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一峰坐在沙發上,端著茶杯,貌似在喝茶,但明顯是在想心事。
楊會存等了好一會,見孔立強始終在沉思,忍不住說:“有什麽話就說嘛!逼在心裡幹什麽!”
原一峰放下茶杯,盯著楊會存認真地說:“我想到法子了。”
“說來聽聽!”
“我要打草驚蛇!”
“同意!我只要結果,不要過程,你放手去做就是了。但醜話說在前,別指望我給你尚方寶劍,一切都得靠你。當然,你原一峰是什麽人?我相信你有這個能力。不過,你的時間不多了,嚴青已把孔立強召來。你現在就是火架上的肉,烤焦烤糊,還是毫發未損,就看你如何把握了。”
“感謝楊站長的信任,我剛才就是在想迫在眉睫的時間,所以我要主動出擊。”
“嗯!好!去做吧!我會在暗中支持你。”
原一峰雙手合十,說:“感謝感謝!站長,我想在這裡打個電話。”
楊會存的眼睛飄向桌子上的電話機,心裡豁然,原一峰辦公室和住處的電話已被竊聽。
嚴青跟蹤、竊聽原一峰的申請,就是得到楊會存的批準,也就頓時明白了原一峰的用意,大手一揮說:“請便!以後有需要,我特批你來這裡打電話。嗯!我會跟副官說,我不在辦公室也可以來打電話。”
“謝了!”原一峰站起來,走到電話機前,低頭想了想,撥通了一個電話。
這個電話,他直接打給了邵璽安。
邵璽安一聽到原一峰的聲音,不由得感到一陣狂喜,然而,謹慎是他們的本能。他沒有寒暄,沒有多問一句話,哪怕心裡裝著諸多的問號。
原一峰當著楊會存的面,在電話吩咐邵璽安,重新開始日夜緊盯於娜,還有於娜經常去的“靜琴書店”,並要求他下午去書店老板夏靜琴的住處,開個門,落下個腳印即走。最後,原一峰像是在總結一般地說:“我的對手已經從南京找來了幫手,意欲置我於死地,我必須靠這案子翻身,所以隻許成功!你可以多叫幫手,我資付酬勞翻倍,明白了嗎?”
邵璽安一聽,心裡一個咯噔,他特別提示說從南京找來了幫手?難道是孔立強回來了!他當即答應道:“明白!我這就去安排!”
楊會存做夢也不會想到,原一峰通過這樣的方式,把孔立強回來的消息給傳遞了出去。他想到的是,原一峰之所以懷疑於娜,是古祝群的一句無心之言。那天,古祝群得楊會存推薦,去市民政廳任職。古祝群設宴答謝楊會存,原一峰作陪。
古祝群酒至半醉,說:“特高課收買了許多中國人做閑棋冷子,倒像是預料到今天會失敗一樣,你們可要睜大眼睛……”
中國人!閑棋冷子!原一峰就此記在了腦子裡。後來,於娜來站裡入職,為了來與原一峰套近乎,見他辦公室的書架上有許多存書,討好地說:“好多書哇!借一本給我看看怎麽樣?”
原一峰說:“隨便看,喜歡哪本就自己拿。”
原一峰看她借了一本卞之琳的詩集,本以為她以後會來找自己聊現代詩,卻始終沒見她聊過詩。反倒是,於娜來還書,卞之琳這本詩集沒見打開過的樣子,因為書中夾的一根頭髮都還在。
原一峰在每一本書中都夾有頭髮,以此來鑒別暗中是否有人來檢查。見於娜借書不看,原一峰並不好奇,以為她只是找借口來接近自己,但虞希的一句話引起了他的注意。虞希說:“我今天在靜琴書店碰見了於娜。
她買書好有趣,進了書店手在翻書,但眼睛卻在看別處,出書店時隨手抽出一本買了就走……” 原一峰聽在了心裡。從此,他開始暗中觀察於娜,很快發現,於娜買書,不去離軍統站近的“內山書店”、“商務書局”,也不去離她住處近的“小朱書報亭”等地,而是隻去靜琴書店。還有,更關鍵的是,於娜喜歡買書,卻從來不曾見她看書。
正因此,原一峰對於娜產生了懷疑,並把這樣的懷疑匯報了楊會存,楊會存當即指示原一峰,對於娜展開不公開調查。而這樣的調查,由原一峰招募外圍人員實施,在軍統內部保密,連嚴青都不知道。
原一峰把監視於娜的任務交給了邵璽安。邵璽安經過暗中調查,他很快發現,靜琴書店老板夏靜琴曾經在日本留過學,與於娜的母親侯靜宜是表姐妹。但這層親戚關系,於娜從未跟人提起過,而且,於娜與夏靜琴的每次見面,都在刻意回避目光交接,相互裝作不認識的模樣。
夏靜琴不與一個經常光顧書店的老讀者打招呼,還裝作不認識,令原一峰和邵璽安都覺得大有問題。可惜,她們各自的生活沒有破綻!因此,原一峰決定主動出擊,引蛇出洞。
楊會存聽原一峰打完電話,呵呵一笑道:“你調查於娜,我沒有批你經費,原來是你自掏腰包呀!”他翹了翹大拇指,“原一峰,原來你賺外快是為了補貼給那些幫你做事的人啊!你為什麽不早說呢?我還真以為你的貪婪成性了呐!要不是你今天這個電話,我還不知道。唉!原一峰啊,你早點跟我說這種事,哪會讓嚴青搞到今天這麽不可收拾的局面!”
原一峰一臉的不好意思, 說:“我們的活動經費一直緊張,我不這麽弄,怎麽給那些賣命的人交代呀!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嘛!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但我的性格歷來如此,不願賣乖討趣,我相信清者自清。”
“唉唉唉……”楊會存連聲歎氣,說:“這樣,你把於娜的事搞定了,我去南京求情,你留下來別走……”
原一峰大笑道:“謝謝站長栽培!我想,我還是走吧,一山不容二虎,我與嚴青的兄弟情分已盡,以後恐怕很難共事啦!”
楊會存微微地搖頭說:“那就以後再說,你趕緊把於娜的事給辦妥了,我們說話就響啦!”
原一峰抱拳道:“我一定不負所望。那我走了啊!”
在這同時,嚴青把孔立強拖回值班室,連聲說:“衝動衝動!孔立強你是撞邪了。你從來不是容易衝動的人,這是怎麽啦?”
孔立強怒氣衝衝地說:“我實在氣不過!我差點命喪蘇州,這口氣是可忍孰不可忍!”
嚴青說:“行!這事再論下去就沒底了。我還是那句話,你暫且忍一忍。我們必須先把於娜的事給查辦了,再回頭來跟原一峰算帳。”
孔立強氣呼呼地說:“內憂外患。你想先除外患,我沒有意見,內憂也得辦了,否則遺患無窮。”
嚴青歎著氣說:“你跟他算是杠上了!來,強哥,我們先來解決眼前的事。查辦於娜,我們該如何入手?”他這麽說,無非不想讓孔立強的心思拘泥在原一峰的身上,轉換話題,是為了平穩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