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璽安掛斷原一峰的電話,立即與浦成見了面。他們就此分析,原一峰身處險境打這樣的電話,絕非無事生非,一定有他的深意,務必配合。同時,他們猜到,孔立強回來了。
他們當即分工,邵璽安派人去夏靜琴的住處,浦成派人緊盯靜琴書店的動靜。浦成又把這項任務交給了屈雙喜,屈雙喜則準備安排蘇元和許萍去靜琴書店監控。為了完成這一項任務,屈雙喜決定親自去靜琴書店熟悉情況,一探虛實。
嚴青與孔立強待於娜一走,想出了引蛇出洞之計,當即開始實施。他們先是去看了一眼於娜,見她正趴在辦公桌上寫著什麽,也就沒有驚動她,返身出了軍統站,驅車直奔於娜住處。
他們在於娜的住處,翻尋了一遍,沒有找到可疑的東西,卻看到有幾十本書堆在地板上。書是新書,而且很雜,小說、詩集、畫報等,似乎只有畫報翻看過,其它書籍均沒有看過的痕跡。嚴青與孔立強對視了一眼,均感到有些不符合常理,愛書之人怎麽會不把書籍放上書架,而是凌亂地堆在地上?
孔立強隨手取過一本,翻了翻。嚴青也同樣,拿著書端詳著。很快,他們發現,這些書出自同一家書店,因為每一本書上都敲有“靜琴書店”的印章。
嚴青放下書,孔立強幫著複位,反被嚴青阻擋。
孔立強明白了他“引蛇出洞”的意思,輕聲笑道:“要不去這家書店瞧瞧?”
嚴青微微一樂,說:“我們想到一起了。”
他們的車開過了靜琴書店,這是一家不起眼的書店。他們把車停在了遠處,複而又回,坐在對面的一家咖啡館,隔窗瞭望著。
嚴青點的咖啡尚沒端來,孔立強才一側頭,驚訝地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孔立強一眼認出,此人是屈雙喜!他的心頓時一跳,他怎麽來了這裡?
屈雙喜像是一個普通的路過人,抬頭看了看店招,一頭走進了書店。
孔立強驚訝萬分,屈雙喜去書店幹什麽?難道這家書店是他的聯絡站?這時,屈雙喜就是內奸的嫌疑,開始在孔立強的腦子裡翻滾,一系列的聯想噴薄而出。於娜假如當真是日本間諜,那麽,屈雙喜無疑就是被日本人策反的叛徒!
這樣的疑問,再一次在孔立強的心裡得到確認。必須把這個情況趕緊告訴浦成,原一峰有沒有把自己回來的消息傳出去?浦成何時會派人來接頭?他焦急地暗自想著。
“喂!別盯著看!”嚴青見孔立強明目張膽地看著靜琴書店,不覺提醒道。
孔立強收回目光,連忙回答說:“一家普通的私人書店,看不出異樣嘛!”
嚴青輕蔑地咧嘴一笑,反問道:“如果有異樣,還能開到今天?”
孔立強呵呵一笑,說:“我淺薄了。”
咖啡端上了桌,嚴青說:“等會你打電話告訴阿木林,讓他也查查這家書店。”
孔立強喝了口咖啡,點了點頭,說:“喲!這味純正,地道的藍山。哎呀,我好久沒喝到這麽香的咖啡了,今天是拜於娜所賜呀……”他努力掩飾著自己的焦躁。
嚴青低聲呵斥道:“別提名字!你呀!待我們的事了結,你別在軍統混了,還是出去做你的生意吧!你更適合當個老板。”
孔立強自嘲道:“也是哦!旁觀者清,我確實不適合做你們這行。”
他們在輕聲閑聊間,屈雙喜走進了靜琴書店,在不大的店堂內低頭看書,邊瀏覽的樣子邊走。
他走近櫃台,看見一個戴著眼睛,齊耳短發,身著中式斜襟粗布上衣的中年女人,正專注地坐在裡面看著書。屈雙喜暗猜,她應該就是書店的主人。 書店內除去屈雙喜,只有一對青年男女佇立其內,顯得有些冷清,但書卷味很濃,滿屋的書香,尤其是女店主,已然沉浸在了書中。她有著雙耳不聞窗外事的端莊,還有那非讀書人裝不出來的風韻。
屈雙喜無法把她與日本諜報人產生聯系,便掏錢買了一本書。
屈雙喜買書,夏靜琴賣書,找零錢,均沒有開口說一句話,連他離開書店,也沒聽見一聲客套般的招呼,不覺令屈雙喜感到有些奇怪。
書店不見奇怪,是夏靜琴招待買書人有點奇怪。開店賣書也是生意,夏靜琴缺少普通店主的熱情,甚至有些冷漠,也就顯得過分脫俗了。
孔立強看到屈雙喜買了一本書離開了靜琴書店,心裡一直在暗暗思量,必須盡快把這個懷疑告訴浦成,只有浦成能夠查清楚,屈雙喜與靜琴書店之間的聯系,或許就能驗證他的內奸的身份。
他與嚴青在咖啡館坐到傍晚時分,乾脆吃了晚飯才回到站裡。
嚴青一回到站裡,就有人來報告,原一峰帶著副官開車出去了。
嚴青只是淡淡地問了句:“誰跟著?”
那人說:“阿輝!”
嚴青隨之問道:“於娜下班了嗎?”
那人回答:“早就下班離開了。”
嚴青沒有再問,朝那人揮了揮手。待那人走開,他對孔立強說:“我們一起來碰碰運氣?”
孔立強笑道:“悉聽尊便!”
嚴青微笑著轉身上樓,與孔立強雙雙走進了辦公室。
嚴青跟昨晚一樣,辦公室沒有開燈。他們一個靜靜地坐在角落裡,一個站在窗口,緊盯窗外進出軍統站的大門。盯累了,兩人交換,一個休息,一個監視,一起等候於娜的出現。可惜,他們守候到子夜時分,於娜沒有再來。他們等了個空,正在暗暗失望時,反倒是辦公桌上的電話響起,嚴青接過一聽,原來是阿輝的電話。
阿輝猜想嚴青在等他的報告,所以直接把電話打進了辦公室。
嚴青掛上電話,對孔立強說:“原一峰帶著副官去了一趟曹家渡,然後停留了十來分鍾,一個人也沒見,像是散步的樣子,就回去了。他想幹什麽?”
孔立強雙手一攤:“你問我?我問誰呀?”
“阿輝說他與副官在弄堂曹家渡弄堂裡來回走了兩遍,一前一後,什麽話也沒說,也沒見找什麽人,就像散步一樣。這算什麽意思?散步?哪裡不能散步?騙鬼呀!”
“後來呢?”
“說是回去了。他回家後就沒了動靜,沒見一個人,連一個電話也沒打。他是這麽無聊的人嗎?”
“我是猜不到了。以前也是你跟他走得近,他的個性,你最了解了。”
“話是這麽說,可我現在發現,我最不了解的人,反而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