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塘鎮凌晨的槍聲,首先驚醒的是街坊鄰居,他們聞聲打開門一看,是孔立強與虞希騎著自行車倉皇逃竄的背影,又見虞希家門大開,門前還橫著兩個死人,頓時被嚇得大叫起來:“來人呐!死人啦!不好啦!趕快來人呐……”
聽見槍聲,緊接著是呼叫聲,76號的派出特勤也是聞聲趕來,一番搜尋,發現後門還有活口。他們簡單詢問了受傷的兩個人,一致證明是虞希開的槍,而那些鄉鄰則說指著孔立強遠去的方向說:“他們往那邊逃了。”
特勤得知孔立強、虞希手裡有槍,一時不敢輕舉妄動,趕緊回去打電話向上級報告。這樣的後果是,青浦縣城聞風而動,開始部署捉拿行凶女匪徒,交通要道立即設置了哨卡,長途汽車站和內河碼頭等地逢人必查。
孔立強和虞希騎著自行車逃出鎮外,想著自行車是鎮公所的公務用車,目標太大,當即丟棄。他們見沒人追來,走到一個鄉下不知名的汽車站,等不太久,順利地搭上了頭班車,不覺大松了一口氣。
蓮塘鎮沒有直達市區的汽車,孔立強和虞希必須先坐車到青浦縣城的長途車站,再換乘回市區,也就一頭闖進了76號的攔截區。
沒有意外,他們乘坐的車在終點站遭到了車站稽查人的盤查,且重點盤問三十左右婦女的身份,驗看良民證,來自哪裡?去往何處?虞希不敢說來自蓮塘鎮,隨口說了個地方,也不敢出示良民證,被車站稽查人帶去車站辦公室核查身份。得幸的是,孔立強和虞希分開坐,加上他有良民證,被問了幾句後倒也沒引起人的懷疑。
此刻的他可以一走了之!但他沒有走!
孔立強靜靜地觀察虞希落在車站稽查人手裡的過程,隱隱猜到了原因,於情於理,都必須救她出去!否則,他心裡這關過不去。
怎麽救?他一時無計,裝作普通旅客一般,不遠不近地跟在虞希的身後,心裡開始默想,虞希被兩人押解,就算有默契,一人對付一個,得手後如何撤離?他悄悄地觀察周圍環境,周圍沒有逃生的暢通出路,又自忖沒有足夠的體力長距離奔跑,唯能智取。在他心思翻滾之間,虞希被帶進了車站稽查辦公室。
就在巡視環境之時,他突然發現有一個身著日軍軍官製服的人,正在朝廁所走去。
這一見,令孔立強的心陡然加劇了跳動,他急中生智,立即跟了上去。
日本軍官入廁,眾人避之不及,孔立強見狀暗喜,突然想到,自己穿的是一條折腰庫,系的是一條布腰帶,不由得暗暗驚喜,真是天助我也!
孔立強跟進廁所,軍官已在小便池邊解褲帶,朝他怒目一瞪。孔立強立即點頭哈腰地用日本話說:“內急、內急。”他回留亭鎮計劃劫糧的那段時間,翻譯官湯泉曾經在孔孝安的私塾裡教孩子學日語,孔立強整天耳聞目染,日語中的日常用語倒也學過不少,後來,與喬英子相識,愛屋及烏對日語產生了興趣,再後來,為日本人采購民用商品,與日本人沒少打交道。因此,他講日語有了一定的基礎,此刻派上了用處。
軍官見孔立強會說日語,一下子放松了警惕。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說時遲,那時快,孔立強解下布腰帶,一個箭步上前套住了此人的脖子,隨之一個轉身大背包,屏住呼吸,死命勒緊布腰帶。那軍官怎料得會遭遇突然襲擊,雙腳離地掙扎了幾分鍾,哼都沒有哼一聲,已然一命嗚呼哉!
就在這時,
廁所外傳來了腳步聲,孔立強立即用日本話叫道:“八格牙路!” 門外人一聽,也不知道聽沒聽懂,連忙說:“是是是!”
孔立強沒有停頓,隨即把日軍軍官拖進了大便間,剝下此人衣服,穿在了自己的身上。他換了幾口氣,穩了穩自己的情緒,還整了整衣帽,一身軍姿筆挺。孔立強本來就是軍人,軍人特有的氣質,並沒有因為混跡於商場而有所改變。這身日本軍官製服穿在身上,雖然不是十分合身,但腰間用皮帶一束,等於修身補償,頓時間英姿勃發,不用刻意裝扮,誰也看不出他是一個冒牌軍官。
孔立強抬頭挺胸,目不旁視,一臉冷峻地走出廁所,直接朝稽查辦公室走去。
他尚沒走到近,已有眼尖的稽查員遠遠地彎腰打招呼:“長官好!長官辛苦了。”
孔立強隨行就變,抬手一揮,先是用日本話說了一句連他都不知所雲的話,接著用生硬的國語道:“我來接我家的傭人。我等了好久,沒有見到。她坐的公車已經到了,我們說好的,她一定會來的,所以我來車站接他。”
“那好那好!您去接您……”
孔立強罵道:“八格!我是接不到才來找你們。”
“那您去車站辦公室問問!啊!我幫你去問……”
孔立強火冒三丈地說:“八格牙路!混帳!我去問過了,他們說你們帶走了幾個人。”
那稽查員恍然大悟,一拍腦袋說:“哦!有這麽回事!啊呀,可能抓錯了。我們今天確實抓了幾個人,正在核實他們的身份。請跟我來。”轉身小跑著領路。
孔立強見多了日本人趾高氣昂的模樣,當即不再多話,而是“哼”了一聲,大步流星,直接跟去了稽查辦公室。
孔立強站在門口,一眼掃過,辦公室內一隅蹲著五個婦女,虞希夾在其中,一個稽察在打電話,一個稽察坐在辦公桌前一邊問話一邊做記錄,還有一個稽察站在門邊。三稽察一見孔立強出現,立即驚慌地立正敬禮:“太君!”
孔立強橫掃了一眼稽察,手一揮,眼神落在了虞希身上, 而虞希正一臉驚喜地看著他。孔立強朝虞希走進一步,詳裝不解地問道:“你,怎麽來這裡?”
虞希不明白其意,一副瞠目結舌的樣子。
一個稽察連忙說:“報告太君,我們接到通知,要查一個名叫龔雨西的女人。這些人沒有帶良民證,都有嫌疑,就就……”見孔立強的臉色越來越嚴肅,像鐵板一塊,心中畏懼,越說越輕。
孔立強一聽說再查“龔雨西”,心頭已經明了,這定是虞希在蓮塘鎮上的化名。他不待說完,勃然大怒道:“八格!放屁!”抬手一指虞希,“她是我的人,我長官家請的傭人。我在出口等了很久很久,原來是被你們帶這裡了,害得我好等。”
“啊!怎麽會這樣!”那稽查一臉惶恐,接著轉頭對虞希說,“你你……你幹嘛不早說。”
虞希抵著頭,做出沒見過世面的鄉下女人模樣,弱弱地說:“我、我不敢說,我不敢說是幫日日日……幫他們做工。”虞希不笨,這點默契還是有的。
稽查剛想開口,孔立強又把手重重地一揮,說:“跟他們囉嗦什麽,跟我走。”
虞希連忙站了起來,低頭齁背貓腰,一言不發,小步跑到了孔立強孔立強的身邊。
言多必失!孔立強不再多話,轉身就走。
那些稽查趕緊彎腰鞠躬,齊聲道:“太君慢走、太君慢走。”
孔立強順利把虞希接出了稽查辦公室,一走出辦公室的門,不覺感到一陣輕松,得手太容易了!
殊不知,在容易的表面下,新的危險,卻已經悄然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