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光者

站在朦朧的夕陽下，郝毅看著眼前的手機上顯示的消息，這消息很短，只有短短的幾個字。

而在這個文字上方，是它的發件人，‘栗成’。

這個發件人腦袋上有很多的‘頭銜’，研究院院長，主世界最強大的超凡者，以及，主世界最接近天使的人。

如果按照主世界的時間來算，在幾天之前，何奧才將栗成後續天賦序列的秘藥配方轉交給他。

這配方來自於主世界遺跡的一位天使的殘念，它除了給了何奧栗成的後續天賦序列秘藥配方以外，還給了何奧與超憶後續天賦序列有關的，被封印在遺跡高塔下的封印物005的線索。

嚴格來說，在不算各種天使，甚至天使之上的道具以及超凡物品的情況下，栗成比何奧本體距離天使近的多。

因為明眼人其實都能感覺到，栗成手裡的天使級武器，安達維爾之矛，很有可能與他的天使級天賦序列強相關。

而何奧現在還沒有完全想好怎麽對付封印物005。

但是雖然栗成走的更前面，何奧其實是能感覺到栗成目前的狀態的，至少在上一次見面，他能明顯感覺到，栗成距離完全掌握本身的天賦序列還差一點的。

僅僅幾天時間，他就已經邁過了最後一步，完全掌握了自己的天賦序列了？

他也開掛了？

算算時間，主世界有超凡力量以來，經歷的時間也不過十八年。

即便栗成是第一批的超凡者，十八年從一介凡人到不朽的天使，這天賦也著實有些可怕了。

副本世界的老探員，在有神明的幫助下，也花了差不多七十年，才摸到了天使的門檻，最後還為神明做了嫁衣。

栗成這什麽天命之子。

何奧放下手機，壓下心中的思緒。

驚訝歸驚訝，但是栗成如果能順利晉升天使，對他也是有好處的。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他基本能確定栗成是一個可靠的隊友。

這位研究院的院長，雖然聰明多疑，但是又帶有一點古典英雄主義的浪漫，重義輕財，一諾千金，在朋友遇見問題的時候，只要不破壞他的底線，他都會毫不猶豫的挺身而出。

何奧毫不懷疑，自己遇到危險，栗成會舍命相救。

如果栗成能順利晉升天使，那何奧也相當於有了一個強大的助力，在面對詭譎莫測的005的時候，有了更大的勝算。

他通往天使的路也會更加順暢平坦，同時也能從栗成的晉升中獲得一些晉升經驗。

並且栗成成為天使之後，鎮壓主世界，一些殘缺天使級的小卡拉米就掀不起什麽風浪了，何奧也能松口氣。

每次在副本世界打完本，回到現實還能遇到各種帶路黨帶著各種陰謀刷新出來，這屬實有點精彩了。

不過，何奧現在其實對於栗成的‘晉升’，並不那麽有信心。

天使所涉及的力量還是太復雜了。

從B級到A級，雖然看上去也只是升了一級，但是和從C級到B級，是完全不一樣的。

那是生命的質變，是從人類變成神話生物的過程。

從短生種變成不朽的長生種的過程。

這裡面涉及到許多何奧之前根本沒有觸及過的知識。

嚴格來說，何奧其實是接觸過天使的晉升的。

那就是剛剛過去的索特副本裡，那位‘老探員’的晉升。

雖然何奧是作為‘老探員’的晉升阻礙出現的，但是他依舊能清晰感受到老探員為了成為天使所做的一切。

哪怕投靠神明，哪怕眾叛親離，哪怕掀起戰爭和災難，他也要走出那條路。

而作為‘回報’，他成為了神明的化身。

天使這條路，恐怕比想象中，要難走得多。

嗡——

疾馳的列車聲在黑夜中響起，何奧抬起頭來，看向從虛空中出現的維洛拉號。

此刻的維洛拉號，身上還帶著些許來自南極的冰渣。

搖搖頭，壓下心中的紛繁思緒，何奧，或者說‘郝毅’，順著打開的車門，進入了維洛拉號。

何奧本體早已在車廂裡等著了。

困命之盤的聯系還沒有穩定，於是何奧想著本體也沒事兒，就開著維洛拉號回來了一趟。

然後在手機恢復網絡的第一時間，本體就收到了栗成的消息。

在看到這消息的這一刻，何奧其實就清楚了，栗成已經下定了決心。

他並不是和‘郝毅’單獨發個消息，想和來歷神秘的‘郝毅’交流一下，是在召集所有自己信得過的B級，告訴他們自己的決定。

恐怕不光他和‘郝毅’收到了消息，同屬於研究院的B級，吳剛烈和柳正雲也都收到了消息。

嗡——

老式列車顫動的車身震碎了零散的冰晶，然後伴隨著轟鳴的汽笛聲，這列車駛入了虛空深處。

中土·南都郊區庭院

當何奧和‘郝毅’從維洛拉號上下來的時候，寬闊的庭院裡，柳正雲和吳剛烈早已到來了。

此刻院子正中正放著一張藤蔓古架的玻璃面茶幾，茶幾四周放了五把藤蔓椅子。

栗成佔據了一把椅子，坐在靠近庭院一旁的屋簷的區域，細長的木匣就佇立在他的身後。

而柳正雲則坐在栗成身旁的椅子上，低垂著頭顱，似乎在沉思，又似乎在沉默。

吳剛烈則嘴上叼著煙，踩在院子的草坪上沉默的踱步。

聽到列車駛出虛空的聲音，吳剛烈，柳正雲，和栗成同時抬起了頭來，看向從虛空中駛出的維洛拉號，以及從維洛拉號上下來的何奧和‘郝毅’。

“看來我來的不是時候？”

何奧看著庭院裡有些怪異的氣氛，微笑著說道。

“你來的正是時候，”

栗成笑著看著何奧，他似乎並不奇怪何奧和郝毅會一起來，他從一旁摸出來一個精致的茶壺，又拿出五個小巧的茶杯，笑著看著何奧和‘郝毅’，“喝茶嗎？”

“喝，”

何奧笑著點頭，他直接走到了桌子邊，大馬金刀的坐在了栗成旁邊的位置，笑道，“院長的茶，肯定很貴，不喝白不喝。”

“我都可以。”

‘郝毅’從何奧身旁走過，坐在了何奧的旁邊，幾乎與栗成正對著的位置上，平靜的接話道。

柳正雲抬起頭來，看了一眼身前的‘兩人’，微微張嘴，欲言又止。

而旁邊的吳剛烈直接掐滅了手中的香煙，正待說話。

這個時候，坐在主位上栗成已經倒好了五杯茶水，他快速開口，準備在柳正雲和吳剛烈之前搶佔話頭。

“你比上次見面更強了。”

但是就在他開口之前，一個溫和的聲音就已經在這庭院裡響起，正是坐在栗成對面的‘郝毅’。

聽到‘郝毅’的這句話，無論是栗成，還是吳剛烈和柳正雲，都微微一滯，很顯然，他們原本準備的節奏都被這句話打斷了。

而聽到這句話的栗成也苦笑一聲，他索性不再試圖搶佔話語上的先機，而是接話道，“增強的不多，我好像已經抵達了一個瓶頸了。”

“一兩天不升級算不了什麽，”

‘郝毅’抬起頭來，平靜的說道，“在一個境界上卡幾年，甚至幾十年的比比皆是，不必太過於在意這些。”

“但是我們沒有時間了，”

栗成輕嘆一聲，他看著‘郝毅’，又看了一眼周圍的何奧和柳正雲幾人，緩緩道，“既然郝毅先生在這，我就實話實說了，如果可以慢慢磨，我肯定是願意慢慢磨的

“我知道老柳、老吳你們是為了我好，覺得我現在沒有準備好，不能輕易的嘗試晉升，很容易就功虧一簣，生死道消，但我相信你們也都能感覺到，”

他看向一旁沉默的柳正雲，平靜的說道，“但是我相信你們也都能看到，這個世界的詭異事件在增加，不斷有新的高位存在闖進我們的視野，

“從領航者號，到往日遺跡，再到榮光之城，無論是外面來的，還是本身就潛藏在我們身邊的，我們面對的敵人正在越來越棘手，越來越強大。”

他將手中的茶壺，緩緩放在茶幾上，輕聲繼續道，“遺跡和我們的世界的時間流速差距正在減少，種種跡象表明，遺跡正在靠近我們的世界，

“大家都是在遺跡中摸爬滾打過很多年的人，我相信我不說，你們也都知道那裡面有什麽，”

他語氣頓了頓，“扭曲的詭異怪物，不受控制的，瘋狂的天使，以及各種各樣的，指向神明的儀式。”

他看向周圍的人，沉默片刻後，低聲道，

“我們的世界不可能能抵抗這些東西，他們會帶來災難、恐怖、和扭曲的信仰。

“這會將我們已知的一切埋葬。

“或許這些東西降臨之後，我們的文明仍舊能流傳下來，但是恐怕全世界95以上的人，都得死在那毀滅性的黑暗裡。

“所以，”

他向後靠在椅子上，緩聲道，“這個世界多一份力量，或許就能多救活一些人。”

“那你有沒有考慮過，”

坐在一旁，一直沒有說話的柳正雲緩緩開口道，“如果你失敗了呢？”

他看了一眼栗成，目光掃過栗成身後的木匣，繼續道，

“現在，你能使用天使級武器，能短暫發揮出天使級的力量，依靠這種絕對實力，無論是世界樹，還是月光，都會盡量的靠在我們身邊，將這個世界的力量擰成一股繩。

“但如果，你晉升天使失敗了呢？”

他目光鎖定在栗成身上，“你真的確定你的天賦序列會遺留下來？又或者你能確定你的天賦序列能被我們駕馭？而不是變成某種不可控的天災？

“失去了絕對的壓迫感之後，世界樹和月光還會和我們這麽‘和睦’嗎？

“即便我們都知道綁定在一起，大家才能在可能到來的毀滅中增加存活的概率，但是幾大組織爭鬥了這麽多年，我們之間累積的齟齬和矛盾，已經數不勝數，

“在有你武力鎮壓的時候，還能穩定下來，在失去你之後，你覺得世界樹和月光還能按照現在的狀態和我們相處嗎？”

他語氣微頓，繼續道，“你現在是我們唯一能發揮出天使級戰力的人，你如果沒了，我們承受不起這樣的損失。”

“但是其實我在之前的幾次事件中，都沒有起到太關鍵的作用，”

栗成緩聲接話道，他看向一旁的‘郝毅’，“那些事情一部分是郝毅先生解決的，一部分是K解決的。”

說話間，他不著痕跡的掃了一眼坐在一旁一直沉默的何奧，然後繼續道，“反而我成為了天使之後，或許還能在某些情況下取得關鍵作用。”

“我糾正一下，”

‘郝毅’在柳正雲回答之前，緩緩開口，繼續道，“栗院長在很多次戰鬥中都起到了關鍵作用，如果沒有栗院長的舍命相助，之前的事件其實都沒有那麽好解決。”

“哎呀，你們在這裡彎彎繞繞，”

一旁的吳剛烈點了一支煙，猛吸一口，伴隨著噴湧的煙氣吐口而出，他看著栗成，開口道，“說白了，老栗，我們覺得你現在晉升太危險了，沒有把握，我們不想你去送死，”

然後他頓了頓，組織了一下措辭，繼續道，“你其實沒晉升也沒啥問題，這麽多次，我們不都一樣過來了，你要是真死了，你想想老柳說的那些，得不償失。”

“但是我們也不能一直去麻煩別人，”

這一次，栗成毫不猶豫的開口道，他看了一眼‘郝毅’，“我們也不可能靠著別人的幫助，一直活著。”

然後他頓了一下，繼續說道，“關於老柳說的那些事情，我其實已經有所考慮了，”

他看向一旁一直在旁邊坐著的，沒有對爭論發表意見的何奧，手掌輕輕扶著何奧的手肘，緩聲道，

“我早就簽署過一份命令，秘密任命何奧為研究院的理事兼副院長，

“如果我失敗了，就讓何奧來做研究院的院長，我遺留下來的所有超凡物品和財富也都歸他，

“他的能力你們都看到了，而且他還這麽年輕，我相信，他會比我做的更好。”

在他話語落下的瞬間，整個庭院都陷入了短暫的寂靜。

何奧一臉茫然的抬起頭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