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爾對國家沒有留念。

　他會回到這個過度將機巧魔法發揚光大，本就是受到了方天木那句話的邀請，是要和他一起來拯救世界的。

　方天木的選擇說得很好，但是拜爾可不認為方天木會真的放任尹瑪帝國就這樣離開，再讓那漆黑的浪潮你繼續在這個世界上肆虐。

　這是本末倒置的。

　與其說是選擇，倒不如說，方天木將未來的可能展現給了拜爾。

　所以，拜爾做出了決定。

　他和方天木欺騙了尹瑪帝國，擺出了消滅漆黑浪潮的計劃。

　在方天木的掩護下，這個計劃想瞞過已經心生絕望的尹瑪帝國並不困難。

　他們甚至忽略了一個極大的問題，那便是這份計劃中包含的只有消滅漆黑浪潮的部分，而關於後續的影響，可能的損失，對帝國的利弊等，都沒有講明。

　他們也已經沒有多少選擇了啊。

　……

　第零號研究所遷移，轉到了抗擊黑潮的前線。

　他們要將神兵作為吸引黑潮的高能反應，通過在神兵身上裝載特殊的逆轉單元，讓神兵反將黑潮吞噬。

　然後，將神兵炸毀。

　就是這麽簡單。

　曾經的國民英雄，到了生死關頭，說到底也只是一台兵器罷了。

　計劃施行前夜，方天木在零號研究所中進行著最後的調試，這裡全權交由他一個人處理，方天木在外面幫忙暫時拖住黑潮。

　久違的，拜爾再度與它獨處了。

　但是據他所知，神兵是沒有清晰的自我意識的，那方面作為一台兵器是不需要的，尹瑪帝國要求他只能為其保留足夠應付多種戰況的智能。

　不過拜爾也沒有完全聽從帝國的指示。

　他啟動了他在神兵身上留下的暗門。

　原初之白的意識重新蘇醒。

　它瞬間理解了這些年的變化，然後那雙被改造後出現的漆黑空洞的雙眼看向了拜爾。

　「好久不見，人類，你成功了。」而第一句話，便是恭喜。

　「我成功了，但是我卻馬上要將作為我最得意的作品，也就是你親手摧毀。」拜爾麻木地說道。

　原初之白道:「啊，我知道，雖然我無法做出回應，但是我一直把周圍的事情看在眼裡。」

　「……」短暫的沉默後，拜爾咬牙道，「即使如此，你還是想說無所謂嗎?」

　「嗯，無所謂。」

　「你稍微有一點智慧生命的樣子好不好！不要把自己的生命隨隨便便地當作別人手上的作品啊！既然是生命就稍微對自己的生命有起碼的珍惜啊！」

　他用沙啞的聲音嘶吼道。

　「……抱歉，我不知道為什麽會惹你生氣。」白色在停頓之後，用它那空靈的聲音說道，帶著一絲寬慰。

　拜爾徹底沒了脾氣，癱軟地坐在地上:「……不，是我失態了。」

　「我很喜歡成為大家期待的樣子。」白色突然道。….

　拜爾愣愣地看著他。

　「白色的我什麽都不知道，對於自己的誕生充滿了迷惘，對未來也完全不知道該怎麽過，漫長的生命中完全沒有什麽值得記憶的事情。」白色輕聲講述，「或許我的誕生在你的心目中充滿了矛盾，但是正如我答應你對我改造一樣，我認為你改變了我，賦予我這張白紙不同的價值。」

　拜爾徹底呆住了，嘴唇微動，卻是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讓我去吧，我的命無足輕重，你幫我實現了價值，那我也來實現你的價值。原初色彩不死不滅，終有一日，我們還會有再見的那一刻。」

　……

　純白的騎士走向洶湧的黑暗浪潮。

　即使它已經被注定為一個犧牲品，但它的英姿依舊將永遠銘記在那一刻所有人的心中。

　神性人偶為其開道，騎士向著汙濁的深淵發起了衝鋒。

　在生死存亡的那一刻，無人察覺拜爾已經悄無聲息地消失。

　遠方，方天木和拜爾並立，遙遙看著這一幕。

　「你下定決心的速度比我預想得要快，是遇到什麽好事了嗎?」方天木笑著問道。

　拜爾長久未修建的頭髮雜亂地垂下，遮擋了眼眸。

　「我一直覺得，人偶是美麗的人偶，機巧魔法是美麗的魔法，我想讓人偶師成為一個烏托邦中美好職業，認為其他的作用都是對這種理想的玷汙。」

　方天木側目看向拜爾。

　拜爾微微抬起頭，伸手將額前的發絲撩起，露出了一雙深沉而明亮的雙眸，那其中所蘊含的並非是失意。

　正相反，仿佛是追求美感的藝術家看到了最合新意的作品，那般喜悅，期待，以及感動。

　「但我雖然是機巧魔法的創造者，我卻不該高傲地將之定義。對於不同的事物，每個人有著不同的看法，同樣的筆刷和畫布，在不同的人手下勾勒出的場景也是不同的。」

　「也就是說，你終於放下了，沒錯吧。」

　「是啊，人偶是美麗的人偶，人偶實現了作為人偶誕生的意義。機巧魔法是美麗的魔法，它幫助人偶實現了美好的意義。」

　「那麽人偶師呢?」

　「人偶師，誰知道呢，他可能是主動推進這一切的人，也可能只是無意間促成這一切的人。嗯，要我說的話，大概是個水平不穩定的三流的劇作家吧。」

　拜爾看著那白色的身影，感慨道:「我充其量只會是它的製作師，這個帝國中也沒有誰是它真正的人偶師，不知道它什麽時候才能遇到對的人偶師呢?」

　「這樣啊，一場戲劇是好是壞，甚至自己都無法掌握的三流劇作家麽。有趣，就和人類的大勢一樣。一些人之於另一些人，又何嘗不是人偶，而誰又會是誰的劇作家呢?」

　兩人一同沉默不語片刻之後，方天木側身道:「你要看到最後嗎?這一趟之後，你不幫我把工作做完，我是不會放你自由的。」

　「請便，接下來一段時間，我就是你的‘人偶，了。」

　「我可是發揮穩定的十八線劇作家喲。」

　「哈，我想也是。」

　……

　純白色的騎士殺死了黑色的浪潮。

　而它自己也沉入了無盡的深淵之中。

　尹瑪帝國被其最後的光輝籠罩，在他們對未來的期望中，迎來了覆滅的結局，僅余下小部分人幸存。

　而這部分人，也自然不會是站在最前線目睹了一切終結的人。

　但是，他們也會成為「人偶」，去實現自己的價值。

　而在無人知曉的未來，重新誕生的白色與黑潮糅雜在一起，混淆了殘余在四周的多種能量，它們互相排斥，互相吞噬，互相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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