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中的天氣漸漸轉涼……
坐在院中喝著清茶的薑敘白也披上了一件衣服。
回到蜀中的日子,倒是過得蠻愜意的。
因為昨天的那首詞,現如今錦官城許多人都想來拜會薑敘白,奈何沒有門路,以至於這些人找到徐九昌,希望他能夠牽線搭橋。
三公子哪裡是那麽容易就見的?
徐九昌心中知道這點,所以回絕了這些人的請求,他需要真正能創造價值的人。
正因為徐九昌,薑敘白才享受到了清淨,也能慢慢思考後續的棋怎麽走。
士子可以進一步籠絡,不需要他費多少的力氣,僅憑新紙的出現,就可以讓他在天下士子面前刷一波好感。
這是他真正踏出的第一步,新紙一旦出現,那便真正的觸及到了【世子黨】的禁區。
坐在院中,一片樹葉飄落在薑敘白的腿上……
伸手將樹葉撿起,透過樹葉綠色的脈絡,可隱約看清一個人步履匆忙的走過來。
放下樹葉,看著神色緊張的家丁,薑敘白來到問道:“怎麽了?如此驚慌?”
是來了什麽人嗎?
家丁喘口氣,有些慌亂的說道:“世……世子殿下來了。”
世子殿下?
他的大哥,薑敘真來了……
對於他大哥的到來,薑敘白早在很久前就有了這個心理準備,於是立刻對著家丁說道:“還不速速請進來。”
“哦哦……”
家丁剛要轉身去請薑敘真,忽然又被薑敘白叫住。
“我親自去。”
說著,不等他人有什麽反應,整理一下儀容便走了出去。
一旁服侍的家丁見此,立刻跟了上去。
大門是微微敞開的,薑敘白到門口,直接把大門打開,一眼便看到了門口的車輿,和前方那身穿青色長袍的男子。
薑敘真生的是儒雅端方,臉色較為蒼白,可笑容和煦,讓人頓生好感。
看到開門的是薑敘白,薑敘真略有意外,隨即露出笑容,看著走上前的薑敘白,抓著薑敘白的手腕,仔細打量了著。
“有些瘦了……”
開口聲音輕柔,有一絲女人的味道。
看著薑敘白的臉上的笑容,薑敘真笑道:“這段時間國事繁重,沒能及時來看你,希望不要責怪為兄。”
“王兄乃是世子,理當以國事為重!”
對薑敘真的這番話,薑敘白表示一百個理解,一邊說著,抓著薑敘真的手:“王兄,還請入府中一敘。”
兩人已經三年未見,薑敘真確是很想念薑敘白。
跟著薑敘白進入府中,看到院中的茶具和未飲完的茶,薑敘真輕笑道:“王弟倒是清閑。”
“薑敘白才疏學淺,未有能為國分憂之才,只有飲茶作詩之心。”
一番話,在薑敘真聽來倒是有些過謙了,笑道:“你的詞昨晚我可是品讀了好久,等有所感悟之時,天已蒙亮,唯有大才能著,哪裡有才疏學淺之說?”
“此詩不過隨手而寫,王兄過譽了。”
這首詞真的是隨手寫的,能有這樣的效果,倒也是無心插柳。
看到謙虛的薑敘白,薑敘真笑著搖了搖頭,道:“隨手而作就有此等驚世之句,如若認真起來,又是何等詩篇?”
“王兄還是不要取笑我了。”
說話間,兩個人已經來到了庭中坐下,家丁立刻給二人搬來簡案,放上一些糕點。
“此次我帶來了兩壺好酒,
與賢弟同飲。” 跟隨薑敘真的兩名下人將兩壺酒放在桌子上,並且給二人倒好。
看著兩杯濁酒,薑敘白心中倒也是比較好奇。
以往的酒沒有蒸餾技術,實際上的度數不是很高,喝起來卻不知道是什麽味道。
端起酒杯,薑敘真對薑敘白說道:“這杯酒算是賠罪酒,這段時間沒能來看你。”
說著,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薑敘白也跟著將杯中的酒喝下。
一種很怪異的味道,不過蠻好喝的,就是略有單調。
這一刻,薑敘白終於明白曹老板為什麽要“青梅煮酒”了。
“此前,我第一次領軍時,也喝了酒。”
薑敘真一邊為薑敘白倒酒,一邊說道:“那次,我險些喪命。”
說的是三年前……
這是薑敘真唯一一次的領兵,蜀中精銳在這一戰都打沒了。
突然提起這件事,是薑敘白始料未及的。
“兩萬人啊……”
薑敘真轉動著酒杯,與薑敘白對視。
他的臉更白了,眼睛宛如一灘死水,讓薑敘白看不出他的想法……
沒人知道薑敘真當時究竟經歷了什麽,只知道自那以後,薑敘真愈加寬厚愛人……
“王兄……勝敗乃兵家常事。”
薑敘白想起前世的一句話,對薑敘真說道。
“……”
薑敘真搖頭,笑容重新浮現:“不一樣的,你本不用去梁國,是為兄的錯。”
“……王兄,如果不去梁國,我也不會遇見張儀先生。”
薑敘白輕笑道:“也許這就是福禍相依。”
“張儀確是大才。”
薑敘真歎息一聲,說道:“賢弟有識人之明。”
“張儀的確談吐不凡, 在梁國有幸見過一面,一直未忘。”
這段話說了謊。
不過薑敘白只能這樣說,不然說不通。
“嗯。”
點著頭,薑敘真笑容未變,緩緩的說道:“不過有人一直勸我提防張儀。”
“……為何?”
看著薑敘真未變的笑容,薑敘白詫異的追問:“張儀先生之大才,世所罕見,可獻國策,為何要提防?”
“因為張儀是你帶回來的。”
看著手中的酒杯,薑敘真漫不經心的說道:“他們擔心你世子之位有看法。”
“……”
直白的話落在薑敘白的耳朵裡,薑敘白微微一怔,這是故意表現的錯愕,如果過於平靜,反倒是可疑。
同時,心中念頭升起。
這麽直白的在自己面前點出來,是要試探我?然後觀察我的表現?
薑敘白並不這麽認為,這種手段只要動動腦袋便可以想到,他這個大哥不會用這種手段吧。
抬起頭,看到他大哥不知何時已經看向自己了,不過眼神中並未有探究之意。
“我相信賢弟。”
就在薑敘白想要開口時,薑敘真卻先一步說道:“不用解釋,此番除去看望你之外,不過是安撫那幾位臣子罷了,怎能因他人之言,而壞手足之情?”
“……”
人心最難測,薑敘白一直是這樣想的。
即便他大哥照顧了他十多年,當一個一直照顧的弟弟有了威脅的時候,會不會有所提防?
一個再寬厚的人,也是有政治手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