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谷夫窮追不舍,一路倒查,終於查到了屈雙喜的駐滬聯絡處。
那晚,特高課包圍了聯絡處,以欲一網打盡,連根鏟除!好在屈雙喜是偵察兵出身,憑借著與生俱來的嗅覺,一發覺其中一個聯絡員憑空失聯了十幾個小時,他沒有猶豫,便立即安排聯絡處人員撤離。為了銷毀文件,屈雙喜把危險留給了自己,他最後一個離開聯絡處。
就在屈雙喜溜出後門,準備亡命滬上之時,壽谷夫的特高課已經包抄到位。屈雙喜眼看走投無路,豈肯束手被俘!他惟願搏命死闖,當即拔出隨身雙槍,率先開火,生生地殺出了一條血路來。不過,他成功逃脫生死圈的代價也不小,其腹部、手臂等多處中了槍,性命危在旦夕。
得幸屈雙喜不是紙糊的偵察兵,他有著強健的體魄,還有心中無畏無懼的勇氣,按照提前布置的撤退路線,邊戰邊跑,直到被得到消息,及時趕來接應的邵璽安接上,這才獲得了一線生機。
與其說邵璽安駕車來救得及時,不如說是他們提前擬定的撤退計劃周密,加上誰都恪盡職守,均按時趕到了預先制定的接應點,屈雙喜這才得以死裡逃生。
邵璽安接到屈雙喜後,屈雙喜的緊繃的氣喜一松,已然奄奄一息。特高課的雙腳,畢竟跑不過邵璽安的車子。邵璽安甩掉追兵,已然顧不得風險,直接開車去了呂昌的家,因為呂太太是醫生。
呂太太姓肖,大家都叫她肖醫生。在同仁醫院做外科醫生。
只能說屈雙喜的命硬,在沒有麻藥的前提下,肖醫生從他身上取出了三顆子彈。屈雙喜的命是保住了,但身負如此重傷,邵璽安和呂昌只能從權,暫且留他在呂昌家養傷。屈雙喜昏迷了兩天后,睜開眼睛的第一句話是:“部隊需要棉花!”言下之意,是他沒有完成任務,部隊所需的棉花,必須盡快換人來完成。
照顧他的人是呂太太,安慰說:“雙喜同志,你放心,已經有人在辦了。”
於是就有了呂昌說服陸源申,讓其提供棉花的後續之事。
知其難而行其難!
難上欲行其難,他們不得已為之,經過組織部同志的合議,一番權衡之後,分析出有政府背景的孔立強可以嘗試利用。並最終決定,通過他買一張維新政府開具的出滬通行證。
正因此,盡管知面不知其人,白頭如新,卻傾蓋如故,秉承陸源申做媒介,呂昌和孔立強一拍即合。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孔立強的大韋商行,經手交易的棉紗布,早在縫紉機事件之前運去了揚州,加上他們的手續完備,貨源進出清楚,壽谷夫抓不到孔立強的把柄,但他遊說滬上資本家向教會捐贈棉花的消息,壽谷夫仍然掌握到了。
令壽谷夫失望的是,就在出市的棉花繼而連三被截,屈雙喜的老窩被端,孔立強竟然沒有一點異常的舉動,甚至還去了喬英子婚禮的現場。
孔立強躲在樹後,連被人捕押也還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著實讓壽谷夫看不懂了。在壽谷夫的心裡,孔立強到底是什麽人?不自禁地豎起了一個大大的問號。要說他是一個普通的商人,是黑道幫派的傀儡,但他為什麽會牽扯進倒賣盤尼西林案?又為什麽幾次三番出現文康裡軍統的聯絡點附近?最近又在蠱惑人捐贈被軍方下令嚴控的戰略物資?
偏偏又一事無成,當真是一個巧合嗎?他曾經暗中策劃,要利用沈舉出逃,來引出孔立強不可示人的一面,
卻最終落了空!壽谷夫越來越看不清楚,孔立強乃何許人也! 壽谷夫從線人處得到的報告,孔立強做的生意帳目清楚,平常結交的人,除了生意人,還是生意人,沒有一個人值得懷疑。
那麽,壽谷夫會就此解除對孔立強的懷疑嗎?答案是否定的!
壽谷夫開始懷疑孔立強身邊的人,並隨即對大韋行內的職員,開始逐個排摸。經過對所有職員的暗中調查和跟蹤,特高課發現有兩個人值得懷疑。
一個是卓立男,另一個是丁貞才。
懷疑卓立男是因為其履歷中顯示,她在就讀啟明女中期間,曾經參加過學生會,該學生會的組織頭目有共黨嫌疑,現在已經不知去向。在卓立男的家庭關系中,其父母在南洋經商,兩個兄長一個在北平讀書,一個職業不詳,只有她一個人留在上海,且社會關系簡單,平常除了上班,沒有走得近的朋友。只有孔立強與她的關系不一般,曾經一起在民豐旅館開過房。孔立強偶爾會去接她上班,神態親密……
這份調查報告一落入壽谷夫的眼睛,他的心裡閃過一個念頭,不合理啊!一個富商之女,又曾經思想激進,怎麽會不跟隨父母去南洋?而是甘心就職於一家小商行掙微薄的薪水?難道當真是因為愛情?如果卓立男與孔立強情投意合,那麽,孔立強去追求喬英子又如何解釋?他用食指輕輕敲擊著桌面,沉吟了半晌,吩咐石田,全天候跟蹤卓立男!
壽谷夫懷疑丁貞才是因為,丁貞才的履歷太乾淨了,乾淨到無懈可擊,甚至比卓立男還要簡單,他既沒有內眷,也沒有不良嗜好。初一眼相看,丁貞才除了掙錢,倒像是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人。
壽谷夫不相信當世還有這麽好的男人!於是,他仍然吩咐石田,把丁貞才列為嫌疑對象,對其盡心跟蹤調查。
石田派人暗中跟蹤了丁貞才一周的時間後,總結出了一條顧律:丁貞才下班乘公車回家,有時候會提前一站小車,有時候會乘過一站小車,有時候還會過家門而不入,喜歡繞上一圈再回家。
丁貞才有反跟蹤的行為,讓壽谷夫的精神一振,立即把他監控了起來。
孔立強聽信了黃桂仁所言,當真以為他是組織安排在自己身邊的同志,也就把他帶去了吉辰公司,並因為他與黃桂仁的關系,索性安排丁貞才做公司與黃桂仁之間的聯絡人。
吉辰公司在鄔達榮的庇護下走私一事,盡管做得很是隱秘,但香港來的貨輪一停泊十六鋪碼頭,未經海關驗貨便開始卸船進庫,壽谷夫一下子便察覺到其中有貓膩,只是鑒於維新政府要員參與其中,他不想多事,反而因為察覺到政府高層官員的腐敗而感到高興,也就沒興趣去管此閑事了。不過,由於丁貞才的參與,吉辰公司與重慶的幕後交易,已然在壽谷夫的監視之下。
孔立強全然不知道有此內情,他策劃把棉花裝上貨輪的方案,在第二天便開始實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