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聲響在孔立強的耳邊,耳膜被震得嗡嗡作響;子彈擦著耳廓,薄薄的皮膚感受到了一股炙燙。
卓立男終究是開了槍!強硬的心卻終究軟化了!
她這一槍,是決裂的一槍。
樹怕扒皮,人怕傷心!孔立強萬念俱灰!人卻紋絲不動,比蒼松還要站得挺直。
卓立男說了聲:“你我從此不是一路人!好自為之吧!”說罷,她跳下船,提槍“登登登”跑上岸。
她的頭一露出河岸,正跑過來的姚向同朝她一揮手:“跟我撤!”
卓立男沒見那漢子,忙問:“剛才那人呢?”
姚向同說:“他把特務引開了,掩護我們。”
卓立男絕然而道:“不行!我們要同進同退。”
姚向同朝河邊瞥了一眼,說:“好!他呢?”
卓立男知道他是在問孔立強,說:“他承認了!已被我處決!我們走!”
姚向同不再說話,他聽見了河面上的槍聲,似乎沒有懷疑,拔腿朝前奔去。卓立男回頭看了一眼,緊緊跟上!
第一撥尋蹤而來的特務只有三個。那漢子吸引住了特務的注意力,沒有料到身後有姚向同和卓立男的反追殺,因而措手不及,兩個特務當場斃命,剩下一個落荒而逃。
卓立男深吸一口氣,毫不猶豫,追將過去。
姚向同以為卓立男殺紅了眼,連忙說:“別追窮寇,當心有詐。”
卓立男聽而不聞,聞而不答,繼續握槍急追。
姚向同已與那漢子匯合,如此見狀,誰也不再多話,也是極力追了上去。
漢子的體魄健碩,大步流星,很快超越了卓立男,朝落單的特務緊追不舍。他一口氣追了一裡地的樣子,眼看特務已經進入有效射程,舉起手槍便打。只聽“啪”一聲槍響,特務應聲跌倒於地。
漢子又追幾步,奔至正在地上哀嚎的特務身旁,正準備抬手補槍,卓立男已經氣喘籲籲地追來,遠遠大喊道:“等等!”
漢子收手,一腳他在特務的胸口,槍口指著他說:“再讓你多活兩分鍾。”
特務連忙說:“大哥饒命!饒我一條狗命吧!我上有老下有小……”
卓立男一趕到,顧不得喘息,問道:“你想不想活命?”
“想想想!只要饒我一命,我下輩子給你做牛做馬……”
“別整虛的!我問你,你們來桃安鎮是從哪裡得來的情報?”
“這……你放過我吧。我就是一個跑腿的,聽上峰命令就來了。”
“你們是怎麽知道姚氏宗祠的?”卓立男目露寒光,低聲喝道。
“這個我真不知道哇!我也是到了鎮上才知道你們在裡面開會呐!”
“那你是什麽時候接到命令的?”
“今天!就是今天!今天中午,吃了午飯才突然接到命令。”
姚向同插話道:“卓立男同志,這些信息對我們來說已經不重要了。我們得趕緊走。”
那漢子看了一眼卓立男,見她心情迫切的樣子,便使勁一踩,低頭喝問道:“你說點有用的東西,看看能否換你性命。”
特務連忙說:“我知道,你們開會人當中有一個是我們古司長的人。”
卓立男一聽,立即緊張地問:“是不是孔立強?”
“孔立強?我不知道這人的名字,只聽說他是你們的黨代表。”
黨代表?姚向同與漢子對視了一眼,點點頭,心知肚明,也就是黨小組代表。
卓立男再問:“你們是怎麽知道這人的身份的?”
“我不知道呀!只聽說是我們的人抓住了他,他就把我們帶過來了。”
姚向同聽到這裡,拉了一把卓立男,說:“我們不能這麽浪費時間,差不多得了!”
漢子則附和道:“一個小嘍嘍能說出什麽值錢的玩意!我們得趕緊走了。”
卓立男點頭道:“好!我們走!”低頭朝特務說:“我們說話算話,今天不殺你,假如下次再落到我們手上,我們絕對不會輕饒。”
特務連忙說:“是是是!大恩大德!我不幹了,這就回家種地去。”
漢子把腳一收,跟在卓立男和姚向的身後,疾走而行。
沉默了一會,卓立男一邊腳不停步,一邊說:“剛才的話,還是聽出了有用的信息。”
漢子說:“無非就是參會代表當中有叛徒。這個我們早就猜到了。”
姚向同側頭看了一眼卓立男,見她的臉色凝重,似乎想到了什麽,說:“還透露出一條重要的信息,叛徒是我們的黨小組代表。孔立強是後到的,這次會議泄密應該與他無關。”
漢子說:“但他與特務頭目在面店吃麵是事實,能夠在特務群中來去自如也是事實。”
姚向同又看了一眼卓立男,想了想說:“這事容以後再分析!只是可惜了。”
漢子問:“可惜什麽?”
姚向同說:“可惜的是,孔立強已經被卓立男同志就地正法了。”
漢子吃了一驚:“啊!這事還沒搞清楚,為什麽這麽著急?”
卓立男不聲不語。
姚向同見卓立男不說話,便說:“卓立男同志審過了。孔立強已經承認是叛徒。”
漢子驚訝地:“啊!”他揮舞了一把手槍,恨聲說:“我為老邢同志抱屈。”
姚向同說:“你是不是想說,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我們黨不能冤枉一個同志,也不能放過一個叛徒。我們對孔立強先救後殺是必要的,邢遠山同志的犧牲是偉大又光榮的。我們現在活著能做的是,繼續完成邢遠山同志沒有完成的事業, 把日本人趕出我們的國土。”
漢子說:“我同意!姚書記,說句實話,我差點被孔立強的外表給迷惑了,沒有卓立男同志的黨性強,我必須向組織承認,我的思想覺悟不夠高,希望組織以後多幫助我進步。我要向卓立男同志學習。”他開始自我檢討。
姚向同說:“很好,我們就需要經常反思自己的思想言行,經常批評與自我批評。”
卓立男忽然插話問道:“你剛才說差點被孔立強的外表迷惑?為什麽這麽說?”
漢子說:“在船上,他朝橋上攔截我們的特務開槍,非常果斷。老邢同志犧牲時,他一直再說,要老邢挺住,堅持住,他說會幫他取子彈。說得非常誠懇,比演戲還要真,差點騙過了我。”
卓立男聽後沒作聲,他們走了好長一段路,才說:“我可能做錯了!”
姚向同問:“你是指處決孔立強的決定倉促了?”
卓立男又沒接話。
漢子倒是說:“當時情況緊急,倉促決定一件事,只能說是無奈為之。”
卓立男深深地籲了口氣,說:“姚書記,我要擺托你一件事。”
“哦!你說。”
“等風聲平息些,你回到鎮上,我想請求你們對孔立強入鎮的情況,重新再做一次全面的、更加詳細的調查。”
“沒問題!我現在就能以組織的名義答覆你,我們一定會找所有目擊孔立強入鎮的人了解,重新核實一遍大家的說詞,一定會把此事查清楚。我們黨的態度從來就是這樣,不放過一個壞人,也不偏袒一個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