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眼前的李子雄,蘇天成唯有搖頭歎氣了。
李子雄算是精明人,懂得官場上的很多規矩,沒有多少的背景靠山,短短幾年的時間,做了從五品的知州,算是不錯了。
可惜李子雄的內心,已經被功利完全佔據了,其余的事情,都不在話下了,他的眼裡,一切都是可以交換的,包括良心,包括原則。
這樣的官員,絕對不能夠留下來。
“大人,下官服氣了,在大人的面前玩心眼,自不量力,也該有這樣的下場了。”
“李子雄,有什麽想說的,盡管說出來,本官明確告訴你,你的時間不多了,本官沒有想到,你不過是陝州知州,家裡抄出來的金銀財寶,價值一百萬兩白銀了,若是你到了更高的職位,還不知道能夠積攢多少的銀子啊。”
李子雄的臉上,沒有什麽表情。
“大人這樣說,下官內心不服氣,下官不算什麽,下官見到了那麽多的大人,誰不貪啊,憑什麽下官貪墨一些了,就是這樣的下場啊。”
“你這話說的好啊,本官也承認,貪墨銀兩的,不止你一人,就說這河南府之內,恐怕還有比你更厲害的,不過,有句話,本官還是要說的,你不自量力了。”
“大人為什麽這樣說啊?”
“呵呵,這很簡單,你算什麽啊,兩年之前,不過是閿鄉縣知縣,擔任陝州知州,也不過兩年的時間,本官算過你的俸祿,算上常例銀子。幾年的時間,你的收入,最多不過是五萬兩白銀,按說這些銀兩,足夠你生活了。怎麽說呢,這些銀兩,也就是你價值的體現,你只有資格拿到這麽多的白銀,很可惜,你不滿足。偏要強出頭,所以說,今日的結局,你是咎由自取的。”
李子雄居然思索了一下。
“大人說的確實是有道理的,不過現實情況,未必如此吧。”
“對。你說的都是對的,本官不反對,這是事實,按說你是聰明人,本官到河南府來了,一舉一動,提出來的要求。你都是知道的,你那麽喜歡分析,在渠清澤的面前,說了那麽多,為什麽這一次不分析了,明明知道本官要好好建設河南府了,還想著背後抵抗,若是你按照本官說的做,也不至於有今日的結局,所以說。你該死。”
李子雄低下頭,好半天沒有說話。
蘇天成靜靜看著李子雄,也沒有開口。
“大人,下官知道,這條命保不住了。下官只有一個請求。”
“有什麽要求,說吧。”
“下官不想家人受到牽連,望大人放他們一條生路。”
“這沒有問題,你的罪孽,自己承擔,不應該牽連到家人。”
“謝謝大人了,下官沒有什麽要說的了,下官在大人面前班門弄斧,今日的一切,都是自找的,沒有話說了。下官現在才明白,下官根本沒有資格和大人較量的。”
蘇天成暗暗點頭,他本以為,李子雄會咬出來幕後的老板來的,想不到李子雄根本不打算說,這也是講義氣的表現,雖說這裡面也有一些私心,不說出來幕後的主使,至少能夠保證家人的安全。
密折已經送出去五天時間了,按說皇上的旨意,也該下來了。
蘇天成最終還是沒有先斬後奏,他選擇了密折專奏,這樣做,還是穩妥一些,李子雄和洛陽縣知縣兩人,斬立決,其余知縣,革去功名,發配戊邊。
推薦的人選,蘇天成仔細考慮過了,渠清澤出任陝州知州,蘇平陽出任洛陽縣知縣,蘇俊出任閿鄉縣知縣,孫思明出任盧氏縣知縣,孫思宗出任宜陽縣知縣,鹿太兵出任登封縣知縣,鹿太泊出任鞏縣知縣。
剩余的偃師縣、永寧縣、靈寶縣、澠池縣、孟津縣、新安縣、嵩縣,吏部決定知縣人選。
蘇天成可不能夠推薦所有知縣的人選,這樣河南府就成為家天下了,肯定是遭遇朝廷大臣彈劾的,他舉薦的官員,控制了河南府所有關鍵的地方,基本掌握了河南府的命脈了。
三月二十日,皇上的聖旨終於下來了。
蘇天成的奏請,全部獲得通過了,吏部已經開始考慮知縣的人選,殿試馬上就要進行了,待到殿試結束之後,所有的知縣就可以到位了。
令蘇天成沒有想到的是,熊子健來到了河南府,渠清澤離開了江寧營,熊子健出任江寧營衛指揮僉事。
除開斬立決的李子雄和洛陽縣知縣,其余諸多知縣,一律押送到京城。
其余諸多知縣,押送到京城,這一條的意見,蘇天成有些皺眉,朝廷這樣的處置,顯然是對自己的提議,有著不同的看法的,要不然,就直接下旨,發配到什麽地方,就可以了,看來朝廷裡面,一定是發生了什麽爭論的。
到了這個時候,蘇天成已經管不了那麽多了。
三月二十一,洛陽縣全城戒備。
消息已經傳開了,原人的陝州知州李子雄,洛陽縣知縣,因為貪贓枉法,被判斬立決,今天就要執行了。
全城的百姓,都到大街上了,大家想著看看,這件事情,究竟是不是真的,如此的大事情,河南府從來沒有發生過。
當然,百姓都是在指定的地方站立的,不能夠隨意的跑動,也不能夠交頭接耳瞎議論。
辰時,蘇天成在府衙的大堂,當著李子雄和洛陽縣原知縣的面,宣讀了聖旨,李子雄到沒有什麽特別的反應,洛陽縣原知縣,聽到聖旨之後,已經站不穩了,一股騷味很快傳開了,這個知縣竟然大小便失禁了。
囚車早就準備好了。
大街上密密麻麻的人,看著囚車通過,沒有人說話。
蘇天成親自監斬。
法場設立在郊外。
河南府衙和洛陽縣縣衙的所有官吏,都到現場了。
有些官吏,臉色比李子雄等人,好不到哪裡去,身體甚至在顫抖,他們不知道,下一步會不會輪到自己。
斬首之前,李子雄和知縣是要喝下一碗酒的,這是送行酒。
蘇天成親自從屠夫的手裡拿過了酒碗。
“李子雄,這碗酒,本官親自來敬你,不管怎麽說,你都是朝廷命官,今日落得這樣的結局,自己好好想一下,來世該怎麽做,你的家人,本官已經妥善安置了,他們不會有任何的問題的,不要怪任何人,不要做孤魂野鬼,好好的投胎去吧。”
李子雄的臉上,竟然出現一絲的笑容。
“大人,罪臣無話可說了,死在大人的手裡,罪臣心服口服。”
人頭落地之時,不少觀看的官吏,已經站立不穩了。
蘇天成看著這些戰戰兢兢的官吏,內心裡面,百味雜陳。
他不可能追究所有的官吏,法不責眾還是有道理的,這些官吏,欺壓百姓,貪墨銀兩,按照大明律的規定,的確是可以斬首的,可這不是個人的錯誤,環境使然,大環境如此了,官吏身不由己,這世界上,沒有聖人,大家都是凡人。
殺一儆百是必須要做的,殺了李子雄,可以說,河南府的官吏,已經被自己完全控制了,沒有人敢亂來了,可今後的職責,也更加重了。
河南府的條件太差了,官吏若是兢兢業業,沒有其他的收入來源,確實養不活家人,這是實際情況,特別是部分的衙役,看上去和乞丐差不多,一身好的衣服都沒有。朝廷規定的俸祿,確實太低了,以前在江寧縣的時候,蘇天成可以想辦法,提高官吏的收入,可到河南府來了,他還不敢開這樣的口子,條件不允許。
做事情需要雙管齊下,一味的要求官吏清廉,要求官吏比百姓還要窮苦,這是不可能的,蘇天成也不會做這樣的事情,這個王朝的組成,本來就有高低貴賤之分,這是現實,時代的發展,也證明了這一點,富人和窮人是有區別的。
府衙再次開始落實安排的五件事情,除開統計耕地的事宜,還需要一些時間,其余的時間,悉數要快速辦好了。
這一次,各縣的動作,異常的迅速,沒有一個縣說是缺銀子,錢不夠了,一些官吏自己掏出來銀子。
宋思軍和萬成貴等人的店鋪,都在這個時候開張了。
河南府本地的商賈,早就被嚇壞了,完全按照府衙的要求做了,他們的頭,可沒有李子雄的硬,知府大人要砍他們的頭,隨時都可以的。
河南府內的士紳富戶,悉數都沉默了,沒有人敢再出頭了。
實實在在得到好處的,是河南府的百姓和農戶。
季節已經到了,各縣開始督查春耕生產的情況,田間地頭,到處都是官吏的身影,遇見這樣的好政策,農民當然要認真種地了,好在今年沒有遭遇到乾旱,正月的時候,還下過幾場大雪,眼看著就是一個好年景。
蘇天成同樣開始忙碌了,春耕的事情,他必須要督辦,這是絕不能夠耽誤的,至少河南府的百姓,要自己能夠養活自己,春耕生產耽誤了,沒有糧食,府衙不可能拿出來那麽多的銀子賑濟的,糧食是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