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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行旅程》四百四十、大結局
  孔立強在醫院住了一個多月,依靠止痛藥,頭痛病得到了控制,身體日益恢復。在此期間,虞希從醫院的檔案室找到了被日本人封存起來的孔立強“遺留物”,然而,並沒有發現屬於丁貞才的綠寶石戒指,但物品清單中確有綠寶石戒指的登記。

  虞希猜想,那枚戒指可能是有人趁著日本人投降,醫院管理混亂之際,那枚戒指給偷走了,嚴青聽著虞希的分析,看著那份清單,想著阿木林的匯報:“孔立強在醫院一個多月,沒有發現一個可疑之人與他接觸。”他籲了口氣,一臉的無可奈何,心知對於孔立強的身份,已經查無可查,唯能把對孔立強的懷疑收藏在了心底。

  徐恩曾不知出於什麽目的,得知這一情況後,把他調去了漕河涇監獄,安排了一個無事可做的閑職。孔立強盡管整天無所事事,卻也失去了自由,只能在監獄內活動,不能走出監獄大門半步。而嚴青和虞希心知肚明,明顯是把孔立強軟禁在了監獄裡。

  從此,孔立強就像是成了被全世界遺忘的人,只有虞希每隔一段時間會來看看他,給他送一些止痛藥來,陪他說會話就走。

  孔立強一直試著在監獄內尋找組織,意欲與浦成取得聯系,可惜,他走不進監舍,無法接觸獄中犯人。

  心有余而力不足!孔立強為排解那份無助與孤獨,總是在吃飯、睡覺之余,一個人抬頭仰望天空,整天或坐或站仰望天空。天晴時,他看碧空萬裡、雲卷雲舒;下雨天,他看雨絲斜風、簷角飛花,而有時,不管風雨多大,會乾脆走進雨中,負手而立,仰頭張嘴,任雨點敲打著僅剩的一點清醒,還有那寄予浦成派人來見的希望。

  久而久之,孔立強的腦子病了,已然變得人盡皆知,他也就得到了一個“孔瘋子”的綽號,以至於後來,虞希也會打趣他:“瘋老弟,你莫不是王陽明轉世附身啊!”

  孔立強就會說:“噓!別說話,我是共產黨,我們正在開會呐!”

  也許,在孔立強的心裡,他當真想大聲告訴全世界,自己是共產黨,可是,沒有人相信他的話!只相信他瘋了。大家都這麽想,孔立強腦子裡的子彈,正在逐日惡化他的神經系統,他得了精神病。

  日複一日,時間悄然而過。春夏秋冬幾度,孔立強偶然看見一張報紙,頭版顯著位置有條圖片新聞:張治中將軍率員赴北平和談共商和平國事……他不覺怔住了!連忙翻閱舊報紙,星星點點看到消息,***發出了“打過長江去解放全中國”的號召,中共野戰軍已經在蘇北屯兵百萬……

  孔立強手捧報紙,心潮起伏,潸然淚下!就在這時,虞希突然來了。

  虞希推開房門,見孔立強正在默默落淚,詫異地問:“你這是在乾嗎?”

  孔立強舉著報紙說:“他們要打過來了!我說我是共產黨,你信嗎?”

  虞希連忙向朝身後看了看,見沒人,便反手關上房門說:“你讓我信我就信了。”

  孔立強問道:“你就不認為我是瘋言瘋語?”

  虞希緊盯著孔立強的眼睛,說:“你別跟我打馬虎眼。老弟,跟姐說一句實話,原一峰到底是什麽人?”

  孔立強反問道:“你希望他是什麽人?”

  虞希想了想,說:“要讓你說句真話好難啊!我昨天去看原一峰,看到他的墓碑前放著一束百合花。新鮮的百合花!”

  “有什麽好奇怪的?最多說明,既然花不是你放的,那就是還有人記得他。

”  “一定不是嚴青!他不會有這樣的好心。原一峰在這裡沒有親人,獻花給他的人,一定比親人還要親。孔立強,我昨晚一夜沒有合眼,一直在想,會是誰去看他了?”

  “肯定不是我。”

  “我知道!我想來想去,只有來問你。你肯定知道,我想聽一句實話。”

  孔立強警覺起來,低頭想了想,他想到了壞處!便咧嘴一笑說:“你問我,我只能掐指一算……”

  虞希低聲喝止道:“嚴肅點,我跟你說正經事。最近我一直在想,原一峰在遇刺前,他過的是內憂外患的日子,但就是在這麽艱難的情況下,他仍然沒有與你為敵,還那麽信任你,這是為什麽?”

  孔立強搖搖頭:“對不起!我不知道!”

  虞希湊近他,一字一句地問道:“孔立強,你記得許萍嗎?”

  “許會計?”

  “你記得就好!她是共黨,被嚴青打了個半死,正在醫院搶救中。他們不會讓許萍死,原因與後果你心裡清楚。”

  “是嗎?許會計和原一峰能扯上什麽關系?”

  “孔立強,我的好弟弟啊!你到現在還不明白我的意思嗎?”

  “不明白!”

  “原一峰墓前的花,讓我猜到了一種可能,嚴青當年對他的懷疑一定有原因。以嚴青跟共黨不共戴天的作派,他不可能無緣無故懷疑原一峰是共黨。因為,這幾年來,嚴青對付共黨的手段我不忍目睹,所以我反過來想,他如此對待原一峰,就不是簡單的權力之爭了。”

  “你懷疑原一峰,因而現在懷疑我?”

  “不是懷疑,是求真!弟弟,到了這個時候,我就說句實話吧!我從來敬重原一峰,他是我最愛的人,我相信他的人品和選擇。現在,那束百合花,讓我更加堅信,原一峰和他的朋友重情重義,不像我們的身邊人,個個自私自利,貪汙腐敗無所不能……我已經看不到希望了。”

  “你到底想說什麽?不會是想投共吧!”

  “你說對了,我就是這個意思。現在,我手頭有一份國軍江陰要塞的兵力分布駐防計劃批複,可以當做見面禮。還有,我可以把許萍救出來。但我不知道如何做,是那束百合花讓我下了決心……”虞希咽了口口水,像是鼓足勇氣才接著說下去,“我下決心來找你,你黑白兩道都混過,肯定有辦法。”

  孔立強見她說得認真,便謹慎地說:“把我帶去醫院吧!”

  虞希會意,便以帶孔立強去醫院檢查身體為由,把他接出了監獄。在路上,見孔立強沉默不語,便問道:“你為什麽不問我部隊駐防計劃的批文是怎麽得來的?”

  “沒興趣!”孔立強始終陪著小心。

  虞希尷尬地笑了笑,說:“是駐江陰守長江防線部隊的一個師參謀,把兵力分布計劃送來司令部審批。晚上與幾個朋友喝生死酒喝醉了,被人送來醫院醒酒,隨身文件交由我保管。然後,嘿嘿,我抄了一份。”

  孔立強不插嘴,不問話,只是仔細地聽著,分辨著虞希話語的真偽。虞希見孔立強不說話,歎了口氣,搖了搖頭,說:“我也不知道這麽做對不對。”她頓了頓,接著說,“我看透了,繼續走老路走不通了,黨國氣數已盡。我這麽做呀!原一峰泉下有知,也許會讚成的。孔立強,現在誰也不知道你到底是什麽人,但你被打入監獄後,沒人顧你生死,我就一直在猜,你到底是什麽人。”

  “你猜到了嗎?”

  “你跟原一峰是同路人,否則的話,原一峰死前絕對不會如此信任你,除非你們是同志關系。”

  孔立強沒有再說話。虞希見孔立強保持沉默,心頭已經雪亮。沉默,就是默認,也就專心開車了。

  他們算準時間,待天全黑後趕到醫院。虞希以醫院保安處處長的身份,用孔立強知道許萍住處、需要許萍指認配合調查為借口,強行從保密局人的手中提走了許萍。直到這時,孔立強仍然沒有相信虞希的話,只是在暗中尋思,如何把許萍從虞希的手中救出去。

  孔立強憑著腦傷後殘留的記憶,指路找到肖醫生的家。可惜,肖醫生家大門緊閉,孔立強不知道,此刻的肖醫生已暴露了身份,被嚴青關進了龍華監獄。

  他們就這麽在肖醫生門前一停留,便被暗中盯著的保密局人給團團圍住了。

  虞希見勢不妙,立即驅車而逃,保密局的人緊追不舍。虞希把追兵甩開了一段距離,突然停車在了一個巷口。她當機立斷,毫不猶豫,把一個文件袋塞進孔立強懷裡,說:“東西交給你,你快帶許萍下車走,我把他們引開。”

  孔立強剛想拒絕,許萍搶先孔立強說:“我有傷走不動了,你一個人容易脫身。不要管我,你趕緊走。”

  虞希看了一眼許萍,連忙說:“許萍說得對,你們一起走她只會拖累你。”邊說之際,虞希探身打開車門,一腳把孔立強踹下了車子,引擎聲一陣轟鳴,摸黑疾馳而去。

  孔立強被踹翻在地,只聽許萍說:“虞處長,給我槍……”孔立強就地一滾,滾到了一角,就在這瞬間,追兵已至。

  一時間槍聲大作,隨之便傳來了汽車的撞擊聲和爆炸聲,槍聲隨之稀稀落落下來。

  虞希的心頭,剛剛出現陽光,便已墜入了無盡的黑暗,她終究無力沿著駱爭鳴的路往前尋找光明了!屈雙喜離開駐滬聯絡站後,許萍便做了蘇元的助手,主要從事傳遞情報的工作,終因在一次行動中失手,落入了保密局的手中。她受盡了酷刑,卻堅貞不屈,在明知無力逃亡的情況下,把生的希望留給了孔立強,在虞希的車上壯烈犧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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