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陳小二入京以來,第一次情緒失態。
當然,也緊緊只是一絲絲的,與平日裡人設有那麽一點點不符罷了。
或許是因為在自己父親面前,不需要設防,
又或者知道陳長壽不會害他。
一直以來入京都開始就緊繃的心,會在這個家裡,有了少許的放松。
忽的,陳小二反應過來了,心中一怔。
“我的表現有些急切了。”
“我剛才的語氣,有些激動了。這與我營造的人設不符!”
一瞬間,陳小二在心中做出了自我批評和反思!
陳長壽卻是不以為意,道:
“……因為‘鑰匙’。而且,李麒麟與太妃之間,更像是合作,”
“而不是什麽密切關系……”
說到這裡,陳長壽繼續道:“還有,李麒麟是自殺,沒有人逼她。”
“當時她已身受重傷,時日無多。”
說著,陳長壽欷籲,道:“關於李麒麟的死,有太多的蹊蹺。”
“她自殺之前還說了很多奇怪的話。”
“……奇怪的話?”
陳小二心中一動,問道。
這次他表現的卻是平淡了許多。
“嗯,除了那句人盡皆知的話外,還有很多莫名的話……”
“不過是些莫名之語罷了,沒什麽價值……”
陳長壽似乎不願意多說了。
陳小二也知道,不能再追問了。
自己剛才的表現已經有些反常了,再問下去,難免會讓父親生疑。
想著,陳小二主動岔開話題道:
“……既然沒有支持第三方的想法,父親為什麽遲遲不肯做出選擇?”
“因為盛陽需要太妃,但也不能沒有皇帝。”陳長壽開口道。
盛陽需要太妃?不能沒有皇帝?
陳小二似乎有些理解了什麽,不過依舊沒有開口,而是等著陳長壽繼續。
“……陛下年幼,雖已經展露了些許城府。
可相比於太妃,手段依舊稚嫩。”
“最重要的是,他從未監國,我擔心他治理不好江山。”
“……太妃雖然有些行為令人不解,可自太宗駕崩,她掌權以來,我盛陽王朝的國力更是空前暴漲。”
“……不說比肩太祖在世時的‘興隆盛世’,可以絕對不弱於太宗。”
“這些年,諸國邊境摩擦時有發生,朝中爭權奪利,派系複雜。”
“……二相分權,六部各自為政。”
說著,陳長壽歎息一聲,道:
“還有妖族活動更是異常頻繁,更別說還有江湖大派不受掌控。”
“……諸王之間的關系也開始緊張。朝廷政令已經在邊疆之地失效……”
“盛陽正是內憂外化,粉魚飄搖之際。如果這個時候太妃讓權。”
“……陛下是無法應對的。”
“所以,我遲遲不肯站隊,
一是為了讓太妃放心,也是為了讓皇帝放心。”
“二是給太妃跟陛下定心。”
“定心?”聽到這裡,陳小二眉頭皺起。
不是很明白什麽意思。
見陳小二眉頭皺起,陳長壽卻是“呵呵”一笑,帶著指點意味,道:
“……我在!”
“年幼的陛下,就可以放手與太妃博弈,輸了也沒有什麽損失。”
“……不用擔心太妃對他下手!”
“如果贏了,那一來向支持他的人傳遞了一個信號,
壯大自身。” “還可以慢慢發展自己的勢力。”
“……可謂是沒有後顧之憂的一搏!”
陳長壽說著,頓了頓,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後,又繼續道:
“對於太妃來說,我在。
……這京都就不會亂,她有的是時間撥亂反正,直到完美清除內憂。”
“這京都就好比一個鴛鴦鍋。”
“一半是滾燙的烈油,一半是燒沸了的清水。”
“……我就是那中間的擋板。”
“……擋板在,相安無事,鍋也沒事。擋板要是不在,那麽烈油和清水相碰。”
“就會炸了!”
說完,陳長壽歎息道:“那時,這京都也就徹底亂了……”
陳小二整個人懵了。
……直到此刻他才發現,自己先前的腦補猜測,似乎有些離譜了。
不,是過於自嗨了!
沉浸在了自己腦補的權謀鬥爭中,自以為是的以為自己站在了第五層。
其實就是個弟中弟。
是啊,一個苟延殘喘,勢力弱小的傀儡小皇帝,他需要的是什麽?
是強大的支持者?還是大臣的站隊?
都是!但又都不是!
對於現在的傀儡小皇帝來說,他最最需要的是一個穩定安全的環境。
讓他可以暗中慢慢發育,豐滿羽翼。
一個實力強大,還不站隊的京兆府尹,這是什麽?
這特麽不就是個定海神針?
有陳長壽在,自己就不怕被太妃“吃掉”。
他又有什麽理由除掉陳長壽呢?
這不得好好供著,捧著這位,才是王道正途?
同樣的道理,
太妃也是一樣的想法,
諸王虎視眈眈,妖族頻繁活動,江湖不受掌控。
朝中老炮們各個心思活泛。
可謂是內憂外患!
……
雖然她手段通天,神秘無比,展示出的能量,
更是可以鎮壓數十萬大軍。
但如此偉岸的通天能量,那是隨隨便便能動用的嗎?
……絕批不是啊!
那絕批是要付出什麽大代價的了。
所以她也需要陳長壽這樣可以穩定京都大勢,又不站隊的存在。
幫她穩固大勢!
……如此,就可以給她充足的時間來謀劃一切,掃清一切障礙。
所以,太妃跟小皇帝二人,
才是最最,最最不想陳長壽這塊“鴛鴦鍋擋板”出事的人。
嘖!
悟了!
這次是真的悟了!
陳小二隻感覺自己全都明白了。
……包括為什麽陳長壽馬踏京都,血洗四方之後,上面不僅沒人怪罪。
那位太妃,更是一手壓了所有意見。
根本不是自己想的,什麽拉攏,什麽忌憚,什麽離間陳長壽跟眾臣關系,給他人營造錯覺。
……呸,狗屁!
“呵呵!”
想通了這些以後,
……陳小二不禁在心中自嘲一笑,暗罵自己的自以為是。
“陳小二啊陳小二,你特娘的上輩子就是個演戲的群演。”
“……真以為演了幾次貪官佞臣九千歲,就真能在現實裡玩弄權謀了?”
“歇菜吧您嘞!”
“……這是現實,吃人不吐骨頭的廟堂爭鬥,不是過家家。”
“可不興你那套小家子氣的彎彎道道。”
見陳小二沉默著不說話,陳長壽喝茶的時候,嘴角微微勾起。
年輕人嘛,就是要打擊一下的。
要不,我怎麽當老子,你怎麽是兒子呢?
恁牛逼,你怎不當爹呢?
“……呼!”陳小二深吸了一口氣。
站起身,給陳長壽行了一禮,道:“多謝父親指點,孩兒明白了。”
“嗯。明白就好。”
陳長壽面上露出孺子可教的笑容,道:“……不過小二,你天生適合官場。”
“看來儒道很適合你。”
呵,呵呵!陳小二心中笑了笑,表示不想發表觀點。
“……孩兒應慕容摘院長邀請,補全詩詞,就不多逗留了。”
陳小二提出了告辭。
見兒子似乎對官場不是很感冒,陳長壽也不在意,擺擺手,道:
“去吧……”
“……嗯,天冷了,記得多加床被子。”
“小心風寒。”
“……孩兒知曉。”說完,陳小二轉身就要離開,可突然,心中一動,“既然妖物之事不是皇帝做的,那麽……”
陳小二還決定了,還是將車馬行之事說出來。
想到這裡,陳小二轉過身,故作遲疑道:
“……其實孩兒還有一事需要稟告,只是不知道真假,但想來還是覺得有必要告訴父親的。”
“嗯?”陳長壽抬頭看向陳小二,示意繼續。
深吸口氣,陳小二神情嚴肅,道:“……孩兒得到消息,九州車馬行,已經被妖物佔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