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時便猜出是施慧兒的所作所為,她也乾脆承認,但並無悔改之心。”陸有平狠狠的往自己的腿上砸了一拳,“曾子之廉,不飲盜泉……可我卻三餐……三餐皆是心安理得的吃著偷盜之物,枉費了我讀的那些聖賢書了。”
陳樓寬慰道:“畢竟不知者無罪,你也不用太過自責,既然已經知道了,好好給予鄰家補償也算為時未晚。”
陸有平卻是憤然說道:“補償還是後話,先說不能在這麽過下去……我以絕食相抗,可你猜施慧兒是怎麽做的?她用法術逼我張口,逼我飲食。
若是我過後想要勾吐不從,她便說要殺光附近鄰裡,免的讓我為了閑人再害了自己身子。
她還說讓我絕了找人求助的心思,我所在的那小小的縣城,便是被人知道她是個妖怪,也不會有人治得住她。”
陸有平捂著臉,悶聲說道:“我既出不得門,思來想去之後,便只有以前的同窗韓離軒與我住的不遠,又一貫是個古道熱腸的脾氣,於是我便偷偷寫了封信扔出牆外,指著有人替我把信送過去。”
韓離軒點了點頭:“也虧著撿到信的那人當真是個心腸熱的,隻當是有人不巧遺落,於是便托人送到了我的手裡。”
陳樓眉頭輕皺,心說能有這麽巧的事兒,不過既然現在韓離軒已經把陸有平帶了出來,那再多心也是無意,便輕輕點頭,聽著他們二人繼續往下說。
窗外雨聲經過了剛才那麽一陣,已經是從漸大又緩緩稀疏,唯有鼓鼓陰冷的山風吹進破廟當中,呼的篝火不斷起伏,讓光亮與黑暗參差不齊的來回拉扯。
韓離軒接著說道:“我接到信後,想著與陸有平多年相交,認他不會胡言亂語,於是我駭然之下,便特意在我那鎮子中苦尋有本事的道士。”
“然而事實證明,天橋上面的那些主一聽真有妖怪,各個躲避不及,沒個願意和我走一趟的。”韓離軒苦笑道:“我心急如焚之下,難免與那些道士爭吵了起來。”
“但等我心灰意冷的回家之後,卻竟然在自己的錢囊裡找到張別人留下的紙條。”韓離軒怎舌說道,“紙條上留了個救人的法子,還說已取我十文錢走,權當那法子的籌資。”
陳樓點了點頭:“那高人是教了你什麽法子?看你二人如今同行,想來陸兄弟已經是脫離險境了?”
韓離軒歎了口氣:“那紙條上寥寥數語,說是施慧兒每逢月圓夜,便會回轉原形去吸收月華,而此時牽絆陸兄弟的神識便會變得極弱。”
“我們以稻草塞入陸兄弟的舊衣充作假人,應能暫且騙過她,之後再以廟觀的香灰撲在身上以隔絕氣味,便可逃出來。”
陳樓聽著這裡,突然心中一動:“今夜正是月圓時……也就是說你和陸兄弟這也是剛剛出逃?”
陸有平和韓離軒點了點頭:“我二人連夜逃出來已經幾十裡,至今未曾施慧兒追上來,想來應該是無事了。”
陳樓登時倒吸了一口涼氣,他本來就知道自己所在的這間界不是什麽正常地方,不定哪裡有麻煩和邪祟在等著自己呢?於是夾著疑心往回想,怎麽能不懷疑陸有平和韓離軒的事情有問題。
陳樓眉頭皺起:“如今趕上山雨,你二人身上的香灰自然早就散了吧?”
陸有平和韓離軒之前一心趕路倒也來不及多想,可如今看著陳樓臉色凝重,又提及遮擋氣味的香灰,哪裡還想不明白這是有了不妥的地方,於是趕緊追問道:“陳兄弟,
是覺著那施慧兒還能追上來?” 然而陳樓剛想說話,卻看三人中間的篝火,如果碰著了寒潮,猛地就往下一壓,而房間周圍的黑暗,則好像是早已埋伏許久的狼群,終於步步緊逼過來,等待著擇人而噬。
陳樓猛的握緊身邊的棍子站起身來,眼睛則如鷹隼般盯向了不知何時就站在了破廟門口的那名黃衣女子的身上。
陳樓一字一句的說道:“不是能不能,而是已然來了。”
背對著門口的陸有平瞬間臉色慘白一片,至於未曾真正見過施慧兒的韓離軒此刻倒還好些,仍舊是膽氣未消,眉頭一皺就扭身看向門口。
然而真等韓離軒看向門口那長相俏麗的少女,卻是愣了一愣,這少女溫柔可人、桃腮帶笑的模樣哪裡半點像是什麽妖怪?
施慧兒美目流盼之間,把陳樓、陸有平,韓離軒三人都看了一眼,當然,最後目光還是落在了陸有平身上。
隨後施慧兒裙角微微帶起,人也進了屋子,她一邊往那陸有平的身邊走,一邊則嬌聲喊著:“陸郎……”
陸有平可能真是這些日子與施慧兒待得怕了,整個人的臉色雖然極為難看,但腳底下卻真還沒敢動彈,反倒是韓離軒畢竟沒曾經過被人用法術強撐開嘴往裡灌吃食,催肥人肝的痛苦。
當然……也是那施慧兒嬌嬌媚媚的,是在沒什麽妖怪的威嚴,所以此刻就看韓離軒膽氣上漲,伸手便指著施慧兒罵道:“你這妖……”
然而還不等韓離軒罵出第四個字,卻看施慧兒猛轉過頭就朝著韓離軒瞪了一眼……那站在旁邊的陳樓可是看得清楚,就在那刹那,施慧兒的雙目變成黃色豎瞳,目光說不出的詭異凶殘。
韓離軒整個人頓時被嚇的愣了一下,可再想從口中吐字,卻發現自己唇舌皆是麻木之感,不,應該說自己的全身都已經變得如同木雕,半點動彈不得。
施慧兒也看了一眼陳樓……
陳樓頓時便感覺一股詭異的寒氣朝著自己撲來,只是手背上的符文微微發熱,卻是把那剛剛沾到身子上的寒氣,又給趕了出去。
不過施慧兒此時注意力全在陸有平身上,卻也沒注意到陳樓並未中了她的術法。
陳樓樂得如此,便故意裝作與韓立一樣,呆呆站在原地。
施慧兒沒在理韓離軒,更不看陳樓,隻拉著陸有平坐在篝火邊兒上,她雙腿側擺,頭則輕輕的靠在陸有平的肩膀上:“陸郎,你都與奴家分開了大半宿,可曾想奴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