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躺在自己的小床上,眼睛在黑暗中顯得無比深邃。在告別卡佩爾德後,他急匆匆帶著何佳琪回到了這裡,面對著何佳琪的追問他保持著死一樣的沉默,並且對那個無可逃避的事實變得越來越不安。
“赫拉托麗娜......你究竟想傳達的是什麽意思呢?”
他下了床,在房間裡踱著步,面對未知的威脅,這位神已經承擔了凡人難以想象的壓力,自從千年前,奈麗琪尼宮的另一位主人逝去,再沒有人傾聽他的訴說,在他煩惱時給予慰籍。
如意愈發煩躁起來,步子越來越快,但又強壓著那股可怕的力量。
人們隻直到他是帶來了甜風與美夢,以為他永遠快樂而自在,卻忽略了即使是巨人也會受傷,用微笑面對所有挑戰的奈卡蒂亞大人,褪去神的光芒後也只是一個活了九千歲的孩子,他也愛冰淇淋和棒棒糖,只不過這些都被他塞到人們的夢中去了。
或許現在這副在夜色中無奈踱步的他,這樣面對威脅不知所措的他,這樣渴望靠在曾經夥伴的肩頭哭泣的他,才是萬千面具背後真正的童話之神吧......
忽然有人敲了敲門,如意命令自己將情緒統統隱於心底,輕聲問道:“是誰?”
希音溫柔的聲音從房門外傳了進來:“是我,孩子。”
如意的視線落到了這房間裡的那些物件上:有木頭拚成的玩具飛機、有怪物模型和遊戲機、還有踢破了的皮球——都是男孩子喜歡的東西,如意自然沒有關於這些東西的記憶,因為它們的主人是先知犯下大錯而種下的苦果——【名為如意的少年】。
希音推開房間的門,透過門縫向裡面看了看,如意雖然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緒,但這始終是凡人的身軀,會把心思寫在臉上。
她走了進來,摸了摸如意的頭。
“為什麽要在房間裡來回走動,睡不著嗎?”
“沒事,我只是有點熱。”如意強行解釋著,但他忘記了,希音是這副身軀的生身之母,關於這個身體的任何一個表情,她都能讀得懂,哪怕裡面那個靈魂已經發生了改變。
如意一邊搖著頭,一邊問道:“媽媽,這麽晚了您還不睡覺嗎?”希音面帶慈祥的笑,環視著房間裡那些屬於【如意】的玩具。
“我想過來找你聊會天。”
母子二人坐到床邊,接著星光,開始了他們的談話。
“你還記得你小時候嗎?這些玩具都是你曾經最好的夥伴;你總是這樣,寧願一個人在房間裡玩,也不出去和小夥伴們在一塊。”
如意點點頭,“我當然記得,這樣想起來,似乎已經過了好幾百年一樣。”
“別傻了,小家夥。”希音用手指點了一下如意的鼻尖,“不是似乎,而是確實已是百年前的事了。”
希音眼裡閃過無數往事的殘影,將一個個悠遠的回憶碎片拚接起來。
“......我知道他不屬於這裡,更知道他犯了多大的錯,但我從來不認為後果應該由他一人承擔。”
如意安靜地聆聽著,一句話也不說,希音卻發出了一聲釋然的笑:“因為啊,從始至終,我都是深愛著他的啊......神為了補償我,賜予我們母子永恆的壽命,但說是補償,其實是懲罰,讓我在思念中飽受折磨,而你......”希音看著如意,而如意卻不忍去看她的眼睛,怕那柔波最終會讓自己崩潰。
“你最終也會如萬華星璿一般,飛向蒼穹之外,流往銀河之中,隻留我一人在世上,嘗盡孤獨,對吧?”
“媽媽,您在說什麽呀?”如意笑了笑,裝作莫名其妙的樣子,“我不是一直在您身邊嗎?”
希音只是看著他,輕輕握著他的手,說道:“我知道,自從那天下午你從森林中回來,你我的命運就已經悄然發生改變。”
“誒?”如意驚愕地看著她,似乎是想要掩蓋的秘密被發現了一樣,希音對這樣的反應一點也不意外,“呵呵呵。”她像是惡作劇得逞了一樣調皮地笑了起來,但馬上又歸於平靜。
“命運使然,無論你要如何,我都會支持;無論你變成什麽,我都愛著你,因為風吹來了你我緣分的種子,而歲月,讓它在我們心中發了芽。”
“媽媽......”如意的心中五味雜陳,但他這句話,確實不是帶著任何多余的情感,而是真切地發自內心,發自【如意】的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