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離開,尚屬於暮夏,再次歸來涿郡時,時間不覺到了寒冬。
天有小雪,但落在地面,又漸漸融化入泥土和樹葉之內。
涿縣境內,距樓桑還有三十裡路,早得聞劉備歸來,好友牽招之屬,另有遊俠、鄉黨、士人,踩著泥濘,多來迎接。
人群中的劉備,成為了絕對焦點,無論走到何處,何地便有讚歎。
同行中,原本打算歸家的張飛,在讓扈從為家中去信後,見此間熱鬧場面,另有些憂心劉備安全,故而留了下來。
劉備每走到那裡,張飛都會緊緊相送,這般高大凶猛樣子,還別說,鮮有人敢近身。
因涿郡人,陸續聞名而至,也讓劉備回往家中的這幾十裡,可謂是相當緩慢。
中途又有本地豪傑拜訪,這般行進中,途中耽誤一夜,直到次日中午,他才成功回家。
千裡距離,往來數月間,雖說每次有牽招讓人將家信送來,但劉備心中有些難以訴說的戀家情況。
可能是夢中數次失去的太多,即讓之珍惜的太多。
拜見了母親,詳細訴說途中經歷,又於族中長輩,如劉放、劉肅等人交談,再問候鄉黨友人同窗,不覺間,數日時間過去了。
而以劉備途中前後,仁義行徑,早傳遍了幽、冀之地。
在之歸往家鄉樓桑,方三日時間,此間信息就傳到了幽州州治所在,薊縣城中。
幽州州府官署內,幽州刺史劉虞,端正跪坐,手持竹簡,讀著從漁陽送來的軍報。
近一歲來,北方多生乾旱,幽州之北,同樣如此。各方缺糧少糧下,依照前線將領觀察,在多次偷襲邊關鄉地後,烏桓等外族,又有來侵之勢。
北方外族之威脅,正是讓劉虞有些眉頭不展。他到來幽州,尚不足一年時間,可於內憂外患下,當真是忙的有些焦頭爛額。於對待外族的政策上,劉虞則懷仁義之心,想要憑此說服烏桓等外族歸附,可惜事難如之願。
然而,真要與烏桓、鮮卑戰之,依照當下的幽州邊軍部署,另有朝中能供給的有效支援,可以戰乎?
劉虞默做沉思,輕輕一歎,他拿起筆墨,打算為遼東統將去信間,一名年輕、面色稍見粗狂豪邁的士人,從舍外輕敲門扉而入,接著將一卷竹簡,放到劉虞案幾一側,輕聲提醒道:“稟公,此為涿郡今日清晨傳來的消息。
涿郡士人劉備,早兩日返回涿縣,聲勢浩大,但以歸鄉日,萬人空巷,人莫不拜服!
至今日收到此信件前,依涿縣消息,州郡不少遊俠、士人,往涿縣面見之眾,越來越多。
如此多人,恐於地方生亂。
但以此間,又輕易不可阻止,遂於州府來信,請公明斷!”
劉虞本在認真書寫,青年的話,讓他抬頭,將竹簡取過,認真翻開罷,目露異色,道:“去歲這時前後,我正巧過涿縣,見到了子乾。
那時,劉玄德之名,已經聞達郡縣。
這還一年不到,劉玄德所為,就已傳的幽州盡知。就是在冀州,雒陽,亦有名聲。
想之兩年前,不過聞名於市井罷了,誰能想到,此間邊郡少年,會有今日?
這般才能之士,正如我上次同子乾所言,焉能置之不理?
劉其因事,終未能用之,這次劉玄德歸家,我打算以州府之名征召錄用。
文海,你以為呢?”
青年正是劉虞在歲春時,召為州府從事的鮮於輔。
鮮於輔乃是幽州漁陽人,在郡中很有名望。
為劉虞征召後,鮮於輔本人非常敬佩之,很是爽快的到來任上,平日間,常助劉虞處理郡中政務要事。
收到涿縣傳來消息,鮮於輔倒不是對劉備名聲有多麽讚揚,而是憂心在遊俠和零散士人,往涿縣匯集後,會威脅到涿縣地方安全。
遊俠多為無業之人,短時間內的聚集,難保不會出亂子。
但以劉虞並沒有擔憂這些聚集遊俠,會帶來的混亂,反而問起了劉備,足可見之,幽州牧劉虞對劉備感興趣,或者說重視論之。
人非草木,皆有喜怒哀樂。
料想劉備年紀輕輕,即得幽州長官知名看重,而他如劉備年少時,還在郡中苦苦求學,鮮於輔內心不覺有些吃味。但以這些年來,於地方處事,其人性格成熟穩住,故很好的將真實想法隱藏。
面對劉虞所問,他面色恭敬,垂首作答道:“公於地方,操勞民事,舉薦賢良,人莫不敬之!
於朝中事,公憂思天下, 身負位間職責,誰人又不讚之。
在征召劉玄德之事,下吏認為,亦可也!”
前兩句話,鮮於輔乃是發自內心。
劉虞為吏地方和中央,竭盡仁義,士人間,無不稱之一聲“真君子”。
甚至以劉虞的仁義,不僅是對待治下百姓,這一年來,為外族而行懷柔之策,還多接濟,同樣彰顯了仁義大度。
這般做法,倒不是完全沒有效果,至少讓外族在劉虞寬厚之態,沒有敢太過明顯的侵略大漢。一方面是因為大漢這個“巨人”,現今雖說“生病”,但在數百年的威懾下,普通部落不敢直接對抗。另一方面,不費一兵一卒,能從漢廷獲得補給,而不生戰事,何樂而不為?
且聽鮮於輔的恭維,劉虞只是笑了笑,他隨之望向房舍門外,不斷飄下的雪花,出言道:“劉玄德品性,世人見之。
當然,征召之入州府,除可以賢良用之地方外,也能安定你方才所言的投效遊俠。
但於職位之上,劉玄德到底年少,若是太過大膽提拔,反而會弄得州府生異。便如涿郡,縣令倒是有空缺……
可若是職位不符,那便是屈才之行,下次相見子乾,我也難以面對!
文海既然認為可召之,且看有什麽職位,符合劉玄德其人?”
為幽州從事,又是劉虞最重要的幕僚,很多時候,鮮於輔的建議,為劉虞之決定,都會起到決定性作用。
這次劉虞心有決定,但在對劉備授予官職上,難以抉擇,故出此言。
鮮於輔沉思良久,給出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