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失望吧，一幅衰老的臭皮囊。”

　　莫夜放下茶盞，用平澹的語氣調侃著打量老嫗的張觀主，她自己都感覺外出的兩百年間，自身變化很大，有時候要“順應變數”，“變則通”，固執地一成不變的結果是多走彎路。

　　她還是不以疑問方式說話，這點習慣沒法改變。

　　“面相看著老而已，和老夫相比，她還是個六十多歲的小娃娃。”

　　張觀主恬不知恥打了乾哈哈，覷見莫夜似笑非笑拿奇怪的眼神看他，這才醒起，在年歲成謎看著永遠只有十八歲的莫夜面前，他連個小娃娃都不算。

　　“失敬失敬。”

　　張觀主乾笑著拱了拱手，換了個話題問道:“你不回冥域去嗎?寒王宮在冥域勢力不小吧。”

　　“寒王宮是我當年收留的幾個小家夥，以我的名義弄出來的。我回冥域那幾個老家夥要緊張了，沒意思得緊，再則也待不了多少年，不想和他們置氣，我以前去過上界，亂是亂了點，上界的天地靈氣充沛，適合我去仙界之前的修行。”

　　莫夜面對張觀主很有耐心，多解釋了幾句。

　　她即使去了上界，今後回冥域也非常方便，只看她願不願意回去。

　　“你有什麽問題，趕緊說，在合理的范圍我盡量給予回答。”

　　莫夜意有所指，就差明說了。

　　張聞風笑了，趕緊獻殷勤給對面的空茶盞倒茶水，“莫夜，你在上界只能待三百年嗎?”見莫夜點頭，有些遺憾道:“等我飛升上界，你差不多要去仙界了，要不然有你這位九階地仙做靠山，我可以在上界九域橫著走，哎，可惜啊。”

　　這等渾話，也就眼前的道士說得如此理直氣壯，毫不見外。

　　莫夜笑道:“你可以橫行五六十年，差不多了。”

　　每位晉級九階的修士在上界只能滯留三百年左右，體內仙氣轉換到一定程度，不為天地所容，必須飛升去往傳說中的仙界。

　　“不成，不成，到時橫行怎呼跳得有多高，被秋後算帳收拾得就有多狠，想想都不寒而栗，還是夾起尾巴老老實實低調修行，以圖長遠為好。”

　　張聞風不上當，拒絕了莫夜的玩笑提議。

　　從鎮魂殿內取出上界巡界使秦秋的信物那枚翠碧葉片，他開始說正事。

　　“莫夜，可算把你盼回來了，十二年前，我與一眾同伴將困於殘破延淵秘境中的千萬亡魂，引入冥域，無意中完成了一樁仙諭，為此我獲得一層虛影流光功德加持的獎勵，成就了自身的雙重功德華蓋，也由此引起了一位巡界使的注意。”

　　他當初與遊老商議的幾條對策，都是躲避為主，其實他心底還有一個希望，就是盼著莫夜歸來，沒有說出來而已。

　　高高在上的巡界使對他是無可承受之重，對於神通廣大的莫夜，只是舉手之勞。

　　既然莫夜已經晉級九階，他為甚不沾光解決麻煩於萌芽狀態?

　　扭扭捏捏、講虛假客氣自個受罪可不是他的性子。

　　他將秦秋下凡找到他的過程仔細說了一遍，到後面假模假樣請莫夜幫他拿個主意，是提前去上界，還是等靈氣潮漲末期?

　　莫夜把玩著翠玉葉片，“流坡山域，遊仙殿秦秋，行，我記住了。”瞥一眼言不由衷的道士，鄙視道:“你會舍得你的美嬌妻，獨自飛升去往上界，誰信你。”

　　答桉不言而喻。

　　張聞風笑呵呵拱手道:“有你這話，我懸著的心算是落下來了，不用擔心被小人暗算，謝了。”

　　有強大靠山的感覺，真好。

　　莫夜用下巴點了點地上沉睡的老嫗，強調道:“替我處理好我的麻煩。”

　　遞給張觀主一卷她整理出來的功法，將由張觀主代為傳授給老嫗，否則功法在老嫗的腦子裡，也入不了門學不會。

　　“明白。放心吧，這個我擅長。”

　　張聞風接過功法收進袖內，莫夜以交換的方式幫他解決大麻煩，還不讓他沾染因果，這才是真正為他著想的自己人，他起身走到三丈外，俯身拍了拍地上的老嫗肩頭，叫道:“何苦玉，起床撿垃圾去了。”

　　他手上略帶有一絲清涼木氣。

　　老嫗睡得正香，驚醒過來，趕緊一骨碌爬起身，有些傻眼，這不是她熟悉的橋洞下，環境陌生，布置得貴氣雅致，古色古香，眼前一位年輕人長得真俊俏，穿著一身與電視裡不一樣的道士長袍，腰間佩著鑲嵌著寶石的名貴長劍。

　　“你是哪位?這是哪裡?”

　　老嫗警惕問道，她這麽一大把年紀了，不擔心被人騙去當媽，就怕被騙子利用來坑人，好多套路耳熟能詳，她可不想傻乎乎坐牢。

　　活得雖然辛苦點，見識也不足，她明白事理。

　　“我是神仙，這裡是神仙地界，瞧你骨骼清奇是可造之材，我特意度化你前來修仙。”

　　張聞風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他用的是前世語言，到了他如今的身份地位，就是講冥域的鬼話、說仙界的語言，別人也只會覺著理所當然，讚一聲張觀主博學多才。

　　老嫗掃視一遍寬闊的大房子，她看不到端盞喝茶欣賞著觀主表演的莫夜，以為被某個神經病弄來了影視基地，沒看到暗中有攝像機，怒道:“有病吧，小心我報警抓你。”

　　長得蠻好看的，可惜看電視學修仙把腦子學壞掉了。

　　都是有錢燒的，沒吃過世間苦，到工地搬幾天磚什麽毛病都能治好。

　　她轉身往門口跑去，別看她上了年紀，身板子還結實，像這樣繡花枕頭的小年輕，她自信能放翻兩個。

　　“丟神仙的臉。 ”

　　莫夜笑著看熱鬧，打擊著某個偽神仙。

　　“走著瞧嘛，這位老老鄉，挺有性格，不怕事兒。”

　　張聞風寬袖飄飄，風度翩翩走出門，難得在異域他鄉見到一位來自藍星的老鄉，雖然老了點，他還是覺著親切，能夠被莫夜瞧得起的資質，他肯定要花大力氣培養。

　　耽擱了幾十年，照樣可以有大出息。

　　一氣跑下台階的老嫗突然站定腳步，看著遠處天空飛來飛去的人影有些懵圈。

　　這麽大片空曠的地方，修建著全部是古香古色的建築，比電視裡的要真實氣派多了，那些人不像是吊起空中裝樣子的演員，飛得太高而且太快。

　　老嫗有些懷疑，她睡一覺醒來，莫非穿越了?

　　“既來之則安之，何苦玉，你先隨侍女去洗漱換一身乾淨衣服，在仙靈觀待一些時日，多了解一二，我再找你聊聊後續修仙的事兒。”

　　張聞風簡單分說幾句，朝台階下站規矩的侍女招手，吩咐她們帶老嫗去換洗。

　　老嫗聽不懂年輕人突然換了的一種語言，暈暈乎乎跟著侍女走了。

　　雲裡霧裡好像在做夢還沒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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