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混帳!”
李璿璣拔出滿是卷口的鋼劍,直指城牆上,怒吼道:“我等在北方浴血奮戰,九十三萬大軍去了,卻只有三萬歸來,你們不增援也就算了,竟然阻斷我們的生路?”
頓時,數萬雲州鐵騎齊齊拔劍,怒目古淆關。
城關之上,一名身穿甲胄,披著深藍色披風的戰將走上了城牆,衝著雲州余部一抱拳:“我乃蜀州西蜀鐵騎節度使,李純陽。”
寧則皺眉:“李純陽,文侯到底安的是什麽心?封堵古淆關,就是為了困死我們?”
“不是。”
李純陽聲音恭遜,道:“文侯所慮的是,武侯孤軍深入,必敗,九十三萬大軍能回來多少?而一旦雲州鐵騎敗了,北方三州的兵力已然空虛,妖族、魔族鐵騎必然趁勢南下,到那時我們拿什麽抵擋?所以,在武侯出關的那天,文侯就已經下令,築起這座古淆關,阻止妖族南下。”
“結果呢?”
林舞陽恨聲道:“妖族大軍就在身後,這座古淆關即將成為我們這群人的葬身之地,眼睜睜看著我等戰死,你李純陽心中就不會有一點愧疚?我等在北境,斬殺過百萬妖族,就換來你們如此相待嗎?”
“林舞陽大人!”
李純陽壓低一聲,怒吼道:“你以為我李純陽不想拔劍向北殺敵?你以為我們西蜀鐵騎都是孬種?我也不想在這城關之上當縮頭烏龜,如果可以選擇,我李純陽寧願與諸位一同戰死城下,但古淆關要守,人族的扶蘇長城和北方三州更不能丟!”
……
就在此時,一名飛騎從北方疾馳而至,大聲道:“妖族殺過來了,大妖玉卮親統大軍,足足有兩個軍帳的兵力!”
“李純陽!”
李璿璣看向李純陽,怒吼道:“看在你是我堂兄的份上,救救這群雲州鐵騎吧……給雲州鐵騎留下一點血脈吧,我求求你!”
“……”
李純陽立於城關之上,咬牙切齒,轉身怒吼道:“來人,把城關內的所有繩索都找來,用繩索從城下往上接人!”
“好!”
李璿璣急忙轉身,道:“來,讓傷兵先回家!還有力氣的兄弟,跟我一起向北,準備迎擊妖族!”
“是!”
近萬名尚余少許戰力的雲州鐵騎齊齊轉身,劍刃朝北,而城關上則有一道道繩索落下,先是將馬革裹屍的武侯嶽昊的遺體送回,之後是一個個傷兵,用繩索捆著身軀,一點點的由城池上的人拖拽了回去,而就在遠方,妖族軍隊已經迫近,無數妖卒潮水般湧至!
“來了!”
李純陽看著遠方,咬牙切齒,大喝道:“林舞陽、李璿璣、寧則,指揮雲州鐵騎靠近城牆結陣防禦,我讓城牆上的弓箭手遠射妖卒,掩護你們向北撤退!”
說著,李純陽親自拿起一張神臂弓,低吼道:“兄弟們,全體上弓箭,瞄準妖族,為雲州的兄弟們爭取一點活命的機會!”
城關上,密密麻麻的戰卒齊齊開弓,頓時箭落如雨。
起初妖族兵卒紛紛倒下,但在妖族派出盾牌兵擋在前方的時候,這些箭矢的殺傷力就大大減弱了,而城下,依舊有一個個雲州鐵騎傷兵給拖拽上城池,此時此刻,誰能到了古淆關上,誰就能活命了,古淆關內二十萬西蜀鐵騎列陣,哪怕是妖族的兩座軍帳殺過來也有的一戰,只是,文侯顯然想要保存這支西蜀鐵騎的戰力,所以直接將古淆關給封死了,城門都沒留。
或許,在文侯那裡,雲州鐵騎北上的那一刻,就已經被放棄了。
……
城池下,妖族大軍潮水般掩殺而至,
兵力越來越多,而雲州鐵騎們早就已經精疲力竭,很多都是連人帶馬直接撞在了妖卒的刀劍上,最終血灑沙場。“104!”
“105!”
“106!”
人群中,林舞陽一邊揮劍亂砍,一邊動輒回眸看著城牆上系在繩索上的雲州鐵騎傷兵,他在數著這些傷兵的數量,有多少雲州傷兵回去,就等於給雲州鐵騎留下了多少血脈與種子,總不至於真的全部都全軍覆沒在北方吧?
浩浩蕩蕩,五十三萬鐵騎啊,那無數個年輕的臉孔。
想到這裡,林舞陽熱淚縱橫,一邊揮劍砍殺了一名中五境妖族修士,一邊怒吼道:“寧則,你與我一起率領走不掉的傷兵兄弟向北進攻,李璿璣,你給我率領還有力氣的兄弟們一路向東而去,給我逃出妖族的獵殺,一直向東走,去討一條活路去!”
“滾蛋!”
李璿璣狠狠一劍將一名妖卒的頭顱砍飛,怒吼道:“你林舞陽當英雄,我李璿璣當逃兵?放你媽的屁,老子永遠不當逃兵!”
林舞陽含淚低喝道:“你李璿璣懂個屁,論兵陣,論謀略,你李璿璣給老子提鞋都不配,讓你滾蛋,是想給我們雲州鐵騎留一點火種,還不快滾!”
“滾啊!”
寧則一樣狠狠的看了李璿璣一眼,道:“帶著活下來的雲州鐵騎,一路向東,給老娘活下去,李璿璣,你這個廢物,一定要活下去啊!”
“王八蛋……一群王八蛋!”
李璿璣抹著熱淚,劍刃向東一指,怒吼道:“人和戰馬還跑得動的兄弟,跟我向東面突圍,老子就算是拚了這條命,也一定要帶你們拚出一條活路來!”
於是,三萬多雲州鐵騎一分為二,傷兵留下禦敵,還能跑的隨著李璿璣向東方突圍,轉眼間就消失在雪幕之中。
城外,林舞陽、寧則率領一萬多傷兵迎戰妖族,陣地不斷被侵蝕、淹沒,直至最終,一名妖族修士的鋼劍刺入了林舞陽的心臟,而寧則則倒在了亂軍之中,被一名大妖一口咬斷了脖頸,剩下的鐵騎傷兵,一一倒下。
“給我放箭!”
李純陽看著城下的慘烈景象,戰劍一指,怒吼道:“接近城下的妖族,給我全部射殺,放箭!”
說著,他頹然轉身走了下去,一屁股坐在雉堞下的積雪上,這位西蜀名將不忍去看城外的慘象,又怒又恨又自責,淚水滾滾而下,忍不住的嚎啕大哭起來。
……
傍晚。
天池鎮。
白魚溪上的石橋邊,林昭陪著小石頭練拳,他已經好久沒有回來這裡練拳了,但最近一場大戰之後,楚懷昔給他放了一些假期,沒必要的話可以不去軍營,決死營那邊有杦梔、洛泱、木笡等人管束著不可能出什麽問題,至於林昭在決死營中的威望,這就更加不必說了。
東境一戰,七過熾松林地,斬殺逾十萬妖卒,僅憑這個戰績就足以讓林昭在軍中樹立僅次於楚懷昔的威望了,甚至軍中傳言,有人將林昭稱為少帥,楚懷昔之後,必然是林昭執掌雪域天池的。
“林昭!”
風中,一道人影落下,是黃庭遇。
“是老黃啊……”
林昭皺了皺眉,心頭沒來由的有些不詳的感應,道:“是壞消息?”
“嗯。”
黃庭遇一屁股坐在橋邊上,道:“剛剛收到諜子從古淆關方向發來的飛魚傳書,雲州鐵騎余部有下落了。”
“說,怎麽樣了?”
“……”
黃庭遇遲疑了一下,道:“林舞陽、李璿璣、寧則率領三萬雲州鐵騎殘補抵達古淆關,但文爍陽早就下令,重鑄古淆關,所以古淆關舊址上豎起了一座二十米高的城牆,而且沒有城門,三萬雲州鐵騎被困在了外面,妖族直接殺到關下。”
“啊?”
林昭心頭一顫:“全……全軍覆沒了嗎?”
“差不多了。”
黃庭遇皺眉道:“鎮守古淆關的西蜀名將李純陽下令用吊索救人,大約救了數百名雲州鐵騎傷兵,而城外足足有妖族兩個軍帳的四十萬兵力,最終,林舞陽、寧則率領一萬多傷兵頂住了妖族,而李璿璣率領一萬多鐵騎向東面突圍而去,截止飛魚傳書發來的時間, 林舞陽、寧則都已經戰死了,李璿璣生死不明。”
“兩個妖族軍帳……”
林昭咬了咬牙:“李璿璣和那一萬雲州鐵騎,能活著衝出去嗎?”
“難!”
黃庭遇沉聲道:“雲州鐵騎都鏖戰多少個日夜了,別說是人,就算是山上的神仙也沒有那個耐力,只要兩個軍帳的妖族修士一起出動,李璿璣那一萬雲州鐵騎一個都別想逃,都得死!”
林昭深吸一口氣。
“沒事吧?”
黃庭遇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大商王朝軍隊的生死,你有必要這麽難過?”
“都是人族軍隊罷了。”
林昭皺了皺眉:“他們如果死光了,就一定會輪到我們的……”
“知道。”
黃庭遇起身:“我也沒空安慰你,還得回去帳下聽令,你一個人待著吧。”
“嗯。”
……
黃庭遇走了之後,林昭只是看著橋下的流水,心頭若有所思。
就在這時,一雙修長圓潤的玉腿踏上了石橋,是冷顏。
她默默的坐在林昭一旁。
“冷姑娘。”
林昭看了她一眼,道:“我有點難過……”
冷顏也看了他一眼,覺得他略微有些疲憊,旋即,冷顏看了看自己的肩膀,又看了看自己雪膩的雙腿,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是把自己的肩膀借給他靠一會,還是把自己的腿借給他摸摸?好像都不太好,顯得太水性楊花了,一時間,冷顏也跟著一起難過起來了。
到底要怎樣才能走進他的心裡,少女心亂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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