥和劉武周一齊找來。難道有什麽更深用意?蕭布衣把詫異壓在心中,開始刻意的謙卑,留心的觀察動靜。不過他向來也不傲氣。所以態度看起來並沒有什麽兩樣。
眾人落座,蕭布衣不敢和王仁恭,劉武周一般人等搶風頭,到一幫商人中落座。
宇文化及高居主位,舉止不端,倒和弼馬溫看起來一個性格。他雖然宴請了商人。可眼中明顯沒有商人地位置,只是和王仁恭和劉武周有說有笑。
王仁恭還是一身紫袍,不知道穿上那天就沒有脫下來,還是留有多套備用,臉上並不嚴肅,只是詢問下宇文述地事情,無非是說什麽征遼平亂的事情。劉武周喝酒的時候多,說話地時候少。自斟自飲,並沒有當筵席是回事。
眾商人都覺得來的不值,可是又不好折回,陪著笑容。臉部表情都有些僵硬。
實際上除了商人,好像沒有哪個當作這是筵席。宇文化及擺譜完畢,見到高士清很少說話,放聲笑了起來,“老高,雖然我在這裡宴請來客,可你怎麽說也是這裡的主人,似乎應該找幾個歌妓讓我們欣賞一下。”
高士清微笑點頭,“少卿說的極是,我這就去吩咐。”他不等起身,宇文化及已經高聲道:“不急,不急,我先給老高你說個事情。”
高士清點點頭,“悉聽尊便。”
“老高你可知我為什麽對這些菜肴並沒有動筷?”宇文化及問道。
“多半不符合少卿的胃口?”高士清反問道。
“這裡的菜肴其實不錯,可是自從我在西京吃了道美味後,就對別地菜肴再也沒有了胃口。”宇文化及微笑道。
“哦?”高士清沉聲道:“不知道少卿吃的是何種美味,這裡倒可
準備一下?”
“老高可知道斛斯政已被皇上處死?”宇文化及不經意的轉移了話題。
眾人聽到斛斯政被處死的時候都沉寂了片刻,就算商人都是有了一絲不安,蕭布衣不明白斛斯政是哪個,察覺到高士清臉色微變,不明所以。
“斛斯政謀逆反叛,勾結外邦,聖上到現在才處死他,倒是寬宏大量。”高士清回答的不卑不亢。
“不知道老高可知斛斯政是如何死的?”宇文化及不經意的望了蕭布衣一眼,嘴角一絲嘲笑。
蕭布衣不動聲色,心下凜然,隻覺得危機將近,偏偏想不到頭緒。
高士清微笑道:“在下只是沗為裴家商隊的主事,一心經商,倒是孤陋寡聞。”
宇文化及大笑了起來,“諒你老高也猜不到,家父對聖上說,斛斯政之罪,天地所不容,人神所同忿。若同常刑,賊臣逆子何以懲肅?請變常法。聖上是明君,準許了家父地提議。於是聖上就命人把斯政綁在金光門的一個柱子上,眾大臣一人一箭射死了他。”
眾人都是沉默不語,蕭布衣隔著桌案看到高士清握緊了拳頭,心中不解。因為高士清都說斯政叛逆勾結外邦,這種人不死那是天理不容,既然如此,高士清為什麽緊張,宇文化及吃喝的功夫突然說到斛斯政不知道又有什麽用意。
高士清輕輕舒了一口氣道:“原來斛斯政是被射死的。”
“不然,不然。”宇文化及連連搖頭,“後面還有更精彩地內容。斯政被文武百官一人射上一箭,卻還沒死,聖上就讓人割了斛斯政的肉下來,然後開始烹煮,讓百官品嘗。我是有幸在場,多吃了幾口,味道鮮美,真是從未有過。”
林士直見到沒有自己地事情,正夾了塊肉放在嘴裡,聽到宇文化及說什麽吃人肉,忍不住一口吐了出來。
宇文化及目光一寒,“林掌櫃可是對聖上決定不滿?”
林士直嚇的筷子差點扔了出去,慌忙站起拱手,“在下從無此意,只是出塞偶感風寒,身體有些不適而已。”
宇文化及微笑道:“原來如此。我可是對聖上忠心耿耿,秉承聖上旨意做事。食得奸侫之人的肉湯,實在是天下第一快事。”
蕭布衣心道無恥之人,以你為最,你口口聲聲說別人是奸佞之人。我看最奸佞的就是你這個宇文化及。當然還有你那個溜須拍馬的老子宇文述!不過楊廣任由這些人作惡為非作歹,看樣也是個暴君,小六子說地什麽明君。不過也是見人隻說三分話罷了。眾人都是無語,心中惡心,卻是不敢反駁,宇文化及把聖上扯到一起,又有哪個敢和他辯解?
“只可惜這裡倒沒有奸佞之人。”高士清面色不變,“倒讓少卿掃興了。”
“是嗎?”宇文化及臉色變冷。“我可不這麽認為。”
眾人都是心中惴惴,就算王仁恭和劉武周都是皺起了眉頭,高士清微笑道:“不知道少卿此言何意?”
“若說出塞嘛,我倒聽說裴家此次有一功臣?”宇文化及又是轉了話題。
高士清望了蕭布衣一眼,頷首道:“若說此次出塞第一功臣,當然非蕭布衣莫屬。”
眾商人聽到高士清親口承認地功勞,都是不由一陣興奮,甚至比自己受到讚美還要高興。實在是覺得蕭布衣的確是眾望所歸。
“我還聽說裴小姐有意將蕭布衣舉薦給聖上?”宇文化及問道。
高士清還是微笑,“裴小姐的確有這個意思,少卿倒是消息靈通。”
“可我不知道這個蕭布衣是個什麽樣地身份?”宇文化及問道。
蕭布衣心中一寒,感覺到事情有些不對。他是馬匪的身份,比草民還不如。那是反叛的性質,宇文化及咄咄逼人,別的不提,單提反叛的斯政,難道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可這怎麽可能?自己和他初次見面,他怎麽就對自己知根知底?
高士清沉吟下才道:“聖上唯才是用,我想蕭布衣就算是個布衣,聖上也能找出他長處,酌情使用。”
“可他若連布衣都不是呢?”宇文化及一字字道。
高士清啞然失笑,“少卿到底想要說什麽?”
宇文化及向天拱手,示意尊敬,“聖上辛勞,我們既然食君俸祿,當然與君分憂。我最痛恨地就是叛逆欺君之人,恨不得食其骨肉,斛斯政大逆不道,暗助叛逆楊玄感,後又逃到高麗,裡通外國,我宇文化及吃他的肉都是嫌太輕,恨不得將他骨髓吸吮,方不負聖上的厚待之意。”
聽到吃人肉沒有想吐的人,聽到宇文化及的這番話不止拍了馬屁,簡直拍到馬髓中去,差點補吐了出來。各自垂頭忖度,不知道他到底什麽用意,就算林士直幾人都看出,宇文化及是針對蕭布衣而來。
“少卿忠心,路人皆知。”高士清不鹹不淡道:“卻不知道想怎麽為聖上分憂?”
“為聖上分憂當然是找出奸佞之臣!”宇文化及長吸了一口氣,霍然站起,用手一指,“我想說的是,這個蕭布衣不是士族子弟也就罷了,可他也不是草民,而是一個落草為寇的馬匪!殺人越貨,無所不作,奸殺擄掠,壞事做絕。試問這樣的人,天下稍微有良知之人如何能夠放過,我此番前來,就是想揭穿他地身份,還請王太守和劉校尉明察。”
宇文化及身為太仆少卿,雖然不過是個馬官,若隻輪官階,卻比王仁恭要高。太仆少卿大隋官為從四品,王仁恭的太守不過五品而已。但是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他在皇帝面前能說上話,若輪實權,比這二人差了太遠。他指責可以,但是要抓人,當然還要王仁恭,劉武周出手才好。他這一番話可以稱的上石破
不但王仁恭和劉武周意動,就算高士清都像沒有想到道:“少卿說笑了,蕭布衣為人寬厚,怎麽有你說的如此不堪?”
眾商人竊竊私語,出面地卻是一個都無。就算是準老丈人袁嵐都是緊縮眉頭,知道宇文化及絕對不會無的放矢。他若真地是蕭布衣老丈人,當然會想辦法幫助蕭布衣,但是這會兒,只能靜觀其變。
蕭布衣不知道宇文化及如何知道自己是馬匪,知道他卻是有備而來,心中暗驚,臉上倒還神色如常,拱手道:“宇文公子,我本布衣,安分守己,不知道公子何出此言?”
“你叫布衣就是布衣了嗎?”宇文化及神色有些猙獰,“蕭布衣,當著眾大人的面。你還不認罪。難道真是不見棺材不下淚嗎?”
蕭布衣此刻只能硬著頭皮道:“在下種田出身,真不知公子所言何指?”
“種田出身?種田出身就有你這種本事,那天下種田的人也讓人不敢小看。”宇文化及轉怒為笑。輕輕拍了兩下巴掌,“賴三,出來吧,蕭布衣說自己是種田出身,看來需要你來認認。”
蕭布衣聽到賴三兩個字地時候,一股熱血衝上腦海。心中暗恨。賴三他當然知道是哪個,可是他沒有想到這人會出賣自己。自己不做他地生意,卻沒有想到他斷自己的後路,當初賴三一走,山寨意見不一,有的說殺,有地說沒有必要。他們畢竟是官兵出身,逼不得已殺人才會不留情面。後來蕭大鵬也說賴三畢竟是山寨之人,也有親戚在山寨,諒不會出賣山寨,事情也就放下了。卻沒有想到今日自己栽到他的手上。
心中在為山寨和自己擔憂,蕭布衣卻是想著應對之策。一個人嬉皮笑臉的走到蕭布衣面前。山羊一般道:“少當家,別來無恙。”
蕭布衣不動聲色,冷冷的望著他,“兄台貴姓?”
賴三一怔,本以為蕭布衣會嚇的屁滾尿流,或者勃然大怒的指責他,沒有想到蕭布衣竟會想出不認識自己這招。越想越開心,賴三大笑起來,指著蕭布衣道:“你們看看多好笑,他叫蕭布衣,是這裡不遠一處山寨地少當家,殺人越貨,無所不作。和我熟悉非常,現在竟然裝作不認識我。”
蕭布衣皺著眉頭,“你說的沒錯,我是叫蕭布衣,可是我不是什麽少當家,只是種田出身,如今才開始經商,和你說的完全不對。你和那個馬匪蕭布衣熟悉非常,難道你也是個馬匪?”
賴三見到眾人都是不笑,伊始的得意已經消失不見,蕭布衣沒有壓力,壓力那一刻全部轉移到他這裡,吃吃道:“我當然不是馬匪。”
“你不是馬匪你怎麽知道有馬匪殺人越貨?”蕭布衣淡淡道:“他們殺人如麻,難道會輕易放過你,還會好心的告訴你他們的姓名?你覺得你和馬匪沒有關系會有人會信你?你到現在句句謊話,難道還指望別人相信你的汙蔑之詞?”
蕭布衣幾句話扳回劣勢,眾商人一片嘩然。
賴三怔住,他當然希望咬蕭布衣一口,可是卻不希望把自己牽連進去,“我,我……”
蕭布衣向王仁恭一拱手道:“大人,現在事情看起來很明顯,這個人叫做賴三吧,他認識一個馬匪叫做蕭布衣,正巧和草民同姓,或許草民和那個馬匪蕭布衣還有些相像,所以他異想天開的認為在下就是那個馬匪蕭布衣。只是這人和馬匪有關那是確實無疑,小民安分守己,還請王大人明鑒。”
蕭布衣一番話下來,眾商人都是點頭,袁嵐終於站了起來,“王大人,布衣說地也有道理,有人豔羨布衣的風光,找人出來誣陷蕭布衣也是說不定的。”
他雖然沒有明說是誰誣陷,可誰都知道矛頭指的是宇文化及,不由欽佩他地膽大。
宇文化及冷冷的望了袁嵐一眼,袁嵐竟然鎮定自若,還以微笑。
蕭布衣卻是心中焦急,他用言語扣住賴三,不過是拖得一時。賴三畢竟是知道山寨地所在,如果宇文化及叫板,一去山寨,那所有一切就會真相大白,更有甚者,官兵可能攻打山寨,那可是損失慘重。
他拖得住賴三,不承認自己是馬匪,實在是無奈之舉,隻盼緩上一緩,高士清眼下和自己一條船上,說不定能助自己一臂之力。
宇文化及卻是大笑起來,“好一個草民,草民也有如簧巧舌嗎?”
蕭布衣微笑道:“公子此言差矣,草民雖然大字不識一個,也知道諸葛孔明也是個布衣。”
宇文化及微微一怔,沒有想到蕭布衣急變如斯,嘿然冷笑道:“蕭布衣,我沒有想到你狡猾如斯,可我實在不用和你爭辯,只要賴三帶我們找到了山寨的所在,你的謊言不攻自破。”
蕭布衣聽到心下焦急,卻知道他們托大,隻以為賴三一人就可以把自己定罪。倒沒有更深一步。這個宇文化及看起來能力有限。
臉上笑容更濃,蕭布衣道:“其實只要找到了山寨的所在,我想第一證明這個賴三和馬匪有密切的關系。第二呢,見到那個蕭布衣,我也可以沉冤得雪地。”
宇文化及要不是聽了賴三言語鑿鑿地保證,見到蕭布衣的沉穩,幾乎以為賴三在說謊。他都是這樣的念頭,別人不用說。更是半信半疑。
賴三臉色陰晴不定,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反駁,他可不想砍了蕭布衣後,自己也賠得上腦袋,這個宇文公子雖然信誓旦旦地為自己保證,可是自己也是有罪,他能來救?
宇文化及歎息一口氣,“既然如此。我們還等什麽。王大人,我懇請大人帶上精兵千人去圍剿山寨,順便證實下蕭布衣真正的身份。我是不會冤枉良民,可我也絕對不想放過一個叛逆!”
王
吟不語。暗想你小子以為兵士和你的錢袋一樣,想邊境日緊。民亂四起,出去圍剿馬匪有個屁功勞,蕭布衣是否馬匪關我鳥事,你們門閥爭鬥又沒有我的功勞,正想著如何推搪不去,突然發現周遭的異狀,霍然抬頭,也是愣在那裡。
蕭布衣一直不太搭理賴三,以輕蔑顯示不認識,不經意的瞥到賴三臉上地時候,眼中也是閃過驚詫!賴三臉色已經青的發紫,可是他自己竟然並不知覺。
賴三患得患失的功夫,發現眾人都是望向自己,一時間不知所措,問道:“你們……”
眾人紛紛站起,膽大的上湧,膽小的後退,賴三心中驚惶,嘶聲道:“我……”他話音未落,突然抓緊了喉嚨,臉色紫的暗黑。
這一刻的功夫,他的臉色由青變紫,由紫變黑,恐怖非常,喉嚨咯咯作響,一隻手卻是越掐越緊,好像要掐死自己一樣。
蕭布衣饒是膽大,也是心驚,不知道賴三怎麽突然變成這種樣子,不由退後了兩步。
陡然間賴三怒吼一聲,一口黑血噴了出來,人卻如同醉酒般晃了兩步,頹然倒地,手足抽搐兩下,竟然死了。
見到賴三中毒,蕭布衣心中一動,飛快地向四周看了眼,發現貝培坐在最遠處,喝了口茶水,眾商人都是轟動嘩然之時,他已經轉身離去!
蕭布衣恍然大悟,貝培見到賴三毒斃離去,看來毒是貝培所下!貝培用毒神出鬼沒,但他何時下的毒,又怎麽知道賴三要揭穿自己的底細?
蕭布衣微微恍惚,宇文化及卻是厲聲喝道:“蕭布衣,你毒死了賴三。”
宇文化及一聲厲喝,蕭布衣鎮靜下來。他不怕狗的狂叫,只怕狼地陰狠,宇文化及越是惱怒,他反倒能靜下心來。
“宇文公子何出此言?”
“你離賴三最近,他突然毒斃,難道不是你心虛殺人滅口?”宇文化及心中暗恨,他蓄謀已久,隻以為這次會把蕭布衣打入萬劫不複的十八層地獄。沒有想到蕭布衣地頭腦甚為聰明,混淆了眾人的視線。他口口聲聲說賴三是馬匪,讓眾人隻注意思考賴三是否說謊,就輕避重,卻把自己的身份提也不提,這下賴三已死,他宇文化及托大,卻不知道山寨所在!
“宇文公子離賴三也近,而且他一直都是你的人,我只怕……”蕭布衣欲言又止,可是言下含義誰都清楚,他說宇文化及毒死了賴三!
稍微咳嗽聲,蕭布衣又道:“如果我真有毒殺賴三於無形的手段,我想也沒有人敢站在離我幾尺的距離。”
宇文化及真的嚇了一跳,不由退後兩步,見到蕭布衣臉上的笑意,恨不得去掐死他。
蕭布衣心中歎息,暗道宇文化及看起來也是一般,遠沒有自己千年後聽說過的強大,不知道犬父是否有虎子,他兒子宇文成都又會是個什麽樣的人?不過眼下小心使得萬年船,賴三一死,山寨真的要好好的整治下才好,不然讓人端了老窩,還談什麽發展。
“聖旨到。”外邊突然傳來一聲喊。眾人一時轟動,暫時忘記了賴三的死,搞不懂聖旨怎麽會下到天香坊。轉念一想,聖上隨心所欲,做什麽事情都是出人意表,又是釋然。
門外走來三人,兩個護衛,一個通事舍人高捧聖旨走進來,宇文化及急走幾步,“黃舍人……”
姓黃的通事舍人見到宇文化及有些意外道:“原來少卿也在這裡。”
宇文化及暫時忘記了蕭布衣,或者說也不知道眼下如何去對付蕭布衣。本以為聖上頒旨給自己,聽到這話心裡涼了半截,也搞不懂聖上為什麽會頒旨到天香坊。
黃舍人望見了高士清,擺擺手讓他過來,“我聽說這裡有個叫蕭布衣的?”
高士清點頭,宇文化及雙目噴火,一顆心卻如在冰中一樣,難道聖上傳旨給蕭布衣,裴茗翠怎麽會有如此快的動作?
“蕭布衣接旨。”黃舍人高喊道。
蕭布衣聽到黃舍人詢問的時候也是駭了一跳,聽到他高聲喊自己的名字,見到眾人豔羨,嫉妒, 興奮,喜悅的神色不一而足,就算王仁恭和劉武周都是神情異樣,看他的眼神大不相同,不由有些恍惚。
楊廣要和他對話,這實在是難以想象!
眾人退後,分立兩旁,蕭布衣幾步走到黃舍人面前,依照看過的鏡頭下跪叩首,沉聲道:“蕭布衣接旨。”
這是一種無名的力量,也是一種讓人心悸的力量,推動他不由自主的前行。
黃舍人卻已經高聲宣旨,“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蕭布衣仆骨揚名,宣我大國國威,特許東都候駕,即刻起行,不得有誤,欽此。”
蕭布衣愣了下,沒有想到楊廣的旨意倒是言簡意賅,見到黃舍人望著自己,點頭示意,起身接旨,沉聲道:“蕭布衣接旨。”
拿著聖旨在手,饒是蕭布衣沉穩過人,一時間也是膽氣豪發,心中暗道,無論楊廣如何,自己終於一見,瞥見宇文化及忌恨的目光,蕭布衣心中沒有畏懼,只是想,東都,我還是來了,宇文化及,梁子玄,不用著急,看來我們終有再次見面算帳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