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貴借助日本人的力量,在十六鋪碼頭替代韓奎坐上了老大的位置。丁育春迫於日本人的壓力,對於此事睜隻眼閉隻眼,哪怕韓奎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也無可奈何,隻得聽之任之。而繼續大把撈錢,倒是丁育春和鄔達榮等人不能掉以輕心之事。因此,丁育春和鄔達榮一合計,覺得甄貴這人靠不住,他們決定把依仗的重心側向了孔立強。為了方便與孔立強見面,唐忠寶乾脆孔立強辦了一張特別通行證,從此他便可以自由進出市政府和海關總署等辦公機構大樓了。
韓奎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成為了甄貴的心病,又見丁育春支持自己的態度不明朗,他要想坐穩碼頭老大的位置,就必須得到孔立強的承認。
因為孔立強的羽翼已豐,兩家公司掌握在他的手裡,那是碼頭的財路。
於是,甄貴李代桃僵的第二天,便單獨宴請孔立強。
面對甄貴的籠絡,孔立強盡管不了解其中的真相,但已猜到了幾分。他在心裡鄙視眼前的漢奸,卻沒有在嘴上解恨過癮,而是給甄貴吃了一個定心丸,說:“我就管好我的生意,其它的事聽誰都一樣。”
這下,甄貴放心了。不過,碼頭上的格局,誰的心裡都明白,已悄然形成了三足鼎立的新勢頭。
甄貴在暗地裡尋找韓奎的下落,孔立強也沒閑著,他也想知道韓奎到底是生是死。
孔立強要想打聽韓奎的結局,唯能依靠嚴青。然而,嚴青因為從原一峰口中得知,孔立強現在是牆頭草順風倒的秉性,已不再像以往那般親熱,明顯冷淡了許多。
嚴青只是雙手一攤:“你問我,我問誰去?韓奎跟我很熟嗎?他是死是活跟我有什麽關系?”
孔立強討了個沒趣,掃興而歸的當晚,他去大韋行接卓立男下班。孔立強見著卓立男說:“現在的變化大得嘞我來不及看,來不及想。甄貴極力拉攏我,嚴青似乎在疏遠我,我真不知道到底是怎麽啦!”
卓立男說:“他們都不是什麽好人,你少管閑事,把心思放在公司上就行了。我們反正與上級取不上聯系,不如憑心做事,能幫那邊多少就多少,別逞能把不平事放在臉上,不暴露才是真的。”
孔立強連連點頭道:“一語中的!你說得對,我們在他們的眼裡沒有立場,可能是保護自己的最好應對辦法。”他想了想,似乎想到了什麽,突然問道:“許萍有什麽異常的舉動嗎?”
卓立男盯著孔立強,神色頓見有些緊張,反問道:“你突然問這個什麽意思?”
孔立強說:“前幾天,粟永盛又像是開玩笑,又像是隨意地說,要教我開車。現在碼頭出事,嚴青又、又……”他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詞,“嚴青與原一峰一樣,貌似不太想搭理我,我覺得當中會不會有什麽聯系。”
卓立男拍了拍心口說:“哎呀!我剛才被你嚇了一跳。我們的神經整天緊繃著,稍有風吹草動就會忍不住多想,我跟你也差不多了。”
孔立強自嘲道:“我變成驚弓之鳥了!誒,你可要穩住。”
卓立男呵呵一笑道:“條件反射吧!我們身處的環境當真容易讓人得神經病,再這麽下去真怕腦子會崩潰。”她頓了頓,“許萍跟平常一樣,我察覺不到她有啥變化,倒是顧律今天一早說了一件事……”
“什麽事?”
“他說,唉,他說昨天晚上看見76號抓人了。又不知道是那條起線上的人遭殃啦!”
“顧律是包打聽,
應該不會像許萍那般來給你什麽暗示的。” “我也是這麽想的。對了,粟永盛有異常嗎?他們是夫妻,有變則都會變。”
“粟永盛也跟往常一樣,做事很認真,也細心,平常不太說話,只有在甄貴來過問我的行蹤了,他才會主動告訴我。要說反常呀,他教我開車可算有些反常,他一個司機,再怎麽大膽,也不會慫恿老板親自駕車的嘛!”
“你可別忘了,我們的身份,他們肯定是知道的,否則哪來那天晚上恰好路過大同旅社,順路接送我回來的道理?粟永盛教你開車……嗯……他這麽做,可能不會是隨意說的。嗯……其中的原因我說不上來,會不會有可能是在為將來做準備?假如你學會了開車,以後就能甩開粟永盛單獨出去辦事了,這麽一來,就算甄貴再去向他打聽什麽,他就能推得一乾二淨。”
“你分析得有道理。不對呀,卓立男同志,以前我覺得你是花木蘭轉世,現在怎麽感覺你是福爾摩斯投胎啊!”
“別開玩笑,我們說正事。”
“好,說正事。可是,我們現在的狀況,我哪有正事可講?”
“粟永盛此舉,也許就是一種暗示,可能代表著組織的意思。”
“被你這麽一描,倒越來越像回事了。”
“他要教你開車,你怎麽回應的?”
“我一口答應,說好啊!然後他就教了。其實不用他教,我見開車新鮮,已經暗暗學會了。起碼在理論上是學會了。”
“看不出來哦,你有這麽聰明好學嗎?還理論上呐!”
“呵呵!”孔立強尷尬地笑了笑,說:“開車不難,右腳控制刹車油門,左腳踩離合器,右手換排擋,一二三四擋往前一擋後退,只要腦子不亂,手腳保持聯動協調,在理論上沒有問題了。”
“哪有這麽便當的事, 別想得太美了。”
就在這事,顧律辦公室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顧律上午外出談生意後就沒有再回來,卓立男趕緊跑進去接聽。電話竟然是呂昌打來的,而且,他找的人是孔立強。
呂昌在電話裡說:“香煙的銷路太好了,我們現在出來喝一杯慶祝一下吧!”
孔立強心想,香煙的銷路好,也不至於把電話追到大韋行來,就算呂昌要想喝酒,又何必急於現在?他當即了然,呂昌醉翁之意不在酒!便一口答應了下來。
等孔立強掛上電話,卓立男用眼睛詢問:“出了什麽事?”
孔立強確定說:“我能想到的是,呂昌找我絕對不是為了香煙,也絕對不會是單純喝酒。”
卓立男凝眉一想,說:“他肯定是遇到麻煩事了。”
“會是什麽事呢?他能夠想到我,無非就是有物資要出上海。”
“你不是給過他通行證了嗎?”
“難道是香煙的定價引起了誰是懷疑?”
“孔立強同志,你在一個經銷商那裡用市價大宗進貨,本來就是擺不上桌面的生意,誰都會懷疑其中的貓膩,你這麽做的膽子太大了。”
“事已至此,我已沒有退路,還好我早就想到了應付的借口。香煙暢銷缺貨,價高者得,大不了我承認想從中漁利。”
“你看看,這麽不計後果,出事了吧!以後切記,千萬別再兒戲。就算你有心讓那邊多掙些,你多幫他們賣貨就是了,薄利多銷也是掙啊!”
“以後我一定會吸取教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