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三皇五帝,功名夏後商周。七雄五霸鬥春秋。秦漢興亡過手。青史幾行名姓,北邙無數荒丘,前人撒種後人收,又說甚龍爭虎鬥。”
風沙悠悠,人亦悠悠,詩聲回響不過幽幽,任憑雨打風吹過,便如詩中所說的,哪怕是曾經功名蓋世,又亦或卷動春秋,終逃不脫興亡定數,最終也只是青史上的幾行名姓,北邙坡上的荒丘廢塚,淪為後人談資而已。
口中誦念著莫名的詩詞,人亦緩緩踏上這片久已無人涉足的土地,哪怕此地曾經名動天下,但苦境向來都是如此,某地因人而興,也往往因人而廢。
哪怕昔時萬眾矚目、渴求的所在,隨著塵埃落定,終也不免被世人拋之於腦後,成為再無人問津的荒土,而也只有如此,那些沉寂的魂靈或才能得到片刻的安歇。
“好事,好詞,正和此地之韻味。”略微有些沙啞的聲音,樂尋遠循聲望去,只見一抹漆黑。
“嗯?閣下是?”樂尋遠看著那人良久,他本以為玄機門早無人跡,因此才會全然不加偽裝的來到,卻不曾想到,玄機門外竟然有人,而且看樣子似乎已在此地許久。
這一路來過於順利,使得吾大意了嗎……樂尋遠凝視眼前的黑袍刀者,目光落在刀者隱而不現的刀上,刀的刀鞘格外稀奇。
“真龍妙道護法,三歲不忘·守墓人。”刀者沉聲說道。
真龍妙道,一個早已被歷史塵埃所掩埋的名字,而他則是現今世上現存的極少數真龍妙道的信眾。
“真龍妙道,原來如此,也是不奇怪了。”樂尋遠心中的疑惑消散,真龍妙道的時間太過久遠,就算是他也不會記得全部的人。
“朋友,此地已空無一物。”守墓人看向樂尋遠,仍舊是盤坐在那裡,用那嘶啞的聲音說道,“無論你是為何而來,都只能空手而歸了。”
“空手而歸嗎?”樂尋遠看著守墓人身後不遠處,那一道緊閉的石門說道:“這倒是未必,樂某向來只相信眼中所見。”
“玄機門裡,並沒有什麽東西。”守墓人輕輕搖了搖頭,“我不知朋友為何而來,但還請離去吧,相信朋友也知道,玄機門內發生的事。”
“敗於軒轅不敗後,六禍蒼龍自封玄機門,地獄人形師陪葬。”樂尋遠看著石門說道,“不過樂某今日,便是為六禍蒼龍而來,無論閣下是否放行。”
“……”守墓人沉默了半晌,然後站起身,那把寬厚的刀已經被他握在了手中。
“方才聽聞朋友所吟,本以為會是一個通透之人。”
“無論留名青史,亦或荒丘北邙,皆不是樂某所願。”樂尋遠前邁一步,“樂某所求,唯有生存,唯有現在。”
“無奈……”
一聲無奈,飽含複雜心緒,唯有守墓人自己可知。
一生經歷武林血腥,導致五倫俱喪,就此長年獨居在孤鳥林深處,守著自己心愛的親人、妻子、朋友、老師合葬的五倫之墓,被稱為南武林第一癡人。最後被六禍蒼龍以心字點悟,方下五倫巨石,重整衣冠,成為真龍妙道護法。
此後經歷異度魔界、東瀛入侵等諸多變故,最終隱退,就此於玄機門外顧守舊主,本以為此生就將如此直至生命盡頭,卻不曾想,江湖風雨,人心貪婪,終究是避無可避。
“至親不忘,至愛不忘,三歲不忘,永生不忘。”
三歲不忘,不忘之刀再現,風起,雲動,過往的人,如今的人,對峙而立。
樂尋遠從來就不是一個仁慈的人,以前不是,現在不是,未來自然也不會是。即便是經歷了一輪生死,他的心卻也並未變軟多少,所行所為依舊是隻為達成自己的目標,若是其他人在此,或許會退讓,又或者會選擇勸說。
但對於樂尋遠而言,守墓人這樣心志堅定的人,只能有一個處理方式——
殺!
“不忘之刀!”
一聲長喝,五行化氣,運氣揮刀,卻見不忘之刀脫鞘而出,盤旋直取樂尋遠,刀鋒帶起陣陣勁風席卷。
樂尋遠右掌納氣,一掌推出,先阻刀鋒進勢,再一擊便將不忘之刀擊飛原路。
守墓人穩穩接住,手握刀,刀鋒旋走間,人已是一躍而上,樂尋遠隻手對敵,已是數招起落。
“忘刀難卻!”
刀似深潭,守墓人刀舞身動,式式絕倫。氣若淵海,樂尋遠隻手翻轉,招招隨心。一者進,一者退,進者式老,退者複進, 掌起掌落自是輕靈,但刀行厚重亦是不見破綻,掌與刀,雖不見星火,卻是不可言說的激烈。
“天式·氣盡玄黃!”
“忘刀難卻!”
刀揚,鋒沉,勢愈狂;卻見人步離空,掌落只在瞬息,聽聞一聲鏗鏘,刃飛,人落,已是擦身而過。
“哈。”
“好刀客,放心,待樂某事了,自會將此地恢復完全,你之遺體,樂某也會將你安葬送回孤鳥林。”
“多謝……哈,教主,守墓人,來了。”
恩怨,情仇,過往的一切,此生的情仇,最終隻留得一聲歎息笑。江湖風雨已淡,是解脫的暢快,還是含恨的無奈,人心無解。
“玄機門嗎。”
越過守墓人,樂尋遠來到已然封閉的石門之前,掌納沛然之功,一擊之威便引風雲動蕩,正落玄機石門之上。
“六禍蒼龍,晚輩樂尋遠,前來拜訪了!”
……
……
熾煉界,熾煉界,罪佛雖是退卻,但邪魔興禍已成定局,苦境蒼生注定難逃此等浩劫。
就在此刻,異界裂縫當中爆竄駭人魔氣,霎時天愁地慘,大地劇烈隆動,乍見一座龐然魔城,聳立苦境大地上。
於此同時,熾煉界內傳出虛無得意的笑聲:“聊勝於無的血元之力,便以此,稍作為破封之前的調劑。”
魔氛籠罩,宛若地獄降臨,侵向武林遍地,各地村莊倏遭魔化,駭然怵目。天地異變,魔禍動蕩,魔爪逐延八方。
象征苦境中原,再度迎來魔禍浩劫,蒼生遭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