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後就是生活區域了。

　少女在店後的小花園那邊打理著花卉，看上去歡快活潑洋溢著生氣。

　阿隆多看了幾眼，不由得感到活體制作技術的神奇。

　死者蘇生他當然能做，但也是有前提的，其一是遺體完整度，然後是死亡時間，再然後是精神體完整性， 最後是靈魂所在。

　雖然這些東西有所缺少，他也可以用自己的力量代替，但是就像他小時候闖下的各種禍端一樣，用他的力量進行填補，最後還原出來的死者必然是個扭曲的產物。

　這個世界連死而複生的魔法都沒有，但是卻能靠著活體制作技術讓一個死者如此靈動地活動。

　令他很是好奇。

　“她是我孫女。”趙研民看到阿隆的視線後有些自豪地說道。

　“但是貌似是……”阿隆沒有說下去。

　趙研民聞言愣了下，有些驚訝:“你看得出來?”

　他點了下頭表示肯定。

　趙研民訝異地道:“活體制作的虛實可不是那麽好看破的， 真是個怪小子。”

　阿隆笑了笑，沒有多說。

　而老人的神情也是變得有些落寂， 不再糾結這個話題。

　阿隆思索著。

　從趙研民的話來看，似乎這活體制作的成果，甚至不單單是外表的“複生”，而是有著以假亂真的能力?而這其中的差別，似乎就是那一般人偶的活性材料都無法帶來的“活力”?

　“眠兒，沏茶。”

　“好的。”少女脆聲應道。

　趙研民帶著阿隆進入了一個房間。

　一跨入房間，阿隆的鼻子就捕捉到了一陣清香，這氣味和趙研民身上的氣味一模一樣。

　“死氣好重。”星琉璃在阿隆身邊小聲道。

　阿隆很快就知道了為什麽。

　畫面或許會有點恐怖，對於一般人而言，頗有衝擊性。

　屍體，許多屍體陳列在此，大部分屍體較為完好地封存在用儀式限制的縱立棺木中，少數屍體陳列在幾張台桌上。

　這些屍體上都被塗抹了特殊的物質，而這也就是那股清香的來源。

　那特殊的物質令屍體的腐化幾近停止，但和純粹的冰封不同還保留了肉體的“活性”。阿隆腦中對應了幾個他所知道能滿足這種效果的材料或煉金藥水，卻發現無法很好地完全對照。

　看來是獨門配方。

　“這麽多屍體?”不過， 真正令阿隆驚訝的還是屍體的數量。

　這些屍體可算不上少，怎麽來的?

　“和協會簽有協議，只要有需求，協議會定期送來幾具屍體供我作為材料。這些屍體也都是他們生前決定將遺體捐贈給協會的。每過一段時間，也會有協會的人過來檢查我對遺體的使用情況。”趙研民道。

　阿隆這才明白。

　協會對活體制作師們可真是仁至義盡啊，又是遞飯碗，甚至還提供技藝精進的原材料。

　“不過現代活體制作製作基本已經沒有太多精進空間了，沒有製作師還有心思研究如何將屍體人偶做得更好，因為即使技術有所精進，也基本沒什麽用武之地。現在像我這樣的活體制作師，更多也只是研究些輔助用的藥物調配之流。往往一年都很少會完工一手之數以上的活體人偶。”老人唏噓道。

　“協會會有要求嗎?”阿隆問道。

　“對我們的研究沒有要求，基本就是養著我們等我們死罷。”趙研民苦笑一聲，”不過，偶爾也會有人找來，需要我們的手藝。等到那種時候，我才會感受到一點這門手藝在當下的存在意義。”

　來到房間一角的桌旁，趙研民和阿隆各佔一張椅子坐下。

　“小夥子，最後再問一句吧，你真要跟老頭子我學上兩手?”趙研民問道。

　“是的。”阿隆嚴肅地道。

　趙研民點點頭，有些感慨:“沒想到有一天我也會有徒弟啊，想不到，想不到啊。”

　“爺爺。”這時，被喚作眠兒的少女端著茶水進來了，給兩人遞上茶後，再輕輕一鞠躬，便緩緩離開。

　阿隆給星琉璃使了個眼色，意思是讓她多學學人家小姑娘。

　星琉璃眼神飄忽當作沒看見。

　趙研民品了口茶，道:“那繁雜的禮數也就免了。阿隆，你以後就是我的徒弟了。這麽大歲數了，我也是第一次教人帶徒弟，大家互相包涵。”

　和趙研民的長相不同，真正交談之後會發現其實是是個很好說話的老先生。而且阿隆還看得出來，或許是因為活體制作師的身份，亦或是源於某些經歷，這位老人的語氣中還帶有著一絲自卑。

　“嗯，師父，是該這麽稱呼嗎?”阿隆開口道，對這個稱呼感覺還挺新奇的。

　“哈哈，你有製作師的基礎嗎?”被叫了一聲師父，趙研民原本各種鬱悶和不解也稍微緩解了許多了，感覺意外地不錯，喝了一口茶問道。

　“一等製作師夠嗎?”

　趙研民差點沒把茶噴出去。

　“咳咳。”把茶咽下，又咳了兩聲，趙研民看向阿隆:“你說什麽?”

　阿隆掏出一等製作師的證明，沒想到這玩意真有用到的時候，對著人家驚訝的眼神把這個掏出來倒意外地有點微不足道的成就感。

　“這，這……”趙研民又被阿隆整不會了。

　阿隆看上去單純作為操作師，就已經把自己的人偶培養得相當好了。之前，趙研民覺得阿隆在操作師上這麽有天分，也不知道是哪裡腦子抽了放著操作師的路不走，居然來學大冷門的活體制作技術。

　然後現在阿隆又掏出來這一等製作師的證明。

　好小子！原來在製作師的路上也已經走出一段不小的距離了啊！

　這樣的話，趙研民倒多少能理解阿隆學習活體制作手藝了，畢竟也不是沒有那些製作大師來找他請教一些問題，尋找靈感或是汲取經驗。

　但他更加懷疑眼前這小子到底是何方神聖了。

　他說他馬上準備統一招考，那也就說是十八歲上下的年歲，這個年紀，腦子怎麽長得居然在操作師和製作師上都有如此造詣?

　趙研民感覺自己的人生第一次，大概率是唯一一次收徒的經歷，可能會是一段奇妙的經歷。

　“額，既然你是一等製作師的話，那基礎這方面就不用太多的入門了，也就是到時候熟悉一下活體制作的一些差異即可。”趙研民道。

　阿隆靜靜傾聽。

　“登記成為活體制作師的事，我這邊說一下就行，你記得把你的一些證件拍個給我。具體的學習方面，你的時間不多，我也不確定一個月不到的時間能教你多少，暫且按部就班地來，視你的學習情況再看。”趙研民思考了一下後說道。

　阿隆認為這個安排沒啥問題。

　“活體制作手藝的學習，和你學習普通製作的時候不一樣。雖然這裡屍體材料很多，但也不可能無條件提供給你練手，這是對死者的不尊重。”趙研民嚴肅道。

　阿隆點點頭，可以理解。

　“因此，只有你的所有前置學習達到我指定的高標準之後，我才會允許你進行上手。在那之前，你要鞏固好領域，情況允許時，我會為你準備動物的屍體練習。”

　“好的。”

　“明白就好，那麽先來觸碰下屍體吧。”

　“嗯?”

　“熟悉一下屍體的手感，你這年紀，應該沒有近距離接觸過人的屍體吧。活體制作的入門第一步，那就是要熟悉屍體的氣息。”趙研民帶上意思調笑的意味說道。

　站起身，帶著阿隆來到台桌上的一具屍體身旁。

　“來，伸手近距離看看，可以伸手觸碰一下。”趙研民等著看這從剛見面開始就一直表現得風輕雲淡的年輕人的笑話。

　而阿隆，當然不可能被一具普通的屍體嚇到。

　人類的屍體，他見得太多了。

　雖然他並不喜歡給死在自己手上的人留下屍體，而是直接將其化作塵埃。因為他並不是很喜歡看到失去生命力的肉塊，等著它逐漸腐爛。

　前世的種種，注定他不會少接觸死亡。

　尤其是戰場上的死屍，被魔導炮炸得面目全非，化作燒焦的肉片，屍山血海堆砌。

　和那種場景相比，台上的屍體怎麽也只能算是小兒科吧。

　眼前這具屍體是一個年輕男子的屍體，年紀約莫二十五，身形比較消瘦，死因似乎是心血管疾病，相當可惜。

　阿隆伸手輕撫他的面容，然後向下，劃過他的胸膛，隨後收手。

　“嗯，感覺不錯。”阿隆看向趙研民說道。

　趙研民詫異地看著阿隆， 從他的眼中真的絲毫看不到一絲對死亡的恐懼，以及對同類屍體的抗拒。

　想當初，他剛入門的時候，每次進師父的工作室都是兩股戰戰。

　師父讓他觸碰屍體之後，連續幾個晚上都在做惡夢。他一度被師父勸退過，說他的性子可能不適合這門手藝。

　眼前這個年輕人再度刷新了他的認知。

　他難道不是第一次接觸屍體了?

　想起阿隆一開始說是他有想要讓重新動起來的屍體，趙研民有些好奇起來，這個年輕人不會隨身攜帶著一具屍體吧?

　最後還是沒有多想，畢竟是人家的私事。

　“不錯，你很有天賦。”趙研民收起表情，故作輕松地說道。

　阿隆嘴角輕挑，然後又撫平。

　“那麽接下來，就先從理論入門吧。從最基礎的，人體生理結構開始。”