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下三十四度的極寒天氣,火爐自然是要生的,而且,每一間大木屋裡都用上了白鐵火爐。
其中,就連那些倭人、建奴的大房子裡也不例外。
多好的一批苦力,凍死了多可惜。
所謂的‘暖氣’,其實也就是在蒸汽輪機的‘鍋爐’上接兩根鐵管,一出一進,令其中的蒸汽不停的進行循環,減少不必要的浪費。
因為,剛來到苦兀島,尚未探明島上的煤炭儲量、開采難度等,貨船搬運過來的煤炭,要想辦法省著點使用。
否則,等到煤炭燒光,這台造價不菲的蒸汽輪機,就成了一堆廢鐵……
……
吃飽喝足後,躺在結實、寬敞而溫暖的木床上,聞著淡淡的松木清香,聽著外面呼嘯而過的寒風,在爛泥裡摸爬滾打一整天的人們,很快就進入了夢想。
偌大的營地裡,只有值守的火槍手們醒著。
遼東侯曹文詔也醒著。
他身披一件裘皮袍子,端坐在一張簡陋、粗糲的松木桌子前,愜意的喝著熱茶,時不時看一眼桌上的‘苦兀島地形圖’。
‘黑龍港處於苦兀島南邊,與蝦夷島遙遙對峙,那些倭人對這一片經營日久,修築不少小碼頭,須得一一拔掉。’
‘這幫家夥,竟然不斷向島內滲透,建了不少山寨土匪窩,奴役島上居民……’
‘必須要盡快掃平倭人的土匪窩,讓大明學堂的學子們去勘探煤礦和金礦!’
可當他想到,自己手下現在只有八十名火槍手時,曹文詔揉了揉眉心,苦笑不已。
兩艘鐵甲戰艦,一艘去附近海域巡邏,封鎖通往建奴、沙俄的航道;另一艘則停泊在港灣裡,防止倭人船隊來襲,根本就騰不出更多的‘精兵’。
就手頭這八十名火槍手,還是杜平平、陳寅兩位船長反覆討論後,從牙縫裡摳出來的。
至於戰鬥力如何,曹文詔並不擔心。
見識過陳寅船長的海戰指揮後,他對鄭芝龍的兵很放心,就算不是最精銳的,可也肯定不會是一群草包。
‘萬歲爺的全民領主……’
嘭——
一聲清脆的槍聲,打斷了曹文詔的思路。
緊接著,營地裡響起幾聲急促的哨聲。
這剛安頓下來,就有敵襲?倭人盜匪,還是島上那些獵戶?
他略一沉吟,緩緩放下茶碗,將裘皮袍子裹緊一些,推開厚實的木門。
迎面一陣凌冽寒風,卷著雪渣子撲打在臉上,生疼生疼的。
“稟侯爺,西北方向摸過來幾十人,應該是倭人盜匪來襲!”一名火槍手快步過來,躬身稟告道。
曹文詔微微點頭,隨口問道:“能頂住嗎?”
他已經在考慮,不行就先將大明學堂的那幫學子組織起來,起碼也有一千號人呢。
“區區幾十流寇,沒問題。”那名火槍手沉聲說道:“對方估計是想著咱們第一天抵達,沒來得及布置營地,這才悄悄摸過來的。”
“就算咱們有營地,也要防備對方的火器攻擊。”曹文詔點點頭,囑咐幾句,便讓那名火槍手忙去了。
‘伐木,修築城堡……咳,萬歲爺還真是有先見之明啊。’
曹文詔折返回到木頭房子裡,換上自己的戰袍、軟甲等,簡單收拾一番,便大踏步出門。
只有那些文官清流和太監督軍時,打發那些偏將、遊擊和兵卒出去廝殺,自己卻躲在後方安全地帶飲酒作樂。
他曹文詔豈能如此下作!
‘讓那些火槍手先行防守,咱先把大明學堂的學子們組織起來,哪怕就是發給大家一把菜刀,也不至於對方大規模衝鋒時,鬧得手忙腳亂。’
如此思量著,遼東侯曹文詔快步來到學子們所住的那一片木頭房子前,舉目望去,愣住了。
雪地上,一千號人分為兩大部分,十個小隊,排列的整整齊齊,竟然已經做好了戰鬥準備?
其中一部分五百人,全副武裝,每人背著一杆全新的火槍,腰間掛兩顆新式手雷,胸前斜斜的搭著一個熟牛皮製作的袋子。
看樣子,裡面應該裝的是彈夾。
另外五百人,則分成五個百人隊,清一色的夾襖軟甲,每人背著一架筋角複合弩機;
每一個人的腰間,都掛著一隻箭匣,足有五十支特製的弩箭!
另外,每個人腳下,還放著一個木頭箱子,也不知道裡面裝的是什麽。
“稟侯爺,大明學堂學子軍集結完畢,請侯爺訓示!”冒辟疆快步上前,躬身說道。
曹文詔:“……”
大明學堂,到底是幹什麽的?培養出來的這些學子,怎麽就跟怪物一樣?
學的專業是采礦的、種田的、搞養殖的,卻又會伐木、會蓋房子……有敵襲的時候,搖身一變又成了一支精兵?
“你…開過槍嗎?”曹文詔走到一名學子前,笑問道。
“呃…開的不多,”那名學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我學的是采礦專業,訓練時間很短,只有二十天時間;
所以,只打了四五百發子彈……”
曹文詔:“……”
只打了四五百發子彈!
聽一聽,這還是人話嗎?
曹文詔就在遼東山海關一線駐守,對大明學堂捯飭出來的新式火槍,也有所耳聞,且甚為向往。
尤其是茅元儀在喜峰口一戰後,不需要點燃火繩、只需往後膛壓進子彈的火槍,更是在明軍中間被傳的神乎其神,大家都夢想著自己也能有那麽一杆槍……
前線將士,絕大多數人都未曾見識過新式火槍。
大明學堂的學子,在學習采礦術之余,利用訓練時間,竟然‘只打了四五百發子彈’?
大明學堂,到底是草包皇帝的親兒子!
我曹文詔…也想去上學了啊。
“既然開過槍,那本侯也就放心了。”曹文詔轉頭看向那些背著弩機的學子,溫言問道:“你們手中的弩機,有效射程是多遠?”
以曹文詔的經驗,學子們手中的這種筋角複合弩,有效射程大約在兩百五十步左右,算是大明邊軍裝備中,最為先進的單兵弩機。
“稟侯爺,這種弩機的有效射程不太遠,”一名學子朗聲說道:“只有不到三百步。”
曹文詔聞言,微微點頭,笑道:“單兵弩機,這個射程也就差不多了, 你們可要知道,山海關一線,咱大明守城邊軍所用的守城床弩,其有效射程也不過七八百步啊。”
那名學子一愣,隨口說道:“不應該啊,大明學堂設計製造的新式床弩,可同時發射二十支弩箭,就算帶上彈頭,其有效射程也足有一千步左右呢。”
“帶…彈頭?”曹文詔再次有些凌亂。
床弩上帶彈頭,又是什麽新玩意?
宋應星那家夥,太會玩了。
“稟侯爺,就是這種空心榴彈頭,”一名學子彎腰,打開腳下的木頭箱子,小心翼翼的拿出一個鵝蛋大小的‘彈頭’。
“這就是、彈頭?”
“稟侯爺,這便是空心榴彈頭。”
“威力如何?”曹文詔皺眉問道:“此彈頭,能否炸穿建奴鐵甲?”
大明邊軍所用的‘霹靂子’手雷,算是單兵武器中,對建奴騎兵威脅較大的一種,往往一顆霹靂子手雷爆炸,足以炸死戰馬,順帶著將騎兵炸傷。
所以,在守城戰中,幾十箱霹靂子,就足以給建奴騎兵造成很大的麻煩。
但因為朝廷實在太窮,根本就無法大量配備。
曹文詔對此,深以為憾。
這些學子所用的‘空心榴彈頭’,其威力大致也就是‘霹靂子’的一半左右吧?畢竟,體積不大,也就比雞蛋略大一些而已。
只不過,大明學堂的學子們聽了曹侯爺的話,一個個的臉色,變得有些古怪。
曹文詔:“……”
怎,本侯又說錯話了嗎?不就是一個小小的‘空心榴彈頭’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