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遠舉起木犍錘,似不堪重負,臉色蒼白,左手青筋鼓漲並微微顫抖,咬緊牙關狠狠一擊敲在身前劇烈掙扎的木魚頭上。
“冬”,沉悶聲響充滿殺伐之意,驚天動地,形成滾滾之勢傳遍混亂戰場。
這一擊打破某種干擾桎梏,木犍錘碎成木屑。
和尚鼻孔、眼眶溢血,他毫不在意扔掉木柄,雙袖翻飛,以拳頭為槌,一下一下凌空敲擊沉浮不定木魚,像擂戰鼓。
洪亮佛經、道經、聖賢書吟唱聲頓時在各處戰場響起,此起彼落,交織著相輔相成,神聖莊嚴,蓋過了其它符籙、法術、廝殺、慘叫等聲響,吟唱聲循著木魚敲打節奏,形成巨大的念力波動共鳴,一波強勝一波,掃蕩黑暗中的鬼氣、邪祟氣息。
渾身裹在黑麻袍中的薛老怪,發出幾聲“嗬嗬”莫名怪笑。
他手中抓著一柄三尺漆黑法杖,法杖頂部鑲嵌一顆晶石骷髏頭,此刻骷髏頭呈現道道觸目驚心龜裂紋,他見和尚拚著重傷也要打破他的術局,身形化作一溜黑霧往大海方向遁去。
前些天他被影像突然降臨的功德金光擊傷,差點要了他半條老命。
此刻大勢已去,他身在局外,不想再攪進去與那個有佛光護體的和尚拚命。
花大力氣拚死和尚,他也得不償失,更不可能救出身陷重圍的修士。
再則於他而言,那些被他誘惑前來的棋子已經沒甚作用,花力氣救他們幹嘛?到時他傷上加傷,便宜他們找他麻煩嗎?
不如一次坑死了乾淨,借刀殺人,免除後患之憂,以前的好處獨吞。
唯一遺憾的是沒有找到那個不知藏哪裡的有功德護身的劍修。
後生可畏,他這次遇到了兩個。
待他養好傷推敲出和尚的因果破綻,便是卷土重來之日。
張聞風偏頭往東邊黑暗處瞥了一眼,察覺有修士往遠處逃了,氣息非常詭異陰暗,他先前專注戰場范圍,沒有留意三十裡外還有修士隱藏。
一瘦高一矮胖兩名劍修殺出重圍,木魚聲聲如鼓,經文吟唱似潮,吵得他們心煩意亂,氣息不寧。
“敲木魚的禿驢,在那裡!”
“有一個粗壯黑漢子守護,可能是陷阱?”
“屁的陷阱,那頭驢子和劍修在西北方位設伏,離得遠著呢,咱們順路宰殺禿驢,三兩劍的事情,免得被禿驢算出咱們的下落,陰魂不散窮追不舍。”
“也對,咱們後面還有三名兄弟跟來。”
兩人三言兩語間拿定注意,招呼後面三人往和尚方向殺去。
出發之前,他們聽薛老怪說過,對方有一名四階和尚擅長推算,遇上了切記不要放過。
術士有些保命手段,但是戰力堪憂,不善爭鬥。
張聞風接到信號,一步從樹乾跨出,心念動處,百轉千回咒神通發動,無數青芒突兀出現空中,往三裡外的五人合圍射去。
以往顯得比較雞肋的神通,隨著他修為提升,青芒的數量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如此大范圍的攻擊,他不奢望能給對面飛來的五人造成多大殺傷。
出其不意圍困拖延對方速度,片刻即可,搶一手先機。
他右手拔劍,對著驚叫“快衝出去”的瘦高劍修作勢一指,青霄聚雷咒施展,一道青色雷光沒有絲毫征兆,從天而降,“霹卡”一聲砸中被鎖定擺脫不了的瘦高劍修身上。
觀主現在的修為,能夠分心操控兩門神通,隻稍有側重區別。
青雷纏住瘦高劍修,雷光閃耀,往其體內攻伐,打得那漢子定在空中身上冒起黑紅火焰,與雷光抗衡消耗,然而所有青芒木刺奇怪地繞過中了雷擊的漢子,瓢潑大雨般瘋狂阻攔另外四人。
閭子進所化的粗壯黑漢子張嘴一噴,喝道:“雷落!”
他被觀主取笑幾次,說他喊出雷法名號的舉動格調不高,透著一股鄉下老財的小家子氣,他便舍棄不叫了,還是習慣性吼一聲,給自個增添三分氣勢。
瘦高劍修頭頂上方十余丈位置,空氣扭曲,一點銀色雷光從虛空醞釀而出,靈氣牽引,雷光以肉眼可見速度變大,“霹叭”,拳頭大雷光砸落在奮力舉劍的瘦高劍修身上。
“嗤滋”聲中,銀色劇烈爆開,那漢子頓時頭髮蓬起,面孔烏黑,他硬挺著化解侵入體內雷擊之力,渾身更是動彈不得。
然而令他絕望的是後面接二連三的銀雷轟頂,一下比一下狠。
其他幾個同伴臉色大變,往遠離瘦高劍修方向逃遁,就連那個矮壯劍修也是如此,生怕挨近了遭雷打。
五雷轟頂,加上觀主神通雷法,生生將那實力高超的瘦高劍修打成一具焦黑屍體,神魂俱滅,“啪”,掉落地面摔成無數殘軀碎塊,那柄狹窄黑劍靈光盡失。
閭子進非常滿意他的“五雷術”,施法速度慢了一點,威力卻特別巨大。
他緊跟觀主身後,雙手往前作勢一撐,身上的皮製法器被他收進納物空間,化作一匹神駿黑驢,騰空而起,殺向突破青芒攻擊渾身鬼氣森森使鬼頭杖醜陋漢子。
能夠殺出重圍的都是厲害角色。
醜陋漢子很不願面對一頭會雷法的驢子,更不願與劍修道士放對。
能隨手釋放雷法和大范圍木法神通的劍修,到底是個啥玩意?
明白他們幾個都上當了,西北方位露面的驢子是個冒牌貨,那處才是逃命的生路,他一晃鬼頭杖,空中頓時響起無數鬼哭聲,黑夜裡鬼影憧憧,醜陋鬼修混入其中,隨四散的鬼物飛逃。
張聞風已經截住衝出木刺攻擊范圍的矮壯劍修,以劍對劍,身法同樣詭異靈活,在空中來去廝殺,劍光縱橫,劍氣碰撞,近身爭鬥激烈無比,頗有幾分棋逢對手的難分難解。
他先前通過樹木感知,窺探到了兩名與他不相上下劍修聯手的威力,和種種手段,戰場之上以殺敵為要義,沒那麽多的江湖規矩。
他犯不著用自己的本事,與兩位明知很厲害的劍修一爭高低,也沒那個時間。
所以他創造機會與閭子進配合瞬殺瘦高劍修,打破對方的聯手。
“啊呃……”
一聲巨大驢吼響徹夜空。
閭子進找不到鬼修的藏身方位,施展“金剛獅子吼”,對著往三個方向分開逃遁的眾多鬼物一吼,聲浪滾滾,橫掃席卷。
帶有佛音吼聲衝擊空氣泛起層層漣漪,一頭頭鬼物爆成團團黑霧徹底消失。
那個醜陋漢子挾裹其中,頓時顯出身形,陷入進退失據的困境,揮舞鬼頭杖,冒出汩汩陰寒霧氣,拚命抵擋震懾他鬼魂核心的巨吼聲。
太煎熬了,一頭驢子會佛功,簡直是聞所未聞。
他只能不計損耗的抗一抗,待巨吼結束瞬間,短尾求生,逃之夭夭。
“叮當”兩響,張聞風與矮壯劍修在空中拉開距離,他左手握著青銅魚紋符牌,元炁灌注著一激,神魂震蕩,對面試圖施展其它手段的矮壯劍修臉上顯出兩分痛苦神色。
矮壯漢子心知不妙,想要忍著神魂巨震不適往邊上逃走,眼前劍氣潮水般淹來。
雄闊壯觀,劍意蕭殺。
矮壯劍修臉色大變,他被對方的劍神通鎖定了心神,除了硬拚一途,別無他法。
太陰險了,鬥劍怎麽能用下三濫手段?
剩余兩位最後衝出七零八落木刺攻擊的漢子,心有余季,暗呼僥幸,有鬼修和劍修同伴幫他們拖住劍修道士和驢子片刻,給了他們難得的逃命空檔,兩人毫不猶豫往東南飛去。
逃命關頭, 其他人的死活,關他們甚麽事?
那個敲木魚的和尚,看著血流滿臉淒淒慘慘,他們更不敢去招惹。
然而慌不擇路,他們一頭闖進了一片突兀生出的水氣之中。
怎麽埋伏沒完沒了?
兩人欲哭無淚,無數拳頭大龍虱將他們團團圍困。
小泥兒笑嘻嘻出現空中,叫道:“閭子進,快點過來幫我。”
這幾天,她教閭子進學走路的同時,也學會了幾樣陰人的法子,將手中的三尖魚叉對著醜陋鬼修射去,她先助閭子進擊殺幾乎沒有還手之力的鬼修。
連看了幾場精彩紛呈大戲,她早就手癢不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