煌煌漢旗,塵沙飛揚。
這是季漢自立國以來首次與北方強勁之敵魏國展開正面攻防戰事,因此馬謖對這此番出鎮街亭當然是興致勃勃、精神抖擻。
十九日清晨,陰雨連綿。
轟隆隆——
卻見天空烏雲密布之中一條雷龍頓然乍現,閃電隆隆作響如風雲變幻,仿佛將要吞噬這天地一切。
希律律——
踢踏踢踏——
雨滴打落在漢軍將士們的甲胄之上,但他們卻沒有被這等天氣而影響腳下的行軍速度,如果被魏軍張郃搶先一步佔領街亭險要,那麽這對於季漢此番北伐將會是一場毀滅性的打擊。
啪嗒——
啪嗒——
細雨綿綿,只見率領這支滿編三萬甲士的將領腰掛佩劍,換上軍營配備的將軍鎧,臉上散發著的書生氣蕩然無余,不過在其言行舉止上那種高高在上的模樣卻令軍旅之人有些鄙夷不屑。
放眼望去,周邊地界山林遍布、草木叢生,這支漢軍走在一條窄路上顯得格外擁擠,而最令人顯眼的還是當屬這“馬”字將旗之下的參軍馬謖。
“駕——王將軍,此便是街亭地界?”參軍馬謖輕踢馬腹左手執韁來到裨將王平身邊頗為意氣風發地問道,“周圍青林草木、高山流水隱隱間還能聽到泠泠之音,真乃夢中之境也!可惜,可惜!此將為張郃葬身之地也!”
說罷,身邊王平卻是無動於衷,對於他這個鬥大字不識十個的武將,馬謖把街亭說得再美景如畫,它也只是“一山一道一叢林”,而且此山身後還有一眼泉水,這十天時間大軍就全憑此水過活。
緊接著,身為馬謖副將的王平面色嚴肅地向其雙手抱拳不解風情地回應道:
“回參軍,此乃街亭之龍山,又被稱為龍泉山,只因當年相傳這山下有泉,名為龍泉,因此此山也被當地百姓稱作龍泉山!不過此地並非扎營之地,還是請參軍下山罷!”
“………哼!”馬謖見王平居然如此不懂這街亭風景詩情畫意,於是便不再理會他,而是自己率領兵馬徐徐前進欣賞這周圍景象。
觀馬謖如此這般不務正事,王平身為副將又肩擔勸諫之責,況且當下大敵當前豈能是賞花看草之時?
於是他提著佩刀緊拽韁繩重踢馬腹追上馬謖向其提醒道:
“參軍,我等當務之急應是在這條窄路下寨扎營,而不是在這裡賞心悅目放松身心,請參軍即刻下令營建大營,修築鹿砦!”
“………且上山看看!”馬謖此時正被街亭景色所帶來的“迷惑”而開始產生誤導,而王平所說的正事之言全然不聽。
踏踏踏——
當他們來到街亭山頂時,馬謖站在山崖頭上俯瞰山下不覺嘖嘖讚歎。
山高谷險!
然後又站起身來環顧四周又是感歎萬千,他轉過身來看向隨軍出征而來的向朗高興地指著街亭山周圍說道:
“巨達,丞相多慮矣!龍泉山才是守住街亭之關鍵,兵法雲:“居高臨下,勢如破竹”。夫大軍者,如猛虎下山、白虹貫日,拒敵至千裡之外。那張郃有膽也打不上來!”
“……幼常,丞相之令乃命我等在街亭道下寨扎營,而並非在山上構築營寨!”向朗見馬謖正在誤入歧途,他連忙反駁這等有害大軍作戰的部署,並且著重強調違抗軍令的後果。
不僅如此,身為副將的王平也看不下去馬謖如此盛氣凌人且自高自大的態度打算以武力勸阻馬謖。
隻觀那黝黑的面龐驟然被氣得黑裡透紅,王平左手緊握拳頭震得咯咯作響,被氣得青筋暴起的右手緊握佩刀指著眼前自以為是的馬謖怒聲訓斥道:
“馬謖,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何事!倘若在山上扎營,山下龍泉無人據守,張郃只需派兵圍山幾日,到那時我軍將缺水斷糧,丞相北伐休矣!”
“王平,你以為你是何人?本將乃丞相學生,你不過一介武夫耳,豈能懂得兵法韜略?!此山地勢險要,若我三萬大軍據山而守順勢衝殺,那張郃老兒麾下大軍頃刻間便會化為齏粉!”馬謖見王平脾氣見長雙眼頓時瞪得如銅鈴般,手中佩劍也被其亮出兵刃指向他怒聲訓斥道。
拂拂——
忽然,山頂清風浮動掠過眾人臉龐,身後戰旗也被吹的舒卷招展,刹那間三人竟僵持不下。
王平見馬謖固執己見也就不再勸告,於是他一氣之下率領本部三千無當飛軍下山根據丞相之令據道扎營。
“老子不與你這書呆子爭辯,恕不從命!”王平沒有過於偏激繼續與其爭論下去,而是主動退讓轉身下山去做自己應當做的事情,“無當飛軍隨本將下山構築營寨!”
喔——
被馬謖一路吐槽的“野人軍團”的無當飛軍紀律嚴明,只聽王平一聲令下,他們整齊劃一地跟隨自己的將軍走下山路來到山下窄路開始修築鹿砦建造大營。
望著這群“野人”們離開此地,站在山崖旁的馬謖對其冷眉倒豎地辱罵道:
“呸!一群不堪入目的野人!哼,倘若此番我軍大勝,看我回去不奏你個不服軍令之罪!”
“幼常!哎……”向朗對此已經別無他法,馬謖脫離諸葛亮的控制根本沒有人能夠鎮得住他,於是他也就只能告誡馬謖,“幼常,若你依舊執迷不悟,那就休要怪我不念同僚之情了。”
還沉浸在勝利的夢境中的馬謖根本就沒把向朗的話當回事,反而還認為是向朗不理解自己。
當他想要極力挽留自己的至交,但自己卻怎麽也開不了口,仿佛他已經被這座街亭山的巨大誘惑所吸引而久久不能自拔。
…………
嘩啦啦——
雨下得越來越大,李休所率領的一千步卒正拖泥帶水的向街亭方向急行軍,並且身上所有負重的輜重與隨身裝備統統卸下輕裝上陣。
他們必須在天黑前趕到街亭大營與王平匯合。
“呼呼呼……就憑參軍這個性子,他絕不會在那條窄道扎營的,反之定會上山扎營,而且誰都勸不住他。”李休此刻由騎行變為步行,跟在他身邊的皆是忠勇可靠的將士。
踏踏踏——
追在身後的曹虎不理解,他怎麽就知道馬謖一定會上山扎營,而且誰都攔不住他?但羅羽卻猜出李休為什麽要這麽說,只因為他在諸葛亮身邊待得久, 對於馬謖其人他比一般人看得都透徹。
“我這個弟弟沒別的本事,和人相處懂得察言觀色,諸如像參軍這樣離開丞相身邊就容易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而且他從未帶過兵,放在誰手上誰不興奮狂傲?”
唐代張潮曾言:傲骨不可無,傲心不可有。無傲骨則近於鄙夫,有傲心不得為君子。馬謖有文人傲骨且常言君子之道,而此番卻摒棄君子謙遜姿態而傲心畢露,若墮入死路也是其咎由自取耳。
羅羽左手一邊撩開著臉上雨水,一邊提著掌中佩刀向前抬腿奔跑。
對於這件事情,別人不了解可以,但他這個當哥哥的如果也不了解弟弟,那這個兄長簡直是白當。
更何況李休擅長察言觀色,對於馬謖的性格他也只是提及過一次,之後再也沒有聲張,所以羅羽也不太清楚馬謖的真實性格,當聽他說完這些才知道馬謖竟是這樣一個人。
啪嗒啪嗒——
嘩啦啦——
雨勢愈來愈大,李休所部在出發前每人配備了一件防雨蓑衣,雖然穿在身上能一定程度擋住雨水,但是身後弓弩手的弓箭一旦受潮就無法使用,於是又找了些布把弓和箭給包裹起來避免程度上的受潮。
根據地圖和李休腦海中的記憶來看,他們現在已經處於街亭地段。站在眾人之前的李休確認再三這裡的確是街亭附近,於是他舉起佩劍朝著身後將士們高聲呼喊道:
“弟兄們,街亭已到,準備彼此兵器弓弩,隨時都要做好與敵交戰的打算,速速動身,隨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