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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老百姓在李自成的感染下,爆發出一陣陣怯懦的怒吼,卻還是不敢動手。
百姓人與小太監之間,出現一種奇怪的對峙。
另一邊,草包皇帝朱由檢坐在龍椅上,顧盼生輝, 神采奕奕,與兩位洋婆子談笑風生,滿口竟是標準的古典沙俄語言。
這一幕,讓鄭芝龍等人不由得羨慕不已。
看看咱這位萬歲爺,到底是真龍天子,學外語都這麽快, 那種舌頭連連顫抖的發音,他老人家都是如何學會的啊……
突然,外面一陣喧鬧聲傳來。
朱由檢尚不在意,鄭芝龍卻臉色微變,霍然起身向外面走去。
太不像話了。
萬歲爺就在這裡,外面這些人鬧哄哄的,成何體統?
鄭芝龍走出大廳,召來一名參將,“你去看看到底怎麽回事?鬧哄哄的,太不像話了!
將鬧事的人先拿下,等萬歲爺離開後再行處置!”
那名參將剛要轉身離去。
一名遊擊將軍快步趕來,在鄭芝龍耳邊稟告一番。
剛開始,鄭芝龍臉色微變,似乎便要發怒。
不過,很快的,他的臉色恢復平靜,淡然說道:“好了, 我知道了, 你們先過去,別讓事情鬧大就行了。
記住, 不可動粗。
尤其不能難為老百姓, 否則,我讓你們脫層皮!”
皇帝身邊的太監,竟然向一個宣旨的村長索要好處……這事聽上去就挺玄乎的,根本就難以理喻。
不過,這種事在大明朝,可不是什麽新鮮事。
身為鎮海王,鄭芝龍最近一段日子也算是皇帝的近臣,與草包皇帝日夕相處,他總覺得這個皇帝有點不一樣……
看看吧,就看他如何處置這等爛事再說。
“飛黃啊,外面發生什麽事情?怎麽聽起來鬧哄哄的?”鄭芝龍轉身走進大廳,朱由檢隨口笑問道:“該不會是老百姓想找朕告狀伸冤,你的人攔住不讓過來吧?
哈哈哈。”
朱由檢開了一句玩笑。
鄭芝龍心裡卻暗道:‘是你身邊的死太監不讓百姓人伸冤才是……’
不過,這種話可不敢當面說出來。
“哪裡敢啊,萬歲爺,剛才微臣出去問過,好像是老百姓與前去宣旨的公公爭論起來了, 具體情形,微臣這便出去詳查!”
鄭芝龍想走,卻被朱由檢喊住:“飛黃,些許小事,不要著急,你過來給朕說說,這台澎寶島下一步的發展模式吧……”
……
事情越鬧越大,越鬧越僵。
漸漸的,開始有些失控了。
小太監幾次三番試圖彈壓這些肆無忌憚的小屁民,卻很快就被憤怒的聲音給湮沒了。
他轉頭向不遠處的幾名‘官兵’求助:“你們幾個,還不過來鎮壓這些刁民!”
“簡直太不像話了,萬歲爺就在上頭,你們這麽吵吵鬧鬧的,成何體統!”
“來人啊,將這些刁民給我拿下!”
倒是也有幾名官兵想過來,可是,看著不遠處一臉淡漠的那些參將、遊擊們,他們這些當兵卒的,如何敢輕舉妄動?
小太監身邊也有幾名會武功的太監,可是,眼下這亂糟糟的形勢下,誰要動手抓人,估計首先就得挨上一頓拳腳。
一旦激發民變,徹底鬧翻天了。
在場的所有人,估計都吃不了兜著走!
那個鎮海王呢?這都是怎麽辦差的?連一群迎接萬歲爺的群眾都組織不好,他這個鎮海王都是怎麽當的?
“諸位且聽,我李自成行的端走的正,萬歲爺傳旨,讓咱去覲見,不料,這位公公竟然幾次三番刁難與我,且開口要讓我懂規矩……
咱就問一句,啥叫懂規矩啊?
是不是萬歲爺要召見一個人,他們就要給這位公公給點好處?
咱是個大老粗,不懂得啥叫規矩,而且,就算是懂什麽狗屁規矩,可我一個小小的百姓人家,一個務農人,哪裡能拿出什麽好處費來?
這不是要逼死咱老百姓麽?”
還別說,李自成這廝,果然就是一塊天生造反的賊骨頭。
平日間,一副憨厚老實、人畜無害的樣子,一旦要鬧事,便會想盡一切辦法將事情鬧騰的足夠大。
大到,就算是萬歲爺想追究責任,都賴不到他李自成頭上……
法不責眾嘛。
這小小死太監,讓你狗眼看人低!
咱可是大名鼎鼎的‘大內密探零零捌’!
有了這一層身份和底氣,李自成的鬧事水平,更是拔高了一個大境界,而且,還生怕事情鬧不大,他尋了一塊大石頭站上去,振臂高呼:
“萬歲爺想與民同樂,都是身邊這些狗太監,竟然想盡一切辦法進行阻撓,不令我等草民親近萬歲爺!
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萬歲爺多好的一個人啊,為了咱大明百姓有一口飯吃,夙夜憂歎、日夜操勞,據說他老人家為了咱老百姓的一口吊命飯,連紫禁城都舍得賣掉!
可是,再看看眼前這位傳旨的公公,狗太監,狗眼看人低,竟然向老百姓索要好處?
懂規矩?
咱老百姓懂的規矩,就是對萬歲爺忠心耿耿,下死力氣開荒種地,想盡一切辦法給朝廷多上繳幾粒糧食啊。
要錢沒有,要命……也不給你!
老子留下這條性命,還要幫咱大明朝的萬歲爺開荒種地呢!
哈哈哈!”
這一番話出來,登時群情激奮,每一個人的臉上,似乎喝醉酒那般,竟然出現一抹異常的酡紅之色。
李村長這話,太提氣了!
是啊,咱老百姓好好開荒種地,為朝廷、為萬歲爺上繳糧食,這就是最大的忠心耿耿,憑什麽還要你一個死太監騎在咱脖子上拉屎拉尿……
“弄死這個狗太監,為民除害!”
“對對對,幫萬歲爺除除草!”
“打死狗太監!”
那種‘清君側’的高大上言辭,這些百姓人家自然說不出來,但表達的意思卻也差不多,就是幫皇帝除除草。
於是,百姓人開始推推搡搡、拉拉扯扯。
混亂中,那名小太監被卷入人群,隻一個回合,就被人打倒在地,身上、頭上、臉上、胳膊上,不知被人趁著混亂踢了多少腳。
總之,第一波騷動過後,小太監倒在地上,雙手緊緊抱著腦袋,渾身上下全是腳印子。
其中,踢的最狠的一腳,似乎是朝著下三路招呼過去的。
不過,因為沒什麽卵用,所以,反而讓那一腳給落空了……
“你們、膽大包天,竟然毆打傳旨太監!”
小太監哼哼著,好不容易從地上爬起來,來不及撲打身上的腳印子,嘴裡卻還在逞強:“咱家,咱家要稟明皇上,將你們夷滅九族!”
本來,大家夥動手打了太監,心裡都很害怕。
畢竟,這種事情擱在大明朝,那簡直是讓老百姓想都不敢想的事啊,你想想,毆打太監,那就是不要命了啊……
可是,在群情激奮下,每一個人似乎都中了魔,忍不住就想吼幾嗓子,撲上去踢幾腳。
看來,還是大家心裡頭積怨太久,又沒有個發泄的地方,好不容易冒出來一個要死不死的狗太監,引發群情激憤,也算是給大家夥當了一次出氣筒。
“來人,給我將這些刁民拿下!”
那小太監嘶聲怒吼道。
隨行的幾名太監,原本也想上前拿人,根據往常情況,這種時候便須展露出他們的皇家奴才的威嚴,同時,也好給那位挨揍的上司長長臉……
問題是,犯事的百姓實在太多,根本就不知道該去抓哪一個。
而且……看那些人的彪悍樣子,估計剛撲過去抓人,便會被人三拳兩腳打倒在地,免不了又被人趁著混亂踩一臉的腳印子。
所以,太監這邊只是大聲嚷嚷著,實際上卻並無一人敢上前拿人。
這時,他們將注意力轉向鎮海王手下的那些‘官兵’:“你們都是飯桶嗎?眼看著劉公公挨打,還不上前幫忙拿人!”
“拿人?拿誰啊?”
一名遊擊將軍一臉茫然的問道。
這些鎮海王手下的官兵,都是出身貧寒之家的漢子,說到底,也算是一幫子泥腿子海盜出身,本來就對所謂的大明朝沒什麽好感。
此刻讓人家去拿人?
想屁吃呢!
要死不死的,你一個當太監的,訛詐一下那些個貪官汙吏倒還差不多,看看這位李自成李村長,多麽憨厚老實的一個人,連皮帶毛估計都賣不了幾枚銀幣。
在這種老實人身上索要好處費,這不是找死麽!
“幾位公公,萬歲爺那邊可還等著要李自成覲見呢……”一名急匆匆趕來的參將大人說道:“咦,怎麽回事?
誰乾的?
這也太不像話了,這片場地是誰平整的?竟然如此多的坑坑窪窪,讓劉公公都摔跤了?
來人,給我嚴查下去,讓負責平整這片場地的畜生,給老子重新平整好!”
“對了劉公公,萬歲爺那邊催促垂詢,那個李自成李村長來了沒有?如果沒有來,咱這就準備幾匹好馬,你們去桃花城那邊去宣召吧。”
幾名太監一聽,忍了。
這分明就是袒護這些刁民的,簡直太過分了。
回頭一定要好好商量一下,看今後在萬歲爺那邊給吹吹風,捏拿捏拿這些海盜出身的家夥……
“李村長,你鬧夠了沒有?”
“鬧夠了,那咱這就去覲見萬歲爺吧。”
劉公公陰沉著臉,從地上撿起那根毛都快要掉光的拂塵,冷聲說道:“走吧!”
李自成本想不去,可轉念一想,咱是大內密探零零捌,怕個錘子喲!
你們這幫閹貨,不就是小小的太監嗎?
在大明朝,以前是你們東廠、西廠的人牛逼,當今萬歲爺是個明白人,聽說將你們東廠給清洗好幾次,現在最吃香的可是咱錦衣衛……
如此作想著,李自成神情自若的抱抱拳:“有勞大公公了。”
眼看著沒什麽熱鬧,那些鬧事的百姓人家,紛紛像泄了氣的豬尿脬,一個個無精打采的蹲坐下來,該吹牛吹牛,該放屁放屁。
就連那些海盜出身的‘官兵’,看的也是搖頭苦笑不已。
大明朝的百姓,其實……挺憨厚老實的嘛。
李自成跟隨幾名太監,快步來到一座大廳。
抬頭看一眼高大的門庭,花花綠綠的門窗、柱子等,猛然看上去,竟似乎是來到一處高大廟宇,令人心中自然生出一絲畏懼之意。
這便是皇家氣象。
李自成面對小太監的刁難時,心裡基本沒什麽感覺,想罵就罵,想打……
就慫恿別人去打。
可是,想到自己馬上就要覲見當今萬歲爺。
他的一顆心,終於開始忐忑不安起來。
“啟奏萬歲爺,桃花村村長李自成覲見!”劉公公沒有進門,隔著門簾子一聲喊,倒是嚇了李自成一大跳。
“讓他進來吧。”王承恩快步走出大廳,上下看一眼李自成,淡然說道:“萬歲爺等了好一陣子了,進去以後,記得三叩九拜,休要失禮。”
李自成自然是連連點頭應承,小心翼翼的跨出一大步。
因為,這大廳的那道門檻,實在有點高,應該足足有一尺八左右吧……
“嗯?劉四兒,你這是怎麽了?怎麽渾身上下全是腳印子啊?”王承恩剛要轉身走進大廳,無意間瞥見劉公公一副淒慘慘的模樣,不由得微微一愣。
現在這狗奴才越來越不像話了,出去傳個旨意,竟然帶著一身腳印子回來,簡直有失體統啊。
“你個小兔崽子是不是跟人打架鬥毆了?”
“小的哪裡敢打架鬥毆啊,您老人家是知道的,您這乾兒平日裡就算是地上的螞蟻,都要繞著走幾步的,哪裡敢跟人爭執啊……
乾爹,乾兒這是……
這是讓人給欺負了!”
劉公公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泣不成聲,眼淚鼻涕糊了半臉,讓大太監王承恩微微皺眉,道:“咱家這會兒還要忙著伺候皇上,你先下去換身衣服,頭臉上敷一點藥水子。
等閑暇下來了,你再詳細稟告。”
說著話,王承恩掀開門簾子,一步跨入大廳。
“怎麽,你說宣旨的太監教你懂規矩,還想索要一些好處?”
“是,草民不敢胡言亂語。”
王承恩剛一進門,聽到草包皇帝與那個狗屁李自成之間的對話,突然腳腕子一軟,猛的就是一個趔趄。
這、這還了得!
魏忠賢調教的這些死太監,太不像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