勸架就是如此,兩頭棒打兩頭哄,還要會嘮叨,要說到吵架之人插不進話,最終達到平息肝火的目的。
果然,卓立男失控的情緒開始好轉,但臉色依然嚴峻,伸手胡亂地一抹眼淚,沒好氣地責問道:“你知道我等你等你得有多著急嗎?你還有閑心來喝酒,就不知道回來跟我講一聲嗎?難道你是想把我嚇死才稱心滿意嗎?”
孔立強別過黃桂仁後,心裡亂成一團糟。真相太過殘酷,他幾乎分辨不清什麽叫好,什麽叫壞!原本是意識中,黃桂仁純粹就是一個十惡不赦的叛徒,但經過暗自與嚴青的手抄電文和那番解釋核對,黃桂仁確實非常可能所言非虛,那麽,“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自然不會假。我方有安插在國軍和日本人那邊的臥底,反之,軍統在我方和日本人那裡安插臥底,又何錯之有?而且,日本人也有可能安插內奸在我們的身邊。
既然是臥底,身在曹營心在漢,反而是忠誠於理想,忠誠於信仰的表現,照這麽論,黃桂仁還能算叛徒嗎?他、他只是歸屬陣營不同,似乎沒有做錯什麽!
孔立強的心亂了,黃桂仁是否該死,便是一件值得商榷的事了。
世事複雜,善惡難辨!在國共合作抗日的當前,這次半途中斷了鋤奸計劃,是對?是錯?以後又如何向組織交代?孔立強內心凌亂,心裡矛盾重重。
這些沒有答案問題,確切來說,是孔立強自己找不到答案的問題,糾結在心,令他痛苦不安!
孔立強原本想直接回家,卻他心裡難受之極,思緒越想越混亂,不覺在夜幕下信步遊走,恍恍惚惚地走進了餛飩鋪,渾渾噩噩地點了一碗餛飩,卻食不下咽,隻喝了一口湯,便癡坐發愣。
何以解愁,唯有杜康!
可是,餛飩鋪沒有杜康,店老板隨口一句:“料酒也是酒,要喝嗎?”
孔立強隻說了一個字:“要!”
他直接吹瓶,卻酒不知味,沉浸在尋找問題答案中不可自拔,直到卓立男帶著吼叫聲衝了進來,他這才慢慢的恢復常態。見卓立男再次三連問,迫不得已說:“我做錯了一筆生意,心裡不好受,一時把你給忘了。”
卓立男一聽,氣不打一處來,剛想發火,店老板見狀連忙說:“好啦好啦!別再鬧啦!大娘子呀!不是我想多管閑事,你先生都這麽說了,就給人家留點面子吧!做生意嘛,總是有虧有賺,都是這樣的。但是,人心都是肉做的,天底下的男人都好面子,大都喜歡吹噓說賺了多少多少,誰願意說虧損的事呀!你看看,你看看你,把你男人給逼的……”
孔立強已經知道店老板勸架的脾氣,一邊彎腰賠罪,一邊插話道:“對不住對不住,實在對不住您了。實在是抱歉,我來打掃。”
店老板卻擋住了孔立強,搖著雙手說:“沒事沒事,我來打掃、我來打掃!你們行行好,要吵就回家吵去,我明天一早還要開店做生意呐!沒幾個小時可睡了,你們趕緊走得了,我來、我來就行啦!”
話語間,卓立男已經搶先一步,從店堂一隅取來掃把簸箕。
店老板無奈地連聲歎著氣,搖搖頭說:“唉!唉!唉!你們這是何苦呀!脾氣這麽大……”老板免不得又一番滔滔不絕的話,孔立強和卓立男均沒聽進耳,一個蹲在地上撿玻璃瓶和碗的碎屑,一個彎腰埋頭仔細清掃,雙雙合作,一起打掃乾淨店堂。
卓立男掏出錢包,孔立強知道她要付錢,
心虛地連忙說:“我來我來!” 卓立男也不答話,數了幾張紙幣放在桌上,對著老板微微鞠躬示謙道:“對不起,打擾了。我賠……”
店老板一看,不待卓立男說完,忙說:“太多啦太多啦……”
卓立男看也不看孔立強,也不回應店老板,扭頭就走。
店老板見孔立強目瞪口呆的樣子,用手一揮,急轉話頭,壓低聲音道:“還不快追!”
孔立強頓時恍悟,一邊連聲對老板說:“對不起對不起!”一邊“蹬蹬瞪”起步急追道:“等等我!”
店老板用奇怪的眼神,看著這對奇怪的年輕人, 右手取過桌上的鈔票,在左手掌心甩呀甩。看他們情人不像情人,夫妻不像夫妻,一邊吵著架,一邊搶著賠錢,甩錢甩得他自己都有些莫名其妙了!
卓立男卻沒有朝家的方向走,而是低頭疾步朝大韋行走去。
孔立強追上,問道:“你不回家嗎?”
卓立男反問道:“我回家幹嘛?”
孔立強的心情仍然鬱悶,忍不住說道:“哪來這麽大的脾氣!”
卓立男突然停住腳步,努力控制聲調說:“一天一夜沒有音訊,以後你來試試。”
“試什麽?”
“試什麽?還好意思問。以後我出去,你在家等,也讓你試試等人消息的滋味。”
卓立男的聲音再輕,在夜深人靜的街道上,孔立強聽來仍然振聾發聵,趕緊來起她的胳膊說:“我不想跟你吵架,我們去辦公室說。”
卓立男甩開孔立強,氣鼓鼓地說:“別碰我!”
孔立強一臉無辜,松開手說:“吃錯藥了!好吧!”
“你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嗎?”
“怕我回不來?”
“你說呢?”
“我回不來,就沒人跟你吵架啦!有什麽不好!”
卓立男伸手,狠狠地在孔立強的胳膊上使勁扭了一記:“有病!不可救藥!”
孔立強吃痛,輕聲叫喚道:“哎呀哇!”
至此,卓立男的心情終於有所好轉:“我掐死你!讓你長長記性。幾十個小時,你一點音訊都沒有,起碼抽空給打個電話也好啊!你讓我等的,等得我死的心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