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星光爛漫。
林昭雙手枕在腦後,口中叼著一根屋頂上長出來的狗尾巴草,頗為平靜的看著星空,很多事情已經管不了,耳邊雖然依舊還能聽到遠方傳來大人小孩的哭喊聲,傳來少女的救命聲,還有青壯男子的慘嚎聲,但這些都不是他所能管的,保護一條走馬巷的百姓不被屠戮,這已經是林昭盡最大能力做的事情了。
楚雨縱身一躍,坐在林昭的身邊,雙手抱著膝蓋,道:“那些女子……打算怎麽處理?”
“給她們衣服和食物。”
林昭依舊看著天空,道:“余讓已經下令,屠城只有七天,七天之後就不準濫殺任何一人了,到時候還她們自由,她們是去是留,自己選擇。”
“大人。”
楚雨秀眉輕蹙,道:“東梧國滅國,這些女子你保護不了的,遲早她們還是會淪為刑徒流民,那些大商騎卒你也看到了,破城之後,他們與禽獸還有什麽區別?眼中只有女人和金銀寶物,哪裡還有一點點人族騎卒的模樣?”
“我知道。”
林昭皺了皺眉:“走一步算一步,至少先護住走馬巷。”
“可曾想過去找余讓爭吵一番?”
楚雨咬了咬銀牙,道:“都怪我修為太低,僅僅只是一個十境武夫罷了,若是杦梔姐姐在這裡就必然不一樣了,十一境巔峰劍仙,足以讓余讓低頭,收回屠城的軍令。”
“不行的。”
林昭有些無奈,道:“就算是杦梔在也是一樣,大商王朝的軍隊這些年變了,當年雲州鐵騎的壯志已經不複存在,如今的大商軍隊……只是一群為了財物與女人而衝鋒陷陣的蠅營狗苟之輩罷了,就算是杦梔在也沒用,因為得罪的不僅僅是余讓,更是整個大商王朝。”
他看向楚雨:“我們在雪域天池上自保且難,就更沒有資格與大商王朝交惡了,這事情要一步一步做,急也沒用。”
“嗯……”
楚雨點點頭,道:“我這樣逼你做事,是不是不太懂事啊?若是杦梔姐姐在這裡,她就斷然不會說這些話。”
“她確實不會。”
林昭笑笑:“人與人不同,杦梔是杦梔,楚雨是楚雨,其實也沒什麽不妥,杦梔這些年見過的風風雨雨太多了,心境早就沉澱得特別好了,而楚雨你還算年輕,還需要一點磨礪。”
楚雨苦笑一聲,一百多歲的武夫也算是年輕?可能在林昭眼裡,自己永遠都是雪域天池上那個半人高的小姑娘吧,永遠都不會改變了。
就在此時,林昭耳邊傳來了一道鈴聲,遲來的獎勵到了——
“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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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行,獎勵比平定北方三城要多一點!
林昭閉上眼睛,打了一會盹,此時在遊戲裡也做不了什麽,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等待了,等待遊戲裡的七天過去,而遊戲裡每天折算現實時間6小時,七天就是42小時,接近兩天兩夜,有的熬了,甚至林昭都不太敢下線,萬一下線的時候別的千騎營殺進來怎麽辦?自己不在,楚雨拿定的主意也未必就絕對穩妥。
“呼~~~”
他舒了口氣,漸漸進入睡眠。
楚雨乾脆起身,在林昭不遠處的牆頭上站了一個戎馬拳法的拳樁,這拳樁是在雪域天池的時候木笡重新為她矯正的,更加純正一點,可以讓楚雨之前走歪的路稍微歸正一些,楚雨立著拳樁,時不時的看一眼林昭,練拳是假,在這裡保護著林昭是真,在楚雨的心中,眼前的這位年輕劍修實在是太重要了,於整個天下而言,或許都是不可缺少的。
遊戲裡的清晨,一陣嘈雜聲中,林昭醒來,對面街道上傳來了哭喊聲。
“怎麽回事?”
他皺了皺眉,道:“過去看看?”
“好,去看看。”
楚雨點點頭,於是,兩人落地騎馬,帶著十名雪域軍團的騎卒穿過走馬巷,抵達毗鄰的一條街道,只見街口的大榕樹下,數百名東梧國百姓被趕著聚在一起,一旁則是無數手持利劍、弓箭的大商騎卒,這些騎卒每個人的馬脖子下都掛著幾顆頭顱,以作震懾之用,一雙雙殺氣騰騰的眼睛盯著百姓,就像是盯著一堆堆的金銀財寶。
“還不說?!”
一名領口鑲著兩顆銀星的千騎長提著血跡斑斑的長劍,聲音冰冷的說道:“你們真的是只要錢不要命了是不是?張家的人滾出來!”
人群中,有人在躲閃,但一行十多人迅速給幾名騎卒用騎槍頂了出來,盡數跪在地上,臉色煞白,其中一位耄耋老者正是張家的家主,跪在地上的時候膝蓋顫抖,疼得不得了,一聲嗚咽,渾身顫栗,身後則是他的兩個兒子,兒媳、孫兒孫女等。
“別以為老子什麽都不知道,其實,老子什麽都知道!”
千騎長露出一抹獰笑,道:“你們張家在幾十年前就出過一位探花郎,後來聽說在朝中做官做到了戶部侍郎,嘖嘖,這麽大的官兒難道家底子這麽薄?你們用幾十顆青蚨錢就想糊弄過去,真當老子傻啊!”
說著,他一腳踩在了老者的頭顱之上,瞬間將其踩翻在地,怒道:“最後問你一句,張家其余的寶物藏在何處?!”
老者渾身顫抖:“真的沒有了,真的沒有了,我們張家這幾代都沒什麽出息,那點祖產早就快要變賣光了……”
“不見棺材不落淚是嗎?行行行。”
千騎長冷笑一聲:“那就讓你們張家見見棺材好了,來人,把他的二兒媳砍了!”
“是,大人!”
一名騎卒手起刀落,那女子一聲沒來得及吭就跌倒在地,腦袋滾了很遠,鮮血迸濺一地。
“你們……你們……”
張家家主嚇得臉色煞白。
“還不肯說?”
千騎長聲音冰冷:“可以,一個一個的殺,來人,把他大兒媳砍了!”
又是一名婦人倒地,頭顱直接被跺飛了。
“你們這些喪盡天良的……”
張家家主哀嚎不絕,道:“不要再殺人了……不要再殺人了……”
“嘖嘖……”
千騎長淡淡道:“來人,把他二兒子砍了!”
“等等!”
張家家主已經是臉色煞白一片,跪在地上連連磕頭:“我說我說,我們張家祖宅的柳樹下,埋著一口壇子,壇子裡封著兩百顆飛魚錢,那是我們……我們張家……”
“來人,去看看!”
“是,大人!”
不久後,一名騎卒捧著金色布帛包裹的200顆飛魚錢趕了回來,笑道:“大人,真的有200顆飛魚錢!”
“哼!”
千騎長冷笑一聲:“張家不老實啊,讓你交錢你不交,非要等到人頭落地的時候,來人啊,把張家人大大小小全砍了,以儆效尤!”
“是!”
幾名騎卒手起刀落,整個張家一個不留,全部殺盡!
“都看到了沒有?”
千騎長一聲冷笑:“不願意交錢的下場就是如此,乖乖的交錢,再把家族中的年輕女子交出來,其余人皆可赦免,老子一口唾沫一顆釘,說話算數!來,王家的人給我滾出來,我隻問一遍,你們家的財寶還有多少沒交,不老實的,就等著滅族!”
……
林昭、楚雨在距離二十米外的地方看著,眉頭緊鎖,這樣的事情,幾乎在東梧國都城的每一條巷子、街道內上演著。
“喲~~~”
千騎長似乎也發現了身後的林昭與楚雨,馬上轉身,抱拳笑道:“原來是白衣少俠啊,你們的走馬巷油水豐足得很,怎麽還有空跑到我這裡看熱鬧呢?”
林昭皺了皺眉,沒有抱拳還禮,理由很簡單,人族天下的武夫抱拳禮,右手成拳,左手覆蓋之,所謂抱拳,那是有武能自製,拳不向弱者,而眼前的這些大商騎卒,肆意殺戮,毫無人性,根本就沒有資格讓林昭行武夫禮。
“其實,可以少殺一點。”
林昭淡然笑道:“畢竟每多殺一人都是造孽,都會染上一身的因果,就算是自己這輩子不還,遲早會應在子孫身上。”
“沒辦法。”
千騎長笑道:“這些刁民詭詐得很,不砍幾戶人丁殺雞儆猴的話,他們是一個子兒都不願意交出來的,我們大商騎卒大老遠的奔襲東梧國,把腦袋拴在褲腰上,如今十營折了三營都不止,那些戰死的兄弟們的家人也需要撫恤不是?我們這些並肩殺敵的老兄弟不多弄一點錢,難道等著年年虧空的國庫發撫恤?”
林昭皺了皺眉,沒有多說什麽,帶著楚雨轉身而去。
千騎長則有些無語, 真是個怪人,一位下五境劍修駕馭一位十境武夫,這本來就是咄咄怪事了,如今佔了一條油水豐足的走馬巷,竟然還不大肆劫掠,這劍修的腦袋是被門擠過了,真以為一輩子這樣的機會很多?
他想不明白,越想越氣,上前一刀就將一名少年連頭帶肩砍成了兩段,忿然道:“不交錢就死,老子的耐性已經快沒了!”
……
這時,一群大商騎卒飛掠而過,一名千騎長在馬上沉聲道:“人呢?跑哪兒去了?一定要給老子找出來,那女子可是東梧國丞相家的千金大小姐啊,只要抓到了她,整個丞相府藏著的金銀都是我們的了,余讓大人已經下令,給我挨家挨戶的搜查!
“是,大人!”
遠處,一道道煙火滾滾,是城中騎卒在焚燒那些平民的屍體,頓時一股股濃鬱的焦臭氣息傳遍全城,整個葉城,大街小巷中,血流遍地,宛若一座人間煉獄。
林昭皺眉不語,帶著楚雨返回走馬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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