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立男的走神,被老浦察覺到了,便問道:“你在想什麽?”
卓立男悲哀地收回目光,低垂著頭說:“其實,孔立強同志很不容易,他做到了別人做不到的事,我們不應該這樣對待他的。他為了完成藥品任務,甚至已經做好了犧牲的準備,現在組織這麽對他,我個人覺得不公平。”
老浦微微歎了口氣,說:“卓立男同志,地下鬥爭是複雜的,艱險的,我們誰都把生死置在了腦後。組織沒有放棄孔立強,現在與你們切斷了聯系,也不是針對他個人,這是我們華東局江蘇省委的工作紀律,是一種沒有萬一的保全組織力量的必要措施。”
“我明白,我還是建議,既然組織覺得孔立強同志缺少工作經驗,真的不如把他調回根據地,我相信,孔立強同志肯定會服從組織安排的。”
“話是可以這麽說,但是,我們得有大局觀,必須把眼光放長遠了看。按照目前的情況,把孔立強同志留在上海,不讓他參與地下工作,讓他把商行的生意做好,更能發揮他的作用。”
“這話怎麽講?”
“孔立強同志被幫會看中,打理那些走私生意,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卓立男同志,組織已經做過詳細的分析,十六鋪碼頭的寧波幫,之所以把走私貨交給孔立強來打理,其中是有原因的。”
“什麽原因?”
“寧波幫的韓奎,他絕非等閑之輩。他看中孔立強,其實看中的是他沒有靠山、沒有背景,因為只有這樣,一旦東窗事發,走私貨品物資牽扯倒汪偽政府要員時,孔立強就將是承擔後果的替罪羊。因為孔立強沒人替他說話擔責,所以,只要走私出事,任何迫於壓力的政府調查,任何來自各方勢力的追究,就可以查到孔立強為止。我說直白點,韓奎不傻,他老奸巨猾,只要來事了,就可以把責任推在孔立強的身上,你明白其中道理了嗎?”
卓立男聽完,背脊滲出一股涼意,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難怪他會被韓奎看上,把一本萬利的生意交給他來做,原來有這麽一個後手。老浦同志,照這麽說,他就是一隻備用的替罪羊。孔立強同志豈非是提著腦袋在替韓奎做生意?一有風吹草動,就會被人滅口?或者被投入打牢,借他的性命來平民憤?”
老浦點了點頭,說:“是啊!孔立強幾乎是一夜做起來的生意,其背後的原因,我們就是這麽分析的。不過,卓立男同志,你也不必太過擔心,組織盡管切斷了與你們的聯系,但始終關心著孔立強同志的安危,我們不讓他參與生意之外的事,也是出於組織的一片良苦用心。我們不把孔立強同志調回根據地甄別,卻是出於現實的考量。組織是將計就計,順水推舟,有朝一日孔立強同志遇到了邁不過去的坎,會立即想辦法把孔立強撤離上海,回到我們根據地的懷抱。”
卓立男點了點說:“我明白了。組織是不會見死不救的。”
“那是當然的事。”
“也就是說,把孔立強同志留在上海,其實是看好他經手物資的事,以便將來把走私貨物為我所用。”
“你明白就好!我們的部隊,現在蘇北根據地的日子仍然不好過,急需軍供補給。我再透露一點,就在昨天,你們經手倒賣的三十噸柴油,已經通過我們的地下航線,突破了日本鬼子的封鎖,順利進入了長江,最多兩三天就能抵達根據地了。”
卓立男一聽,眉毛一揚,驚喜地問:“是嗎?我怎麽一點都不知道?你們是怎麽做到的?”
老浦笑了笑說:“呵呵!你不知道就對了。
我剛才已經說過,你們的身邊,早就有組織安排的人在與你們並肩戰鬥。組織始終在背後運籌帷幄,再依靠浦東高橋遊擊隊的力量,把柴油轉移了出去。當然,你們也是功不可沒,因為孔立強憑借韓奎的關系,取得了汪偽政府頒發的物資運輸免檢通行證。遊擊隊負責押送是柴油,就是打著這張免檢牌才得以暢通無阻啊!” “我的天呐!這個消息太讓我意外了。”
“記住,要保密!你在孔立強同志面前尤其要保密,只要他不知道,才能更好地扮演一個商人。還有,在你身邊誰是我們的同志,你也不要去猜想,就當什麽事都沒發生。”
“老浦同志,這個消息實在是振奮人心,假如讓孔立強知道,他已經在為黨工作了,且已經有所成績,不知道會有多開心啊!老浦同志,你一定不知道,他是多麽、多麽地盼望著與組織的聯系。”
“我們這麽做,嚴格來說,都是為了他好。我們在如此險峻的戰線上工作,只有不知道,才能不需偽裝地若無其事,才能更好地展開工作。總而言之,你回去後,非但不能說柴油的事,也不能提在你們的身邊已經有組織的安排,你唯一能說的是,一定要告訴孔立強同志,關於黃桂仁來上海之事,千萬別再去關心,也千萬別再插手,切記!切記!”
“好的,我明白!老浦同志,我今兒來見你的事,我也不能跟孔立強同志說嗎?”
“這個嘛,你是可以透露一點的。也是為了你能在孔立強同志面前傳達組織的決定有說服了,你回去可以說一嘴,但切記,一定不能說太多。”
“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