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 無題

　淒厲的慘叫聲，讓兩名呆在小禁陣裡的術修都愣了一下，因為他們聽得出來，這個聲音是來自於那名天道宮弟子的。只見兩人頓時轉頭而望，就見到自己的這名同伴被無數地刺貫穿身體的慘象——他們並不清楚，這名天道宮弟子雖然此刻看起來異常的淒慘和狼狽，但是實際上要害都沒被傷到，算不上多麽嚴重。

　可是有一點，他們卻是看得非常的清楚，自己這名同伴的雙手，已經齊腕而斷！

　無論是陣修還是符修，他們最重要的就是自己的雙手，甚至可以說就連術修也是如此，畢竟有不少高階術法也是需要配合法訣和手訣才可以施展的。雖說術法虛符可以彌補部分這方面的缺陷，但是終究也無法代替全部。

　而這名天道宮弟子便是一名陣修，而此刻，他居然雙手都被廢掉了！

　“殺了那兩隻幼獸！”這名天道宮弟子面露猙獰之色，一聲無法壓製住的慘叫乾嚎之後，他就立即回過神來了，“反正我們已經不可能活下去了，和他們拚個魚死網破！”

　不得不說，這名天道宮弟子的想法和做法，雖然極端，但是明顯非常有效。他在看到自己的雙手被廢之後，他就知道自己就算活下去也沒有任何價值了，更何況陸離等人還會讓他們活著嗎?他是絕不會為了那飄渺得近乎於零的生存機會，而最終落得個死不瞑目的下場，所以他唯一的想法，就是既然自己等人無法獲利了，那麽也一定要給對方找些不自在。

　他們不是想要幼獸嗎?那我就把這些幼獸都給殺了！

　這名天道宮弟子的聲音很大，不僅這兩名術修聽到了，甚至可以說周圍所有人都已經聽到了。不用想陸離等人也知道，這兩名術修絕對會按照這名天道宮弟子的話去做，於是子湮和玉藻兩人出手就變得更加迅猛了，已經開始有了幾分不顧自身安危的情況了，而陸離也在第一時間便指揮著飛劍貫穿了那名天道宮弟子的胸腔，只有將他殺死了，那麽小禁陣的效果才會消失，子湮和玉藻兩人的實力才可以得到最大的發揮。

　但是沒想到的是，就算是被陸離這樣攻擊，這名天道宮弟子卻始終硬是撐著最後一口氣，堅持著小禁陣的效果。而那兩名術修同樣也沒有絲毫的遲疑，他們在聽到自己同伴的話語時，就立即放棄了繼續和玉藻與子湮的纏鬥，轉而就要對那兩隻銀鬢焰獅幼獸發動進攻。

　玉藻的戰鬥方式在這一刻，變得異常的血腥，她拋棄了利用術法的攻擊，而是貼身衝了上去，整隻右手頓時化作一柄利刃那般，貫穿了那名術修的胸腔，而透體而出的那隻右手，此刻也是滿手的血腥，不複之前的白嫩，而更加讓人感到反胃的，是玉藻的這隻右手上，居然還握著一顆依舊在不斷跳動著心臟。

　一把捏碎！

　血霧與髒器碎肉噴濺而出。

　反觀子湮，雖然不如玉藻如此血腥，但是也與仁慈沒有絲毫的搭邊。她的禦劍術威力極強，天罡七星劍化作白色的光華，同樣貫穿了另一名術修的胸腔，但是卻是直接將這名術修的上半身轟出了一個將近一尺大的窟窿，肉身的邊緣部分是一片焦黑，白色的霧氣從上面散發出來，而內裡的髒器、骨骼、經脈、血液卻是全部都被蒸發了。

　可就算如此，這名修煉者也依舊沒有倒下，他還保持著出手的姿勢，眼裡閃動著莫名的光芒。

　玉藻和子湮兩人的反應和出手速度，已經算是非常快了，甚至可以說凶狠得讓一眾社稷學宮的弟子都感到了驚恐。因為他們就算迫不得以出手殺人，至少也會給對手留一個全屍，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一個連心臟都沒了，一個幾乎整個上半身都要消失了。

　但是這一切，在此刻卻是毫無意義！

　因為子湮和玉藻，終究還是慢了一步，這兩名術修維持著生前出手的姿勢，而兩個威力強大的法術，也一左一右的同時破空而出，朝著那兩隻銀鬢焰獅幼獸射去。那是兩道威力強大的紫色雷光，是蘊含了這兩名天雷境修煉者體內一半雷罡氣息的一擊，就算是成年的六階銀鬢焰獅被這一擊轟實了，只怕也會重傷倒地，丟了半條命，更何況是兩隻幼獸！

　而無論是陸離，還是子湮、玉藻，此刻再想要去阻止這兩道已經破空而去的法術，顯然已經是來不及了。

　就在這時！

　一股充沛的浩然正氣突然從這方天地間快速的湧出，然後在空氣裡迅速的匯聚著，散發出了金色的光華，只是這一次的聲威卻沒有之前在迷陣裡時那麽浩大，但是其規模依舊不可小覷。

　只見這股浩然正氣，很快就在空中凝聚成一柄巨劍的形狀。

　世間正氣劍！

　幾乎是巨劍成型那一刻，戚傑的右手隨即一動，這柄金色的巨劍便轟然而落，恰到好處般的將那兩名術修拚死一擊放出的術法給攔截下來。

　金色的浩然正氣與術法的光華撞在一起，頓時就產生了一陣強烈的震動。

　塵土飛揚，煙霧彌漫。

　而當煙霧徹底散開之後，兩隻銀鬢焰獅的幼獸卻依舊睡得正香，這強烈的爆炸波動對其顯然沒有絲毫的影響。

　看到眼前的這一幕，兩名術修和那名天道宮弟子終於一臉不甘的咽下了最後一口氣，成為了三具屍體。

　玉藻、陸離、子湮三人，不約而同的收起了手上的架勢，然後重新站回到了一起。不過相比陸離和子湮的謹慎，玉藻則是施展了一個水系術法，然後開始清理起自己手上的血跡，渾然沒有將另一邊的六名社稷學宮弟子放在眼裡，這個舉動雖然讓社稷學宮的弟子感到難堪和憤怒，但是他們卻還是理智的沒有說什麽。

　不過這一點，倒是不能怪玉藻。雖然她已經化形成人，而且也學習了不少關於人類的常識，但是實際上很多時候她都是按照靈獸的慣用思維來思考問題，她純粹是單純的覺得社稷學宮這六人無法對其構成威脅，因此自然是不需要去理會他們了，反正他們也沒來找自己的麻煩，而且陸離也沒有對他們表現出敵意，那麽這些人就是無害的。

　既然無害了，那麽自然就選擇無視了。

　不過這也只是玉藻的看法而已，子湮和陸離兩人，卻並沒有因此放松，而是略帶一絲警惕的望著這六人。雖然從這六人臉上那蒼白的神色，陸離便可以斷定他們幾乎沒有再戰的能力了，但是垂死反擊的能力恐怕還是有的，所以自然是不能放松了，哪怕他們剛剛才“聯手”了一次。

　“我不想和你們交手。”最終，還是戚傑先打破了沉默，“如你們所見，我們現在……沒有和你們交手的能力。”

　子湮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頭。

　事實上，就連陸離都聽得出戚傑這句話的潛台詞，那就是如果有可能的話，他顯然是會和他們交手的。不過這種事也不好說什麽，只能說是彼此雙方的立場不同罷了，畢竟戚傑也是社稷學宮三十六位小宗師之一，而且這個家夥還是一個正義感過盛的人，否則的話他也不會去學《浩然正氣劍》這門最講究浩然正氣的功法了。

　當然，除了過盛的正義感之外，這個家夥也是一個公私分明、恩怨分明的人，甚至已經到了有點迂腐的程度。

　“托你們的福，我們才可以逃過一劫，所以我剛才的出手也只是償還而已。”戚傑的第二句話，就如同子湮和陸離所預料的那般開口了，“下一次如果我們相遇，必然還是要交手的。”

　雖說陸離等人和那名天道宮弟子交手純粹是因為個人的原因，但是卻因此而間接幫了戚傑一把，這在戚傑認為便是承了陸離等人的情。而他也看得出來，陸離等人的目的是為了那兩隻銀鬢焰獅幼獸，所以才會出手擋住那兩名術修的全力一擊——為此他甚至不惜消耗一絲自身的生命力，這在陸離等人看來完全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

　當然，說他迂腐，是因為他最後居然還要補充一句關於彼此立場上的問題，這在陸離等人看來，已經不是不可思議，而是愚昧了。試想一下，在修道界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裡，誰會去做放虎歸山這種事呢?更何況戚傑還是一個實力也不算弱的天雷境修煉者，只要他再渡過一次雷劫那就是道基境的強者了。

　不過也幸好，他遇到的是陸離和子湮，若是換了其他人，只怕他們現在這六人是活不了了。

　而陸離和子湮沒有動手的念頭，也純粹是看在社稷學宮某個人的面子上——這個在社稷學宮擁有很大威望的人，曾經對某人有過照拂之情，算得上是後者的半個老師。儒脈弟子，最重這類師徒、同門之間的情誼，若非必要的話，子湮和陸離都不會選擇和社稷學宮的人為敵。

　子湮和陸離對視了一眼後，都看出了彼此的意思，因此倒也沒有再說什麽，算是默認了戚傑的這個說法。他們知道對於戚傑這樣的人而言，也實在沒什麽好交流的，畢竟社稷學宮是正道六大名門之一，而子湮的魔劍宗卻是五大魔門之一，從立場上而言就注定了兩人永遠是敵對的狀態。

　不過就在這幾人準備離開之時，陸離卻是突然開口問了一句:“桃華還沒出關嗎?”

　“桃華?”戚傑微皺了一下眉頭，望了一眼陸離，顯然是在疑惑他和桃華的關系，不過從陸離和子湮一起行動這一點來看，他也是將陸離歸類到了魔門弟子的行列，因此自然是沒什麽好臉色了，只不過此刻他卻還是開口回答道:“已經出關了。不過你們想要見到他的話，最少也要二十年後。”

　“為什麽?”子湮挑了下眉頭。

　“關禁閉。”戚傑的臉色也變得有些古怪，似乎是很不想提及自己這位師弟，連帶著他身邊那五名社稷學宮的弟子也是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模樣，顯然對於自己這位師兄的性情也是非常的了解。

　“他才出關，怎麽就關禁閉了?”這一次，連陸離都感到有些不可思議了，“按照你們社稷學宮的規矩，他成功踏入上仙境這不是應該值得慶祝的一件事嗎?就算有什麽過錯，也應該可以赦免的。”

　陸離這麽說，也不是沒有根據的，因為歷史上社稷學宮就曾經有一位同樣被關禁閉的弟子在關禁閉期間感悟了天道法則，突破天關踏入了上仙境，因此社稷學宮特赦了這名弟子，讓他不用繼續關禁閉。這個人便是郭元，社稷學宮那個說要出去找清泉釀美酒，結果一出門就徹底和社稷學宮失去聯系五十年的奇葩弟子——這件事如今已經傳遍整個修道界了，被社稷學宮視為奇恥大辱之一，恐怕這位弟子一回到社稷學宮，大概就是禁閉待遇了。

　不過陸離倒是覺得，這位弟子不回社稷學宮的原因，大概就是為了避免一回去就被關禁閉。任誰興高采烈的回家之後，卻發現要被軟禁起來，肯定都不會開心的，甚至還會想方設法的拖延回家的時間。

　人之常情嘛。

　“你倒是對社稷學宮的事情挺了解的嘛。”戚傑望了一眼陸離，第一次認真的打量起這個年輕得有些過分的修煉者，如果說之前的道武雙修讓他感到驚詫的話，那麽對於社稷學宮的了解就足以讓他重視了，“的確。任何修煉者成功踏入上仙境都是一件值得慶賀的事情，這一點恐怕你們的宗門也是一樣。”

　戚傑並不知道陸離的身份， 不過這句話還是讓陸離點了點頭。

　“如果不是因為他踏入上仙境的話，恐怕他被關禁閉的時間就是上百年了。”

　戚傑一臉平靜的說出了另一個更讓陸離、子湮震撼的事情。桃華被關禁閉已經不是什麽新鮮的事情，他哪天被社稷學宮通告表揚了，那才是值得驚訝的新鮮事，可是就算如此，桃華一般被關禁閉的時間都是幾年到十年不等，從來沒超過十年，而這一次不僅關了二十年，而且還是在突破了上仙境的境界之後，這就讓人震驚了。

　“為什麽?”子湮皺眉問道。

　“因為他當年放走了一個鬼道者，從而導致黃泉災禍的發生，甚至還讓龍虎山易天生受傷，雲夏皇朝、龍象寺、淨世宗都有強者隕落，若不是此事製止得早，只怕現在已經是第二次酆都之變了，這是不能容忍的罪大惡極之事！”

　聽到戚傑一臉正經和義正言辭的這麽說，陸離的臉部肌肉還是略微抽搐了幾下，不知該作如何反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