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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迎祥第一次見到了傳說中的蘇天成,看著年輕的有些過分的蘇天成,高迎祥不知道怎麽了,忽然失去了一切的底氣,他的設想,遇見蘇天成之後,必定是開口痛罵的,要不是李一川和劉國能兩人的叛變,還不知道是什麽情況。
蘇天成也在注意著高迎祥,這位流寇數一數二的首領,這位李自成的長輩,崇禎元年就開始造反了,令朝廷無比的頭疼。
此時此刻,高迎祥已經沒有了偉岸的氣息,或許是因為遭遇了過於巨大的慘敗,十萬軍士,不過一夜的時間,全軍覆沒,包括投降的軍士,面臨如此巨大的打擊,不管是誰,都不可能表現出來毫不在乎的態度。
蘇天成也是臨時決定見一見高迎祥的,捷報已經寫好了,加急送往京城去了,接下來的情況,是可以預料的,高迎祥一定會被押解到京城,被朱由檢砍掉腦袋,至於說高迎祥手下的軍官軍士,所剩無幾了,不值得一提了。
沉默了好一會,蘇天成終於開口了。
“高迎祥,久仰大名啊,我們終於見面了。”
高迎祥看了看蘇天成,目光顯得有些木然,他只是點點頭,沒有說話,敗軍之將,沒有什麽可說的,江寧營的驍勇,他是親自體會到了,只是想不到,眼前這個年輕人,怎麽能夠訓練出來如此驍勇的將士。
“呵呵,看來你還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失敗啊。”
蘇天成忽然說出來這句話,令高迎祥非常的吃驚。刹那間,憤怒的情緒上來了,高迎祥猛地抬頭,惡狠狠的瞪著蘇天成,眼神裡面充滿了不甘和不屑。
“成王敗寇,既然擺在江寧營手裡了。我沒有什麽可說的,要殺要剮隨你,不要說那麽多的屁話。。。”
還有些話,高迎祥實在是說不出來了,什麽後面會有人報仇的,什麽一定要推翻大明王朝的,在蘇天成的面前,他感覺到說這些話,自己都不能夠相信。或許紫金梁說的是實話,義軍最終會在蘇天成和江寧營的手裡覆滅。
“高迎祥,你還是沒有認識到,你們為什麽會失敗,說的不客氣一些,就算是你們佔據了大明的江山,就算是你們暫時掌握了政權,但你們也不可能成功。你們自身的缺陷,表明了你們是不可能取得最終的勝利的。”
“哼。你勝利了,當然是想怎麽說就怎麽說。”
“呵呵,我蘇天成歷來是講道理的人,若是沒有認識,又怎麽會亂說,我說你們最終還是要失敗的。當然是有道理的。”
“那你說說,我倒想看看,你能夠說出來什麽道理。”
“好吧,那你坐下吧,酒宴擺好了。我們一起痛飲。”
高迎祥舒動了一下筋骨,剛才綁的太緊了,身上的血液流通不順暢了,很是不舒服,這個時候松綁了,感覺好多。
大搖大擺的坐下之後,高迎祥一臉的剛毅,已經失敗了,被抓獲了,留在世界上的時間不多了,無所謂了。
蘇天成微微點頭,高迎祥的這種態度,倒不失為一代梟雄。
親自為高迎祥倒上一杯酒,蘇天成舉起了酒杯。
“來,我敬你一杯酒,這麽多年,你和朝廷做對,轉戰南北,也很不簡單了。”
“謝謝了,你是官,我是賊,你給我敬酒,我喝下了,我可不敢給你敬酒。”
面對高迎祥的嘲諷,蘇天成絲毫不以為意,已經取得了勝利,在高迎祥的面前,就沒有必要擺架子了。
一口喝完了這杯酒之後,蘇天成慢悠悠的開口了。
“高迎祥,現在我要詳細說說了,你們為什麽不能夠取得最終的成功。”
高迎祥確實想著聽聽,蘇天成能夠說些什麽。
“燕雀安知鴻鵠之志,這句話想必你應該知道,也可能崇拜那樣的認識,想當年,陳勝吳廣是多麽的威風,他們幾乎推翻了秦朝的統治,可最終,他們還是失敗了,幾千年的歷史表明了,農民起義沒有能夠成功的,盡管能夠喧囂一時,但最終的結局,都是一樣的。”
高迎祥沒有說話,他從來沒有想過這些事情,想不到蘇天成竟然對這方面有研究。
“陳勝吳廣的起義,是因為暴秦的統治,他們如果不造反,就不能夠活命了,無奈之下舉起了造反的旗幟,所向披靡,取得了很多的勝利,甚至建立起來了政權,想來你造反的理由差不多,活不下去了,吃不飽飯了,與其餓死,還不如造反,總能夠有出路,總是能夠活下去的,所以說,對於你們造反的理由,我是表示理解的,換位思考,若是我到了那一步,不能夠吃飽飯,不能夠養活家人了,通過自身的努力,也不能夠解決這個問題了,我可能也是造反的。”
高迎祥睜大了眼睛,看著蘇天成,有些不敢相信,他以為自己聽錯了,蘇天成是朝廷命官,正三品的陝西巡撫,為什麽會說出來這樣的話語。
“朝廷屢次剿滅你們,最終都是功虧一簣,其實這裡面的原因,你也知道一些的,皇上和朝廷裡面的大人,內心總是覺得有愧,你們是大明的子民,因為吃不飽飯,因為不能夠養活家人,無奈造反了,你們的出發點,是值得同情的,所以說,朝廷一直采取的都是以招撫為主,只要你們願意歸順朝廷,總是能夠得到優待。”
“正是因為這樣的態度,令你們不滿足了,胃口越來越大,我說一句很簡單的話語,你造反這麽多年了,是不是還想著吃飽飯啊,不可能吧,若是你們接受朝廷的招撫了,怎麽也能夠弄個一官半職的,能夠養活自己和家人了,跟隨你拚命的那些軍士,也是能夠得到妥善安置的,可惜你們是不會乾的。”
“你們通過造反,得到了太多的好處,也有了很多的感受,權力這東西,沒有人不喜歡,你們體會到了權力的威力,所以說,你們的觀念,發生了根本性的改變,你們不滿足豐衣足食的生活了,你們需要掌握權力,如果說你們剛開始造反,目的是讓窮苦的百姓有飯吃,到了現在,這個目的已經退後了,不是你們的主要目標了,你們的主要目標,恐怕想到的是自己了,想到自己掌握權力了。”
“於是,你們不接受朝廷的招撫,戰役遇見麻煩,你們假歸順,轉眼就再次造反,朝廷給你們的條件,根本不能夠滿足了,你們要自己打下江山,你們要自以為是,不聽從任何的命令,特別是你,恐怕想著所有人都聽你的指揮。”
“產生這樣的想法,沒有什麽奇怪的,前面我就說過,誰都喜歡權力,可想法歸想法,現實歸現實,做人需要有底線,哪些事情是可以做的,哪些事情是不能夠做的,對你們的結局,我用四個字概括,不自量力。”
高迎祥看了看蘇天成,低下頭了,沒有說話,蘇天成說的這些話,沒有什麽深奧的道理,但說的非常實在,簡直是深入到他的內心去了。
“你們就知道打打殺殺,偶爾頒布一些政令,比如說不準騷擾百姓等等,可你們有全面的政策嗎,你們想過沒有,當你們掌握政權之後,準備怎麽做,治大國如烹小鮮,馬上可以打天下,可馬上不能夠治理天下,這些道理,你們沒有完全明白,甚至沒有去鑽研。”
“更有甚者,你們中間的有些人,一旦取得了權力,拚命追求享受,對當初的誓言,忘記的乾乾淨淨,什麽為老百姓奪取天下,在他們的眼裡,天下是自己打下來的,就是要享受,要彌補過去所受的苦,否則這一輩子就太不劃算了,不客氣的說,持有這樣想法的,在你們的人中間,佔據了絕大多數。”
“你們沒有具體的綱領,就是一般烏合之眾,最終集聚到一起來了,打戰勇猛,取得勝利之後,各自想到的就是榮華富貴,甚至不惜內訌,也要奪取權力。”
“還是那句話,出現這樣的情況,也不算是出格的事情,只要有一個英明的領袖,對眾人進行教育,告訴眾人,必須要持有理想,要實實在在做出來貢獻,不能夠想著榮華富貴,內心裡面,一定不要忘記當初造反的宗旨,慢慢的改造眾人的認識,若是出現了這樣的情況,我敢說,你們不會輕易被打敗。”
“你們中間的幾任首領,王嘉胤,紫金梁,包括你,沒有誰做到了,你們依靠武力來決定誰是首領,憑借著武力說話,這種弱肉強食的觀點,在你們的內心裡面,根深蒂固了,這種情況,令你們的權力都不穩定。”
“要不是這些年的災荒,朝廷的困難,還有後金的騷擾,你們早就被剿滅了。”
“各地的官府,確實有很多的事情沒有做好,令你們不得不造反,有些官員,魚肉百姓,不管百姓的死活,一心為了自身的利益,敗壞了朝政,也大大的打擊了軍隊的士氣,讓你們能夠肆掠這麽多年。”
“不過,你們遇到了我,遇到了江寧營,恐怕沒有那麽好的運氣了。”
“說了這麽多嗎,其實我最想說的,如今這樣的結局,就是你的宿命,認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