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立強摸黑勘察了文康裡1號,見其前後門緊閉,屋內亮著燈光,自然不敢貿然進去,也不敢長時間逗留,只能暫且回家,準備明天再來。
此刻,夜已深,他叫了一輛黃包車本想直接回家,但心卻不覺一動,似乎想起了什麽,便讓車夫繞去商行再回去。當他經過商行時,只見商行的門關著,裡面的燈卻亮著,悄然松了口氣,正如所願!
沒錯,孔立強在回來的路上就猜想,也許卓立男會在商行等自己回來,所以才刻意繞了過來。他猜得沒錯,卓立男下班後果然沒有回家,而是找了個借口,留在了商行等他。
卓立男一見孔立強,立即飛奔過來,拉著他的手臂責怪道:“你總算回來了!怎這麽晚?沒事吧?”
孔立強笑著點點頭,故作輕松地說:“我像有事嗎?倒是你,這麽晚了,幹嘛非要等我回來!”
“我擔心你呀!我不等你誰等?”
“以後別等了,萬一我直接回了家,你豈不是白等了。”
“我知道你會來的。”
卓立男說這幾句話的時候,視線沒有離開過孔立強,她的臉上喜形於色,卻由於擔心,雙眼濕潤,眉目含情,孔立強下意識地避過了她的眼神,說:“我今天不太順利,差點露陷了,不過還是很有收獲的。”邊說邊疲憊地轉了個身,坐在了椅子上。
卓立男緊緊跟著他,緊張地問道:“怎麽回事?”
於是,孔立強便把經過毫無保留地說了一遍,卓立男沒有插話,乾脆坐在邊上凝神傾聽。最後,孔立強說:“我懷疑喬英子的母親也是軍統的人,文康大樓我是不能再去了,否則容易被人家識破我的身份。叫我想不通的是,那個壯漢似乎不知道喬英子母親的身份。”
卓立男說:“這倒可以理解,軍統跟我們差不多,相互之間不認識是完全有可能的。聽你所說,讓我懷疑的倒是,她為什麽排斥你?怎麽會擔心你把喬英子拐去日本呢?這當中太有問題了。”
“你說的是,這是一個待解之謎!”
“立強,我跟你的想法有些不一樣。”
“哦?”
“不妨反過來想,喬英子母親有在日本工作的經歷,她會不會被策反,變成了日本人的特務?”
“嗯!你這個想法很大膽!我也曾這麽想過!”
卓立男低頭沉思了一會,說:“我盡管沒見過喬英子,但從你的描述中,我感覺喬英子也不簡單。她口口聲聲說沒臉見人,甚至還想輕生,那麽,她有什麽難言之隱呢?喬英子跟母親住在一起,在家應該是安全的,難道是在學校受到了人面獸心的老師欺負?”
“有可能!我也曾經這樣想過。”
“我也、我也!你就不會說點不同的意見,服了你了。不過啊!我想呀,沒這麽簡單,以喬英子母親的身份,暫且不管她是軍統的人,還是日本的特務,怎麽可能在明知女兒被人欺負卻不反擊之理?隻想換個學校了之?這是一個值得警覺的問題。還有,我假設喬英子被人欺負是為了愛情,那麽,輕生之念都有了,說明她很在意這份感情,怎麽會輕易接受你?”
“什麽叫接受我?”
“你剛才明明說過,她邀請你去他家做客,這不合常理啊!你有沒有想過,通常來講,女孩子對感情是看得很看重的,哪怕你對她有救命之恩,也決然不會輕易接納你,該不會是他們設的圈套?一步一步引君入甕?他們想幹什麽?難道是我們的身份早就被他們識破了嗎?又或者是對你有所企圖?”
這話從卓立男口中一經說出,
頓時讓孔立強驚出一身冷汗,不得不承認卓立男的心思縝密,考慮問題的視野全面又深遠,當即說道:“你分析得有道理!” 卓立男看著他,頓了一會,安慰道:“不急,這些都是我的猜想而已。立強,我的意見是這樣,既然其中大有文章,那麽,我們不妨以不變應萬變,暫停所有活動,看他們有什麽後續反應再說,大不了水來土掩,見機行事。”
孔立強點點頭道:“你已經把我的心裡話都說出來了。”
“哦?怎麽講?”
“我在查看文康裡1號後,可以肯定,那是軍統的窩,從位置布局方面來看,是他們的一個非常重要的地方,非常適合接待要人、召集會議之用。以現在的形勢來說,我們跟軍統對付日本人的目標是一致的,不能因為我們的介入而毀了人家。”
“你說得非常對!我們一致對付小日本, 萬萬不可因為我們而壞了事,否則我們就對不起一起抗日的同胞兄弟了。其實,我剛才不好意思說,你與那個陳來生結交,不見得是好事,很容易打草驚蛇,萬一引來特高課的懷疑,那就麻煩了。”
“說實話,當時我沒有考慮太多,好在那裡的英租界,日本人的手還沒那麽長。所以我決定,軍統的事,我不會再去過問。你說得對,我們跟他們井水不犯河水。”
“我有說過這話嗎?”
“不重要了!當前重要的是,如何找出黃桂仁,確認這個叛徒在上海的落腳點,盡快了解黃桂仁來上海的目的。”
“嗯!可惜,我匿名寫給報社的信,報紙上至今沒有反應,看來,我們要借報紙造聲勢的想法是不會成功了。”
“這事我有想過。叛徒來上海的新聞,一旦超過三天不見報,這事應該算黃了。原因我分析過,黃桂仁在我們的眼裡是該死的叛徒,但在新聞媒體人的眼裡,他只是一個無足輕重的角色。”
“不錯!而且,我們的部隊蒙冤受屈,真相已被他們掩蓋。那些做報紙的人,哪怕充斥著正義感,受國民黨的蠱惑,也會認為我們的部隊在內訌,說不定已先入為主,認準黃桂仁是棄暗投明呢!”
“你分析得有道理!那些媒體人,那些有識之士,被老蔣誆騙之下,難說羞於提及此事啊!山不轉水轉,我們孤立無援,要想讓組織知道黃桂仁來上海的消息,只有借助報紙一條路可走。”
“你想到什麽辦法了?”
“刊登尋人啟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