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名看似虛浮的精瘦漢子,在衝到茅元儀身邊時,突然爆發出一股凌厲殺氣。
唰唰!
兩把不足一尺的短刀,直取要害。
茅元儀一愣。
手中柴火隨手揮出,格擋住其中一人的短刀,身子向側後方跨出半步,險之又險的避開另外一刀。
還不等他再有動作。
那兩把短刀,猛的一改方向,再次襲向他的咽喉和小腹部位。
這分明就是刺殺!
茅元儀額頭的冷汗,登時就下來了。
他的身手不錯,隨便十幾名莽漢,他都能隨手應付,之前被甩出去的那漢子,便是一個不慎,被茅元儀以擒拿搏殺之術,轉眼間就給弄出去的。
可面對這種訓練有素的殺手,他的那點功夫就有些相形見絀。
好在茅元儀也在戰場上摸爬滾打過,一個擰身,再一次避開奪命兩刀,同時,他終於抽出一把短劍。
“你們等一下。”
茅元儀向後退出兩步,後背緊貼在土牆上,皺眉問道:“你們是要劫財還是劫色?”
那兩名精瘦漢子對視一眼,不說話,直接向前撲出,眼看著就要將茅元儀格殺當場。
“哼,曹老八,你們要殺人害命,也不問問我這位房東?”
突然,另外一間草房裡,傳來那婦人的聲音,極為冷清,聽上去也十分的淡然,一聽就是那種絕世高手的風范。
茅元儀暗暗松了一口氣。
果然,這裡的主人不簡單……
“你們弄髒了我的房子,難道想讓我搬到你們二龍山去住?”
“那種狗窩一般的地方,妾身住著不太習慣啊。”
那婦人的聲音,有如魔音,一開口說話,在場的人突然就沒了殺人之心,一個個臉色潮紅,腳下都有些虛浮。
茅元儀也不例外。
“哈哈,李三娘不是退出江湖,不再插手武林紛爭了麽?”一名精瘦漢子向前跨出一大步,抱拳笑道:“放心,我手底下的弟兄手段熟練,不會弄出太多血汙,以免髒了李三娘的房子。
還望李三娘給兄弟一個面子。
今後,有用得著二龍山的地方,盡管開口,要金有金,要銀有銀,要漢子……隨時給你弄來二三十名,讓你一次玩個夠!
哈哈哈哈!”
隨著那漢子的笑聲,李三娘說話時彌漫的那種令人如坐春風的感覺,登時化為烏有。
吱呀一聲。
那間草房的小柴門,緩緩打開。
一名青衣女子扶著門框,楚楚可憐的站立著,胸口位置似乎還在不停的起伏,就好像身子骨柔弱到沒法呼吸那般,令人不由得就心生憐憫。
“曹老八,你真是個粗魯莽行子,到李三娘家裡來,都不知道帶點禮物?”
茅元儀從敞開的門洞裡看見李三娘,臉色有些古怪:‘這女子、怎麽有點熟識之感?’
‘這是在哪裡見過她?’…
‘真是好生奇怪……’
……
且不說茅元儀心中疑惑不解,門外的曹老八一眾精瘦漢子,卻紛紛拔出兵刃,面色凝重的盯著弱不禁風的李三娘。
“李三娘,在江南一帶你是個人物,有錢有勢也就罷了,手底下的功夫聽說也挺俊的,”曹老八陰險的笑著,又向前跨出一步,笑道:
“不過,聽說自從三娘被你那風流倜儻的師兄,失手成重傷之後,可就成了一隻病貓了。
道上的朋友給你面子,稱你一聲李三娘。
可是,你知道外面那些朋友都怎麽說的?你李三娘,每隔十幾日就需要幾斤男子純陽之血,方能壓下陰寒之傷。
兄弟們算過,這幾日,你李三娘正好吸過男子血氣,正在療傷吧?哈哈哈”
“哈哈哈!”
一眾精瘦漢子早已默契的分散開來,口中發出連連冷笑,手底下卻絲毫不敢有任何放松,儼然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二龍山的名聲響亮,不過,除了大寨主段三刀還有幾分手段,你們嘛……”
李三娘面容清瘦,略帶一絲病態的蒼白之色,伸手撩了撩耳邊發絲,突然展顏一笑:“這位先生,實在不好意思,你來我家裡借宿,卻無端的遭受了一番無妄之災。
你這就離去吧。”
她是面對東廂房說話的,茅元儀自然心裡知曉,這位李三娘所說應該屬實。
這幫精瘦漢子的目標,根本就不是他這位‘教書先生’,而是李三娘。
這種江湖仇殺之事,茅元儀曾經聽說過一些,不過,他很少與草莽人物交往,其中曲折自然無從知曉。
“這位姑娘,你元陰虧損嚴重,經脈不和,應該受過不輕的傷,需要尋個先生幫你把把脈,好好診斷、調養一番才是。”
茅元儀撥開眼前精瘦漢子的短刀,緩步走出東廂房,對著倚在柴門的李三娘拱拱手說道:“小生多少知曉一些醫理藥石之學,說不定可以幫
親,本章未完,還有下一頁哦^0^你開幾副湯藥調養一二。”
“當然,你不收我房錢,我也就不收你藥方錢。”
“如何?”
看著風輕雲淡、對眼前劍拔弩張的陣仗毫無防備的茅元儀,不僅那些精瘦漢子面面相覷,就連李三娘也為之愕然。
這個書呆子,仗著自己的三腳貓功夫,難道就敢趟這種渾水?
須知,大明朝自太祖年間開始,一向嚴禁民間習武,以防百姓人以武俠亂禁。
而實際上,這一條“大明律”形同虛設。
民間習武之風,一向極為濃厚,一些江湖門派、俠客劍客之流,根本就不把所謂的朝廷放在眼裡,動不動打打殺殺,還形成一條不成文規矩:
江湖事,江湖了。
絕對不麻煩官府。
民間武林高手據說很多,茅元儀身在軍中,只是聽說過一些傳奇人物,具體如何卻根本沒有深入了解過。…
眼下,劍拔弩張,說不得一轉眼就要人頭落地、喋血黃沙,這個書呆子竟似毫不在意?
難道,此人是一個大高手,只不過穿了一件書生衣衫?
“老小子,你活的不耐煩了?”
一名精瘦漢子惡狠狠的上前,眼看著就要一刀劈下。
“算了,讓他滾蛋,”曹老八冷聲說道:“此人功夫拉胯,但施展出的擒拿搏殺之術卻是戚家軍的軍中拳法,應該是邊境兵卒出身。
咱沒必要招惹官府的鷹犬。”
曹老八看似大度,其實,他的心中應該已然存了疑心,擔心此事有官府插手。
畢竟,無論是所謂的“三府之地”,還是洪承疇掌管的“陝西三邊總督衙門”,他們都不願有太多牽扯,更不想無端樹下一個莫名其妙的敵人。
“先生,你還是先走吧,”李三娘目光閃動,淡然說道:“江湖紛爭之事,本就上不得台面,先生不要無端丟了性命;
今晚若有幸得脫,妾身一定尋訪先生,到那時,先生再幫妾身開幾副湯藥調養調養。”
言畢,一步跨出柴門。
茅元儀這才看清楚,這婦人年紀其實不大,也不過二十七八歲的樣子。
容貌清秀,就是臉色極為蒼白,嘴角還有淡淡的一縷血跡,徒增一抹令人心悸之嬌豔。
茅元儀深深的看兩眼李三娘,心頭再一次有些疑惑:‘這婦人……怎麽如此熟悉?’
他也算看清楚了。
眼下,這幫所謂的二龍山的精瘦漢子,從一開始就是衝著李三娘而來,至於說想要對他下手,無非是無妄之災罷了。
“此地應該屬於三府之地管轄吧?”
茅元儀皺眉說道:“怎麽,你們打打殺殺的,就不怕被茅剃頭的人過來鎮殺當場?”
“你還是走吧,這種渾水,不是先生所能趟的。”李三娘道。
“滾滾滾!”
曹老八等人,也是一臉晦氣的揮揮手,讓茅元儀趕緊滾蛋。
“你們這些江湖人物其實還不錯,”茅元儀默默向略遠處走了十幾步,回頭笑道:“要不,給我個面子,都罷手如何?
江湖嘛,這麽大的一片江湖,你走你的陽關道,他走他的獨木橋,這般打打殺殺的好沒意思。”
“你還不快滾蛋!”曹老八惡狠狠的瞪一眼茅元儀,“信不信老子先弄死你?”
江湖人物,草莽漢子,最厭煩的就是這種喋喋不休、絮絮叨叨,簡直讓人受不了。
茅元儀終於閉嘴了。
他算是看透了,這些草莽漢子,根本就聽不進去他的良言相勸。
所以,他索性尋了一塊大石頭,左右看看沒有蛇蟲之物,這才一屁股坐下來,並從懷中取出一顆紫皮葫蘆,隨手拔掉塞子,慢慢喝了起來。
“你……滾遠些!”
一名精瘦漢子怒斥一句。
這些念書人,簡直太沒眼色了,放他一條生路趕緊滾蛋就是了,你看看這老小子,竟然好整以暇的在喝酒?…
“好了,別呱噪了,”曹老八皺眉罵道:“一個當過邊卒的糟老頭子,大家不用理會,先拿下這婆娘再說。”
一眾漢子轟然應諾,便一門心思的提著兵刃,慢慢向李三娘圍攏過去。
李三娘卻絲毫沒放在心上。
她的一雙妙目,遠遠的瞅著坐在石頭上喝酒的茅元儀,嫣然笑道:“先生是看熱鬧呢,還是想等著送死呀?”
茅元儀一愣,苦笑道:“我的半鍋稀粥還在鍋裡……”
餓了一下午,早就饑腸轆轆,不想眼看著就能喝上一碗熱粥了,卻又發生這般無奈的江湖仇殺之事。
他突然想到,如果草包皇帝在場,估計早就高高興興的下令上酒上菜,你們接著打,往死裡打……
……
經過一番對峙。
約莫十七八個呼吸後,曹老八暴喝一聲,驟然拔刀。
一道森寒白光猶如一條匹練,夾雜著一聲暴戾的呼嘯之聲,刷的就砍向李三娘
親,本章未完,還有下一頁哦^0^,同時,他口中厲聲呵斥:“看刀!”
茅元儀暗暗搖頭,嘀咕一句:“卑鄙!”
他這位大明軍神,自己武功稀松平常的很,但眼光卻十分毒辣。
他一眼便看出來,這個曹老八看似忠厚老實,一刀劈出去聲勢極大,頗有點先聲奪人的架勢,而實際上,不過是想要掩蓋其左手的一樣兵刃。
因為,這家夥在出刀前,其左肩不經意的微微一聳。
就在茅元儀嘀咕之時,曹老八的那一刀已然來到李三娘的面門處。
李三娘看上去怯弱弱的,俏生生的身子骨估計連半刀都挨不住。
可是一出手,卻讓曹老八眼角狂跳。
這婆娘,一出手就是殺招,竟然不動聲色的按動身上的機括,將數百枚細若牛毛的針暴射而出,劈頭蓋臉的將曹老八籠罩起來。
暴雨梨花針!
其中的二三十枚針,射在迎面劈來的刀面上,發出叮叮當當的輕響,煞是好聽。
不過,曹老八就不好過了。
他原本想著一刀劈過去,逼著李三娘出手時,再使用左手的暗器擊殺。
不料,這婆娘也太不講武德了。
一出手,就將其最大殺器“暴雨梨花針”給施展出來,這還講不講理了!
說時遲,那時快。
曹老八一聲怒吼,身上早就被一大片針給覆蓋,密密麻麻的,都不知被戳出來多少個洞洞,反正他的整個身子突然就軟了。
然後,猶如一坨爛泥巴。
栽倒在地。
手腳抽抽幾下,七竅溢血,腳在地上使勁蹬了三五下,再使勁一挺,慢慢吐出一口濁氣。
氣絕身亡。
原來,李三娘的暴雨梨花針,是淬了劇毒之物,差不多能夠見血封喉。
曹老八一下子中了一兩百枚毒針,自然扛不住其劇烈的毒性。
這一下,大家都愣住了。
就連茅元儀也瞪大雙眼,看看倒地身亡的曹老八,再看一眼搖搖欲墜的李三娘,口中喃喃自語:“大爺的,這才是狠人呐……”
在行軍打仗時,茅元儀最喜歡的,其實並非遊擊戰。
而是李三娘的這種碾壓戰。
一上手,直接祭出大殺器,將對手轉眼間弄死,想想都帶勁啊。
不過,這種打法的弊端就是接下來怎麽辦。
對方可還有七八名精壯漢子。
另外,茅元儀還注意到,不遠處的小樹林裡,寒光閃動,似乎還有另一撥人手在伺機而動。
李三娘的處境,有些不妙。
當然,他茅元儀的處境也差不多,說不定就要被人順手宰殺掉,以免走漏風聲。
“姑娘,你的身體扛不住了,要不要先歇一口氣?”
突然,李三娘一皺眉,嘴角溢出兩道鮮血,整個人的氣息迅速衰弱下去,眼看著就要跌倒在地。
茅元儀猛的站起身來,向前跨出一大步,口中喊道:“姑娘,你傷勢太重,不能再妄動真氣!”
李三娘:“……”
她幽怨的瞪了茅元儀一眼,心中怒道:‘就你這個書呆子多嘴!’
她原本想著痛下殺手後,立威人前,讓這些二龍山的家夥知難而退,她好有個脫身之計。
不料,這個書呆子茅元儀!
親,本章已完,祝您閱讀愉快!^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