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揚州北部即將爆發一場血海滔天的大戰時,同為盟友的大漢,此刻卻是打算從隴右三郡班師回朝了。
而且,三天前從成都傳來消息,吳國諫議大夫趙谘率領使團與護衛人馬共三百人前來恭賀諸葛亮北伐之事。
但是劉禪接見後,覺得沒有相父壓陣,他心裡有些沒有底, 於是便請趙谘在成都遊玩幾天,待北伐大軍班師再議。
不過這趙谘也不忙,他出使魏國有兩次,但出使大漢卻是頭一次,沿途當中,這裡的風景當真無愧於它“天府之國”的名號。
昔日諸葛亮入吳遊說孫權聯合抗曹,他只不過是個小吏,如果此次前來能親眼目睹漢相尊容,趙谘心裡也無憾了。
………
此時, 漢中府衙。
從洪水泛濫直至今日,已經過去了一個月的時間,這一個月期間,從漢中乃至國內調撥了大量物資北上增援。
如果這些物資還是不夠隴右所用的,那麽這三郡的實際價值已經遠遠超出他們的想象,與其這樣倒不如讓他們自行解決。
只見諸葛亮坐於堂上,右手握著鶴羽扇,左手則是拿著一卷書,他的雙眼投向這竹簡上的字裡行間看得津津有味。
“………”
不錯,他手中拿的是卷兵書,但這卷兵書卻是並非《孫子兵法》、《六韜》、《三略》這類流傳於世的兵書。
而是諸葛亮耗費十余年心血整合多方兵家典籍與根據這些年來自己所經歷的戰事著成的兵法大作,其名為《兵書二十四篇》。
這麽多年來,他一直都想把自己用自己心血著成的兵書傳授給馬謖,可是馬謖不爭氣,徹底與這兵書失之交臂。
“哎……”想到這裡,諸葛亮不禁歎了歎氣, 然後放下手中兵書,拿起放在桌案上的那樽清冽的甘水呷了一口, “咕嚕……”
此時正是炎熱達到頂峰的時候,即使是有這樣的清涼解渴的甘水鎮壓心中熱意,可沒過多久還是會燥熱無比。
踏踏踏——
諸葛亮將掌中銅樽放回桌上,門外忽的傳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正在快速的接近這裡。
他聽到聲音,眼神不自覺地向門外一送,看到門外走來之人怎麽這麽眼熟?但仔細一看,這不是薑維嗎?
很快,薑維的身影越來越近,直到走進府衙內立於諸葛亮面前,只見他頗為高興地向其行禮道:
“末將拜見丞相!”
“哦,伯約此來所為何事?”諸葛亮有些疑惑,他不是讓薑維去熟悉熟悉大漢軍營的訓練方式,怎麽這個時候回來了?
站在距離諸葛亮十步遠的薑維聽罷,他抿嘴笑了笑,然後恢復那嚴肅認真的表情對諸葛亮繼續說道:
“丞相,方才得到消息,隴右三郡各縣災民已全部安置完畢,糧草、藥物、醫師亦已安排就緒。
趙老將軍、魏將軍以及李將軍等諸多將領請求丞相準許彼眾率軍返回,留一將於此坐鎮即可。”
“嗯……此事終於塵埃落定矣。”諸葛亮緩緩搖扇, 那淡定的臉龐忽然露出一絲笑容, “傳令,本相準許彼眾班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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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又涉及到另一件事,隴右三郡誰來鎮守?如果把所有將領全都撤回來,難免會出現問題。
“丞相,恕末將多言,鎮守隴右三郡之將可有人選?”
“上官雝如何?”諸葛亮在腦海中閃出一個名字,而這個名字正好是薑維的兄弟上官雝。
薑維沒有立刻回答,因為他清楚,班師回朝面見皇帝是個極其榮耀的事情,如果讓他去坐鎮隴右,豈不是錯失機會?
不過他也很清楚,劉禪是個玩世不恭、暗弱無斷的庸主,但其畢竟是大漢的君主,見與不見這根本是兩個概念。
“………”他忽然抬了抬頭,然後欲言又止,口中想要說出來的話卻怎麽也說不出來。
坐在案前的諸葛亮也很清楚,上官雝是他的好兄弟,說好的一起回朝面聖接受封賞,卻是現在這個結果。
“也罷,亮再換人接任總領隴右三郡之事。”
“丞相……維是否有些自私?”薑維情不自禁地說出了這樣一句話,因為他也不知道自己做的是錯還是對。
但眼前的丞相卻只是抿嘴一笑,這不由得讓其想到先帝、關羽和張飛的兄弟情誼,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哈……爾欲知昔日亮隨先帝走南闖北,先帝與關、張二位將軍之間關系如何嗎?”
“維欲知。”薑維點點頭,然後在諸葛亮的示意下,他挪步坐在其右手邊的座位上安安靜靜地聽起諸葛亮當年經歷的事情。
待其坐定,諸葛亮穩了穩心神,然後那雙昏黃黯淡的眼睛忽然變得精光透亮,其氣色也越發紅潤。
“建安十二年,先帝與關、張二位將軍三顧茅廬於隆中,每次前來,二位將軍雖嘴上不願,但卻毅然決然地隨先帝而來……”
“………”薑維聽得入神,原來劉備與這兩個兄弟情同手足的傳聞全都是真的,這不由得讓他連連感歎道,“維雖未見過先帝一面,但今日卻使余勝似見面。”
聽到薑維這聲感歎,諸葛亮笑了笑,但他還並沒有說完,緊接著他繼續說道:
“………先帝立國之初,二位將軍深受先帝恩重,皆列於朝中武將之上,可謂位極人臣。
然,建安二十四年,關將軍為孫權擒殺,先帝大為震怒,當即欲下令為其報仇雪恨,可當時益州未定,此事暫且作罷。
章武二年,待全國政局穩定後,壓在先帝心中之石終究是壓得彼喘不過氣來,於是不顧朝中重臣勸阻毅然發兵。
同年,張將軍因大醉鞭撻范疆、張達二人,頭顱為二人半夜所得,先帝得知此事痛哭流涕,傳詔國內所有文武為二人吊喪。
不顧朝中國事而報兄弟情誼,這在他人來看此乃愚蠢,但在亮來看卻是令人值得感歎之事,手足為賊所殺,何況是追隨先帝數十年之兄弟!”
說完,薑維的內心受到很大的震撼,真沒有想到,傳聞劉備只是想借著關羽之死要吞並孫權,卻不曾想居然會是這樣。
今日這番話,讓他的內心久久不能平靜,曹操曾評價劉備乃是人傑,絕非池中之物。
“丞相今日之言,令維大為震撼。”他瞪大了眼睛,聲音也都變成崇敬之音,“先帝魅力如此,大漢何愁不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