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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騮山記事》(21)8角井
  我竄進門洞,一下子撲入黑暗中,來不及感到恐懼,就一個大馬趴摔在了地上。我顧不上站起來,立馬從腰間抽出手電擰亮,然後翻身起來上了幾步台階,打算對著頭頂上面這個未知的空間掃一遍。

  正八角形的空間中間仍是一根八棱石柱,周圍修造了一圈磚製平台,手電掃過平台,險些把我給嚇死。平台上赫然坐著一圈死人,屍體都穿著出家人的百衲衣,從衣服的老化程度可以看出並不是一個時期的屍體,大部分屍體裸露在外面的皮膚呈現深褐色,而且都乾成了皮包骨,感覺沒有一絲水分。

  我被嚇了一大跳,一屁股坐在台階上又倒著爬到門洞邊。這時江海見我成功跳過去,便朝上面喊:“李由,李由,怎麽著,沒事吧。”我一聽江海喊我,本來就不敢多看,趕緊回到門洞外的平台上,朝下招呼:“扔繩子上來。”江海把繩子擰成一個團,用力拋了上來。我依次把他倆拉上來,因為他倆可以借助斜坡向上蹬,拉著倒也不太費力。

  我們三個人沿著台階走到上面一層空間,因為之前見到一圈屍體,我早有心理準備。可憐江海和老趙就沒什麽顧忌,直到兩人踏進這一層的地面上才開始觀察周圍情景,只聽老趙失聲驚叫道:“哎媽呀,有鬼!”江海看到屍體本來還算鎮定,不想被老趙這一聲嚇得整個人再原地跳了起來,真是名符其實的嚇了一跳。

  江海抹著胸口抱怨起來:“我說老趙啊,人嚇人,嚇死人,我沒被鬼嚇死,先被你嚇死了!再說哪來的鬼啊,這就是幾具屍體而已。”驚魂未定的老趙沒有力氣反駁,一個勁兒地喘著粗氣。大家心情稍微平複了一下之後,江海打著手電湊近屍體查看,我靠在他身後,拔著脖子去看其中一具屍體,屍體呈坐姿,頭上沒有頭髮,五官凹陷,顴骨突出,脖頸細長,不知道已經過了多少歲月,屍身竟不腐不糟,只是指甲長得嚇人,還打著卷,估計約有半尺來長。江海依次觀察過這些屍體,回到中間石柱又看了看,然後好像恍然大悟對我們說:“這些屍體中最早的恐怕得有五六百年,最晚的也有百年以上。看起來他們生前都是出家人,圓寂後屍身坐化於此。”老趙插話問:“怎麽這些屍體幾百年間沒有腐爛,都成了乾屍,還保存的這麽好啊?”江海回答:“修行人、出家人很多都是圓寂後屍身不腐,在佛教四大名山之一的AH九華山就有很多寺院古時的高僧留有不腐金身,被稱為肉人菩薩。有的學者認為是他們生前服用某種丹藥導致,有的學者則認為是他們死後特殊的處理方法所致,但是信徒們還是堅信這是因為他們生前修為精深,圓寂後才能保有金身,並非刻意追求。”我說:“我倒是去過九華山,不過那裡的肉身菩薩都貼著金箔,金光燦燦,而且沒有這麽長的指甲。”江海搖頭說道:“九華山,自唐代便是佛教聖地,開元年間朝鮮人金喬覺來到九華山傳道布法,他被世人認為是地藏王菩薩再來,所以九華山就成為了地藏王菩薩道場,到了明萬歷年間,又有了四大佛教名山之一的說法,香火鼎盛至今,所以當地的寺院都有財力給肉身菩薩貼金身,各地的信眾也願意捐去金箔,廣種福田。再說說這小山吧,雖然小有名氣,卻不足以為圓寂的高僧貼上金身。”聽到這我心裡想著,同是修行,是否貼金並不重要,只要修為精深,功德圓滿才是大和尚們想要追求的吧,何況佛教本有肉身非我,放下執著的觀念。

  江海用手電照向中間的石柱,

這根石柱跟下面一層的並不相同,它不是簡單的八棱形的素面石柱,而是布滿了深淺浮雕。這石柱從上到下雕刻的皆是一層一層的屋簷,屋簷之間是一個個的小拱門,拱門裡盤坐一尊佛像,石礎部分形似蓮花座。整體乍看上去,儼然是一座石雕佛塔。江海一拍大腿,高聲道:“我知道這是什麽地方了!”我跟老趙不知所措, 等著恭聽他的結論。  經過江海的推斷,基本可以確定這裡乃是八角琉璃塔的地宮所在。清代有詩雲:窮巔起孤刹,塔影照林表;古塔射霧連樹紫,野煙雨幕山村藍。說的都是古時八角琉璃塔的盛景,它建於明成化年間,明清兩代香火很旺;可惜抗戰時期日軍侵佔小山時,在此塔遺址處的八角井內打撈出不少遺物,不知道是些什麽物件;上世紀70年代該塔遺址處仍然留有八角井,後來附近村民怕有路人跌落危險,安全起見將井填平。現在想想所謂八角井,不過是八角琉璃塔的地宮,直徑有十米左右,日軍打撈走的應該是地宮最上面一層的文物,可想不通的是曾經八角井裡應該是有水的,這裡為何會如此乾燥,莫非古人的防水技術如此高超嗎?或者並不是我們所想的那樣?

  眼下並不是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我們目前的首要任務是從這裡出去,回到地面上,於是我們又回到了台階上,繼續往上走。

  我們貼著牆壁走到盤旋台階約一半的地方,發現一個洞口,用手電照進去看到洞很深,我們開始猶豫是否應該進去探索一番。我更偏向接著沿台階往上走,因為那似乎更接近地面。

  我正要勸江海他倆繼續往上時,下一層的山洞裡似乎有了動靜,石子摩擦地面的聲音夾雜著嘶嘶聲。我一下子就明白怎麽回事了,壓低聲音對他倆說:“我靠,大蛇追來了!”說時遲那時快,江海二話不說,一手推著老趙,一手拉著我,跌跌撞撞地跑進了旋轉台階中部深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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