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酒店。

　包廂內全部都是紅木桌椅，複古奢華，昂貴至極。

　今年談老爺子的壽辰並不是需要大辦的特殊年歲，所以並未對外說，辦的很低調，隻擺了兩桌。

　來祝壽都是談家直系和旁系的重要成員。

　顧芒和陸承洲手裡的研究項目走不開，已經和談老爺子通了電話。

　談應帶著陸歸心進來。

　原本一直坐著聊天的談家人員立刻站了起來，全都客氣恭敬的彎腰，“陸小姐。”

　陸歸心禮貌的頷首，“大家好。”

　談老爺子雙手壓在龍頭拐杖上，坐在沙發區這邊。

　原本只是淡笑著，看見陸歸心，蒼老的眉目霎時滿是笑意，慈藹的望著她，“歸心來了，快過來。”

　陸歸心乖巧的走過去，把帶來的禮物給他，“談爺爺，祝您壽誕快樂，福壽綿延。”

　談老爺子眉開眼笑，握住她的手，親和的拍了拍，“帶什麽禮物，你來爺爺就高興，來，坐爺爺旁邊。”

　陸歸心嗯了聲，關心的問:“您最近身體還好嗎?”

　“好，都好。”談老爺子見到陸歸心，整個人精神氣都好了不少，“歸心呢，來明城習慣嗎?”

　陸歸心手指不動聲色地按在老爺子脈搏上，笑眯眯的和他說話:“還行。”

　這兩個字像極了顧芒，談老爺子臉上的笑意愈發深，溝壑慈藹。

　陸歸心確定老爺子身體沒什麽大問題，移開手指。

　一番寒暄，所有人到餐桌這邊坐下，敬酒祝壽。

　整個包廂氛圍格外熱鬧。

　吃過飯，大家又回到沙發這邊，一邊喝茶一邊聊天。

　談老爺子跟陸歸心聊的熱絡。

　陸歸心除了學習不行，年輕人喜歡的她樣樣精通。

　兩人除了學習，什麽都聊。

　老爺子還拿著手機和陸歸心談應一起組隊打最熱門的槍擊遊戲，技術還不錯。

　完全不像個八十多歲的老人。

　這邊相處愉悅。

　都默契的寵著陸歸心，好似她只需要知道吃喝玩樂，做自己喜歡的，什麽煩惱都不用有。

　十一點，一群人還興奮的玩著。

　談家現任的家主猶猶豫豫的過來，硬著頭皮打破氛圍道:“爸，您該回去休息了。”

　談老爺子瞪了他一眼，“你回去吧，今晚我和歸心他們一群孩子酒店開個房，一起通宵打遊戲。”

　八十多歲老人說自己要通宵打遊戲。

　一屋子的人:“……”

　老爺子現在年齡越大也愈發任性了，他的身體肯定不能這樣過度消耗精神。

　談家家主求助的看向陸歸心。

　陸歸心下頜輕點了下，聲音輕和溫柔對老爺子道:“談爺爺，我明天還約了人給我補課，今晚不能通宵和您打遊戲了，這局打完您就回家休息，我回學校，改天我再去談家陪您玩可不可以呀?”

　“補課?”談老爺子第一次從陸歸心這兒聽到學習有關的詞，怔愣了下。

　陸歸心點點頭，“嗯，成績太差了，有點跟不上，想補一補。”

　“這樣啊。”談老爺子知道陸歸心成績不好，但是在他看來，這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們的小公主只需要開心，她可以隨心所欲做任何自己喜歡的事。

　但他任何事談老爺子都會鼓勵支持陸歸心，“那行，我們歸心想好好學習，談爺爺怎麽會拖你後腿，這局打完就不打了，回去好好睡一覺，養好精神，明天效率肯定高。”

　談家家主朝陸歸心投去感激的眼神。

　陸歸心臨走之前，談老爺子又拉著她叮囑了幾句。

　讓她別著急，學習慢慢來，別累著自己。

　陸歸心都笑著應下。

　一直到晚上十一點半。

　陸歸心和談應才從W酒店裡出來。

　談家的車開過來，談應給陸歸心拉開車門，手擋在車門上方護了下她的腦袋。

　酒店門口停車場這邊。

　一個年輕男人坐在駕駛座，舉著手機對準陸歸心和談應，連拍數張照片。

　……

　夏澄剛做完一份物理卷子，旁邊的手機“嗡嗡嗡”接連震動。

　她拿起來，看見十數條新消息。

　全部都是圖片。

　夏澄望著照片裡舉止親密的陸歸心和談應，唇角嘲弄的勾了下。

　照片裡還拍到了W酒店門口電子屏上的時間。

　晚上十一點半。

　孤男寡女深夜從酒店裡出來，還是和談應這樣男女關系混亂的浪子。

　誰會相信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呢?

　她現在完全可以確定，蘇澤月和陸歸心的事，是談家出面，把蘇家壓了下去。

　陸歸心最好別再招惹周複，否則就別怪她揭穿她的這些事。

　……

　陸歸心回到學校。

　洗澡前，照舊給周複發了一堆的消息。

　手指快速在鍵盤上按著，甚至不需要猶豫發什麽。

　欠錢的:【學長，你睡了嘛?】

　欠錢的:【我們明天在高一部的教室還是高三部的呀?】

　欠錢的:【學長，你明天早上想吃什麽，我去給你買，當利息。】

　欠錢的:【我比較笨，如果明天我學得慢的話，學長能不能不凶我呀?】

　欠錢的:【乖巧jpg.】

　最後一個表情包發出去，她手機擱桌上，拿著毛巾去了洗手間。

　洗澡出來，她拿起手機隨意瞥了眼。

　原本以為會和以前一樣不會有回復，當她看見周複對話框兩條未讀消息的時候，眉梢訝異的挑了下。

　債主:【高一】

　債主:【我買，咖啡可頌?】

　陸歸心唇角得意的勾起來，像一隻偷腥成功的小狐狸。

　她手指抓著毛巾擦頭髮，按了兩下鍵盤。

　欠錢的:【好滴。】

　欠錢的:【我超乖的jpg.】

　那邊，周複靠在椅子裡，看見她的消息，不緊不慢的換了個坐姿，一條長腿伸直了。

　原本以為她會逮著機會又說:是不是怕給我補習的時候，我會犯困，所以給我買咖啡呀，還不承認喜歡我?

　結果沒有，很簡單的回復。

　周複手指漫不經心輕點著桌子，漆黑深邃的眸子裡說不清是什麽。

　好半晌，他輕不可聞的低笑了聲。

　……

　翌日，是個好天氣。

　全校放假，學校裡只有稀稀拉拉的人影。

　高一部。

　清晨的陽光落在教室外的走廊，明亮刺目。

　整棟教學樓沒有了學生的打鬧聲，顯得格外空蕩，清脆的鳥叫聲在走廊裡響著回音。

　陸歸心直接來了最高層，明城中學特地給每個年級學生設置的一整層自習室。

　從電梯裡出來，她隨便找了個空教室，把位置發給周複。

　她用濕巾擦乾淨兩個靠窗的兩個座位，書包隨意扔桌上，然後坐下。

　看了眼手腕上的表，七點五十五。

　離兩人約定的時間還有五分鍾。

　她支著臉，望著窗外，漂亮細長的手指百無聊賴的轉著筆。

　等了沒一分鍾，突然聞到咖啡香醇的味道。

　門被不輕不重的踢開。

　陸歸心轉頭，就看到周複單手插兜站在教室門口，一邊肩膀上掛著黑色背包。

　他沒穿校服，一件深色夾克，黑色褲子，又高又瘦，線條削勁，落在他身上的暖色陽光沒弱化他周身半點低冷。

　黑發利落，五官輪廓立體分明，脖頸線修長，皮膚冷白，一眼全是驚豔的好皮囊。

　陸歸心笑起來，“學長，你來啦。”

　教室通白，光線明亮。

　女生穿著黑色棒球服，齊肩短發，坐在窗邊。

　那張臉白皙乾淨，五官惹眼出挑到了極致，金絲邊框眼鏡後，漆黑清透的雙眸裡滿是笑意，清楚又明顯，引人沉溺。

　周複只看了她一眼，清雋的眉目便稍稍低垂下來，沒再直視她的眼睛。

　他走到她身邊，把咖啡和可頌不怎麽溫柔的放在桌上。

　整個過程，陸歸心就那麽雙手捧著臉，彎著眼眸，一瞬不眨的望著他。

　周複踢開她對面的椅子，坐下，聲線淡漠，直奔主題，“我看了你兩次月考的成績，全都挺差的，你想學文還是理?”

　陸歸心看了眼自己擦乾淨的旁邊的座位，笑容落了下來。

　她微微努著嘴，聲音溫軟，“我想你坐我旁邊。”

　“……”

　周複抬眸，不偏不倚對上她濕潤乾淨的雙眼，瞳仁漆黑，眼裡映滿了他的影子。

　可憐兮兮的，好似他不答應，他就罪大惡極。

　“坐對面方便。”周複收回目光，不為所動。

　陸歸心抿了下唇，情緒有些低落的“哦”了聲。

　周複又看了她一眼，把咖啡和可頌往她手邊推了推，“學文學理?”

　“都可以，反正都很差。”陸歸心垂著腦袋，手指一下一下摳著咖啡紙杯。

　周複默了默，說:“自己選。”

　選文選理是高中生最重要的選擇，陸歸心對自己的前途完全不在意，隨意道:“那就和學長一樣吧。”

　幾句話下來。

　女生渾身寫滿了“我不開心”的情緒。

　周複瞥了眼她旁邊的位置，然後目光回到她身上，看著她這一副，一件事沒讓她高興，就耍小脾氣的祖宗模樣。

　他唇角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麽，最終又作罷，微起的身子也落回椅子，隻道:“今天上午先給你補習數學，把你的課本，學習資料還有筆記本草稿紙都拿出來。”

　“哦。”陸歸心乖乖從包裡拿出需要的東西。

　周複翻開陸歸心的數學必修一課本，第一頁，就是一個佔據整面的動漫人物。

　人物線條格外流暢，沒有一絲一毫的多余和累贅，幾乎是一氣呵成。

　動漫人物被她用一根簡簡單單的中性筆畫得栩栩如生。

　周複掀了掀眼皮，看著她，修長的手指敲了敲課本，“你上課就乾這個?”

　陸歸心破罐子破摔道:“我聽不懂，上課又睡不著的時候，總要找點事情做。”

　周複被她噎了下，嘴角輕輕抽動，“你還挺理所當然，理直氣壯的。”

　“本來就是呀。”陸歸看著他，“學習，不會就是不會，會就是會。”

　周複沒再和她糾結這些，拿起筆給她在課本上圈出一些重要名詞和公理定理，同時翻開她的那些學習資料和她買的習題冊子，勾了一些典型題目。

　他隨口問:“那你會什麽?”

　“不會做題。”陸歸心唇角勾起來，支著臉，不急不緩的輕輕出聲，眼神靈動嬌俏，“會追你。”

　周複筆尖一頓，隨即，低笑了一聲。

　長腿大咧咧的敞著，一隻腳踩在椅子橫撐上，稍微湊近她。

　他眉目深邃，盯著她的瞳仁，聲音低沉好聽，“陸歸心，你能不能矜持點兒?”

　陸歸心也學著他，腦袋往他臉跟前湊，“主動才有故事，你不喜歡嗎?”

　周複:“……”

　兩人近到呼吸交纏在一起，周複能聞到她身上的香味。

　乾淨，清冷，像皚皚冬雪。

　很淡的香味，不靠這麽近的時候，幾乎聞不到。

　但一次就足夠讓人印象深刻。

　四目相對兩秒，陸歸心不閃不躲。

　女生目光熱烈，感情明目張膽，不加掩飾。

　周複忽然抬起手，掌心按著她的腦袋輕輕往低一壓，讓她往習題冊上看，“別看我，看題。”

　陸歸心感受著自己頭頂隱隱灼熱的溫度，唇角笑意加深，乖乖道:“哦。”

　“先把這些題做了。”周複道。

　“好滴。”陸歸心聽話的不行，拿起筆，讀了遍題目，就開始在草稿紙上演算。

　周複望著她握著筆，白嫩柔軟的手，眸底微閃了閃。

　出神一秒，他低眸從自己包裡取出昨晚給她出的幾份卷子。

　陸歸心做前面三道選擇題，挺順利的選對了答案，第四道題，算出來的結果，四個選項裡一個都沒有。

　她突然搖了搖筆杆上的篩子，兩個篩子點數加起來是“7”。

　周複就看著她在括號裡選了個“C”。

　“你在幹什麽?”周複擰起眉，不解的問。

　陸歸心不好意思道:“我算不出來，就搖骰子，兩個骰子數字加起來是123就選A，456選B……”

　瞬間，周複眉心皺的更深，盯著筆頭上的兩個小骰子，“你這筆就這作用?”

　陸歸心小心翼翼的點頭，一雙眼微微睜大，無辜的看著他。

　“……”

　周複緩緩吸了口氣，“別做了，我給你講。”

　“好滴。”陸歸心立刻笑起來，把筆遞給他。

　周複五指壓在習題冊上，手腕微微用力一扭，習題冊轉了個角度，放在兩人中間。

　他直接在習題冊上開始寫步驟，“看著，已知二次函數……”

　陸歸心稍微側了側身，歪著脖子，往他筆尖瞅。

　男生筆鋒有力，字跡遒勁有氣勢，野性肆意。

　低磁的聲音不緊不慢，講解清晰易懂，邏輯分明。

　陸歸心一直附和著他，一會兒驚一會兒歎，“原來是這樣做的，學長你好厲害呀，哇……”

　一連好幾句“好厲害”。

　周複從紙袋裡拿出一個可頌，塞她嘴裡，聲音頓時消停。

　他頭也不抬的:“不會誇人就閉嘴，安靜點兒。”

　陸歸心咬了口可頌，不滿的皺皺鼻子，“誇你好厲害還不算誇你麽。”

　周複:“……”

　周複沒理她，講完一個類型題，又給她舉一反三講了其他的考點和概念。

　“會了麽?”周複偏眸看她。

　陸歸心不是很肯定的點頭，含糊道:“差不多……了吧……”

　周複把自己出的卷子擺到她面前，下巴一抬，“做第五道選擇題。”

　周複的卷子第五道選擇題和陸歸心做錯的題差不多。

　陸歸心拿著筆在草稿紙上演算，周複看著。

　擰擰巴巴的解題步驟，好在最後誤打誤撞算出了正確答案。

　周複大概摸清楚她的水平，後面的幾道題直接給她開始講解，沒讓她再做。

　講了三道題。

　“學長，我脖子疼。”陸歸心突然開口，聲音嬌軟。

　周複頓了下，抬眸。

　兩人坐對面，都要側著身體才能看一份卷子，講一道題還好，時間長了坐姿確實擰的難受。

　她就那麽可憐巴巴的望著他，揉揉自己的脖子，委屈道:“真的難受。”

　周複注視著她眼睛，幾秒後，舌頭抵了抵嘴角，妥協似的起身，踢開椅子，繞到了她旁邊坐下。

　淡淡的薄荷冷香靠近，其中夾雜的煙味比之前稍微重些。

　似乎在不久前剛抽了。

　很好聞。

　兩人此刻距離極近，肩膀幾乎貼著，能清晰的感覺到彼此的溫度。

　“滿意了?”

　低淡的男聲從頭頂響起，陸歸心眼底笑意一閃而逝，然後抬起無辜的雙眼，不太明白的問他，“滿意什麽呀?”

　周複瞥了眼她，目光又移到卷子上，“沒什麽。”

　周複左手撐在她椅子一角，脊背稍微弓著，右手握著筆給她繼續講題。

　陸歸心整個人像是被他半圈在懷裡。

　她偏眸偷偷看了眼他的腰線的位置，手指蜷了蜷，像是想做什麽。

　“再看我坐對面去了，脖子疼著吧。”

　這次聲音幾乎在她耳邊，呼吸撩在她耳廓，細微的癢。

　陸歸心撇了撇嘴，輕哼了聲，移開目光，不滿的小聲嘟囔，“別人抱就行，我看一眼都不行。”

　周複目光落在她低垂的長睫上，烏黑似鴉羽。

　他眉梢微挑了下，“陸歸心，你以什麽身份說這句話?”

　陸歸心偏過頭，仰起臉望著他，一字一頓，張揚又大膽，“你未來女朋友的身份，不行麽?”

　周複嘴角輕扯，低睨著她，聲線漫不經心，“沒睡醒?做什麽夢呢?”

　他一邊說，一邊在卷子上寫著公式和考點。

　“美夢！”陸歸心抬著下巴，又嬌又傲，然後笑起來，露出整齊的牙齒，緩慢又確切的說:“你一定會讓我夢想成真的。”

　周複筆尖頓了頓，沒否認也沒承認。

　他長臂從她脖子後繞到她臉前，手捏著她的下頜，迫使她的臉轉正，接著掌心又是一壓她的腦袋，“看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